“正是。”梁羽辞点点头。
“史书记载两百年前那片国度发生了史无前例的瘟疫,举国上下无人能医,季节又恰逢难得的春季,瘟疫扩散的快了些,等到朝廷意识到事情太过严重的时候,百姓们都死的差不多了。”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的我也不知道了。史书上就只记载到这,不过民间流传的版本倒是很多,有的人说那北国的皇帝带着自己的子孙搬离了北国,具体去哪儿,这就无人得知了。”
小说当初没有概括的很详细,所以彬鸢现在也是半懵逼的状态搞不清楚。
按照小说发展的进程,主角库拉达·巴曼联合达知达国军队歼灭了浮桑国后,一路追赶着从宫中逃离的皇帝‘彬觞’追逐到了北国边境,众人都以为那皇帝肯定死了,便没再踏足那片被诅咒的地方。
但是彬鸢知道,小说中的彬觞应该没有死,因为和他一起逃走的还有一直护送着他的镇国大将军吴肆。
你说他这人吧明明非常的古板守旧,偏偏对当了皇帝的彬觞忠心耿耿,就连最后国破家亡。
皇城被敌人攻打沦陷后,最先保护的依然是彬觞,带着他逃离了亡国,一头扎进了无人敢踏足的雪国之地。
回到卧房,墨野没一会儿就端来了热水,把换洗的衣物整理好后,关上了房门,在门外等待。
彬鸢褪了衣服泡澡,检查着自己身上日渐消失的红斑,心情都开心了许多。
结果洗澡才洗了一半,屋外就传来了嚷嚷的声音。
“殿下!有急事求见殿下!有两位自称是达知达国使者的人,求见殿下!”
墨野拦截侍女,站在门外训斥着莽莽撞撞的侍女:“殿下正在沐浴,现在不方便,你让那两人在前厅等着便是。”
通报的侍女脸色一红,点头称是,又急急忙忙往回跑。
彬鸢穿了衣服开门出来,湿漉漉的长发还披在肩上滴着水,“什么事?”
墨野瞧见殿下这个样子,老妈子的心态又飙出来:“殿下,万万不可这样子去,这要是生病了怎么办。属下先给你擦擦头发,也耽搁不了几个时间。”
彬鸢瞧了瞧自己湿漉漉的长发,觉得也是,便回屋往椅子上一坐,任由墨野仔仔细细的替他擦头发。
“刚刚侍女说什么?”他当时在洗澡,没来得及听清。
墨野眉头一皱,“达知达国有两位使者求见……”
这种节骨眼上来求见不见得是一份好事,就害怕那使者是冲着两国之间的战争而来的。
“达知达国的?”彬鸢同样眉头皱着,也不知是冲着那通缉令上的悬赏金来的,还是冲着其他的事情。
能知道他住在这里的没有几个人,一般的普通老百姓可不知道通缉犯就住在挧国凤凰城内,消息比较灵通的都是一些位高权重的人。
比如:皇亲国戚、达官富贵、生意场上的合作人。
喝了第三杯茶依旧没有等来自己要见的人,夜酒儿气的把茶杯摔了出去,一旁的侍女也不跟她见识,乖乖把摔碎的茶杯收拾好,便退出了前厅。
“七哥!我看这人八成是要给我们下马威,你好不容易抽点时间来见他,他却还躲着不见!”
夜圣斯皱着眉头,浅尝辄止道:“小心隔墙有耳,小妹……”
夜酒儿可一点儿也不这么认同,想她也是堂堂的一国公主,而对方不过是一个商籍之人,有什么脸面在他们这些皇亲国戚面前摆架子。
“我看就是一个低贱的贱民!”夜酒儿发出振聋发聩的讽刺,生怕这躲在暗处的仆人听不见似的。
“够了!”夜圣斯训斥着小妹:“他以前好歹也是一个皇太子,小妹你万万不可这样说,万一落了他人口舌,丢的不单是你的脸,更是达知达国皇族的脸!”
见夜圣斯微微有些怒气,不敢火上浇油的夜酒儿把气憋在肚子里,冲着旁边的茶壶出气。
其实就她刚刚说完那句话间,门外的彬鸢刚好听见了那句冲着他说的话,墨野脸色黑的如炭,想要进去教训一下那口不遮拦的女子,被彬鸢阻止了。
两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彬鸢才推开门走了进去:“两位深夜造访,多有怠慢的地方还望原谅,毕竟这么晚了,从被窝里爬出来,耽搁了些。”
“不敢!”夜圣斯没有想到会见到如此一个风度翩翩的男子,他一直以为能够甘愿放弃皇籍的人,是那种贼眉鼠眼唯利是图的瘾君子,但眼前所见之人完全推翻了他之前的猜测,甚至已经震惊到他了。
“贵府并未有一刻怠慢,府上的茶水也很不错。我与小妹深夜造访,本来就有失礼仪,应该道歉的是我们才对。”夜圣斯道,用眼神阻止了又要闹脾气的小妹。
彬鸢在主位上入座,墨野握着剑站在他身后,眼神阴冷的看着那出言不逊的女子,就是这女子刚刚在屋里大放言辞,现在见着殿下本人了,倒是安静的闭着嘴巴。
他不消这种女子,甚至厌恶,所以只是瞥了一眼,便嫌脏似的移开了目光。
“在下彬鸢,经营一点小生意。敢问阁下是?”
“达知达七皇子夜圣斯。”
彬鸢装出惊讶的模样,给对方摆足了面子:“原来是皇子殿下,刚才多有冒犯!”
“知道冒犯了还不下跪行礼谢罪!”夜酒儿捧着茶杯嘀嘀咕咕的冒出一句。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但偏偏让在座的几位都听了个清楚。
彬鸢笑着的脸色一僵,很快又掩饰过去,他当然不会和一个女子斤斤计较,只不过这就要看夜圣斯这人的人品如何了。
“我这小妹总是冒冒失失的,彬公子不必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夜圣斯替自己捏了一把汗,后悔的牙痒痒,早知道这小妮子总是出门捣乱,还不如把她扔在皇宫里陪着父皇和母后来的好。
墨野紧紧的拽着剑,要不是殿下警告过他凡事都得忍让些,不必太过计较,他恨不得上前去了解那女子。
这场尴尬很快又过去,聊着聊着问题还是回到了正轨上。
“希望我去达知达国做客……”彬鸢看着目光有些期待的夜圣斯,当然,去或者不去决定权都在自己手上,但人可不能得罪。
他笑笑,捧着茶杯酝酿片刻,而后回答:“我想皇子殿下也知道,我这被通缉的身份,万万不可。当然,我这个人还是很愿意的和皇子殿下交个朋友的。”
那就是没得谈了。
夜圣斯来的时候就知道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如果彬鸢是那种唯利是图只看钱财的人那肯定好办多了,他又不缺钱,稍加利用一番,还可以套出一些情报。但坏就坏在彬鸢并不是那种人,他可以从言语的聊天中看得出,这人,虽然并没有多少爱国之心,但并不恨彬觞。
“与彬公子这般洒脱又能干的人做朋友,实乃荣幸。”夜圣斯收回眼眸,语气客套了些。
送走了这两位使者后,彬鸢装着一肚子疑惑回到卧房,便瞧见坐在自己床上休息的大哥。
彬旭听见开门声以及熟悉的脚步声,便知道是彬鸢:“情况如何?”
彬鸢脱掉鞋子往床上一躺,枕着大哥的双腿当枕头,闷闷不乐的说道:“尚未清楚,不过,看那七皇子也不是一个奸诈的人,就是不知道他真实的目的是什么。”
感受着三弟在自己怀里撒娇的语气,这样的气氛如同回到了当年,彬旭伸手替彬鸢梳理了几根散落在脸庞上的发丝,安抚道:“观察片刻就好。如果情况实在不好,就离开这里,去南蛮吧。”
彬鸢点点头,也知道这是下下册,不到万不得已,他们当然不想这样匆匆离开,因为这不但会损失大量的钱财,又非常浪费人力。
“一切都依大哥的。”
六月初,凤凰城内成了燕子们称霸天下的地盘,瘟疫得到了控制,草药的价格逐渐猛增,平民老百姓根本买不起,受病痛折磨而死的人只增不减。
同一时间,巴依满与叶九提前了一个月到达南蛮国边界城,岥止城。
几十人的队伍到达地时候,六月的炎热天气似火,城中遭遇了惨无人睹的干旱,粮食几乎颗粒无收,又恰逢王都来纳税,城主亚牯因拿不出足够的粮食,被征收税的官员狠狠的教训了一顿,剥夺了官职。
叶九把队伍安置在客栈,带着巴依满沿着门庭罗雀的街道询问,在一条狭小的巷子口找到了定居于此的亚牯一家。
沙莱出门绕到院子后面抱柴火,正巧撞到了提着礼物来的叶九与巴依满,一年多未见,她当然看不出来,还是叶九提前开了口:“请问这里是亚牯的住处吗?”
“你们是?”沙莱抖了抖抱在怀中快要散掉的柴火,从叶九脸上移开,注视着他身旁长相与自己族人十分相似的少年,眼睛豁然睁大,惊呼道:“巴曼!”
“是巴曼吗?”沙莱将东西扔在地上,激动的来到巴依满这孩子身旁,不敢相信这孩子竟然活着回来了,看着对方健康起来的身体,强壮的体魄,眼眶里的泪珠掉了线:“我一直以为……以为你们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夫人莫哭,我们是奉郎主之命前往王都,这几日路过岥止城。”
巴依满赶紧搀扶着沙莱,对于这个脸上长满皱纹的女人,他把对方放到了母亲的位置上,尊重爱戴着:“夫人看,这些都是郎主特地让我们带过来的,孝敬你老人家的。”
沙莱笑着擦掉眼泪,赶紧把两人请进了院子,将柴火往院子里一扔,手叉着腰,走到厨房里把亚牯逮了出来。
“你看看你成天躲在厨房里像个什么样子,客人来了都不知道!”
被拎着耳朵揪出来的糙汉子一脸的迷茫,脸疼的扭曲,正要抱怨几句,扭头一看,自家院子里多出来了两个人。
“你是彬公子身边的人吧?旁边的是,巴曼!”亚牯一阵惊呼,来到少年身旁,拍拍少年硬朗的肩膀,笑得憨厚:“你这小子,长大了不少!来就来吧,手上提这么多东西干嘛!”
“这些都是郎主带给你的礼物。”巴依满把东西递给了沙莱,就着院子里的木凳子坐下。
虽然此番回来早已物是人非,对他有恩的城主也不再是一城之主,他对恩人的尊重却丝毫不减,在亚牯身旁双膝跪下,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亚牯脸色一僵,上前,怒气冲冲的将少年提了起来:“你这是作甚?”
巴依满严肃的感谢道:“答谢大人的举手之恩。若不是大人把我从雇主的手中买了出来,现在的我肯定还是一个受人唾弃的奴隶,能不能活到现在还是一个未知数……”
他永远不会忘记这份恩情。
“你是我的城民,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被那贪得无厌的土地主奴隶着!”
亚牯把巴依满拉起来,按坐在凳子上,宽大的手掌将少年额间的泥巴扫除,欣慰的说道:“我的选择果然是没错的,成长了不少,彬公子没有让我失望!”
叶九脸上沾光的摸了摸鼻尖:“那是,我们殿下从来都是说到做到。”
巴依满顺势一笑,想起了来的时候城中比去年还要惨淡的样子,由衷的疑惑。
“大人,郎主去年给大人的种子不行吗?”
按理来说,从蛴魑国专门购买而来的种子,抗旱效果极好,就算有大风沙也不会刮倒,这样顽强的种子应该很好栽种才对。
可是他来的路上,城外田野上的土地干枯着,没有任何播种过的迹象,一路来的水井更是没有一滴水,城中人喝的水都非常紧缺,可见得情况越来越严重。
亚牯闻言沉默了。
三人又回到屋里,沙莱杀了一只老母鸡,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也是他们唯一拿得出手招待客人的。
饭桌上,沉重的气氛压抑着每个人。
沙莱在大家都用完饭后端着菜盘子离开了,留这几个大老爷们谈事情。
“王都纳税越来越高了……”
最终,亚牯摸着桌子边沿,看着那泛黑的木色,难受的说道。
叶九从小就生活在水土丰润无天灾的浮桑国,一路来看到的和眼前见证的一切,让他知道了这个城池以及这个国家及其的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