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哥哥以为自己会死的。”
厉云霆看着余沫苍白如纸的脸色,不适地别开了眼,她和余思年相像,厉云霆不禁会想起还在家里睡觉的宝贝。
听完余沫的话,心里那股酸楚的滋味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
果然是因为生病了才离开的。
他那样温软的性子,当初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闹了那么一出背叛的戏码。
离开后,又是怎么样一个人承受病痛的折磨的!
厉云霆痛苦地闭了闭眼,声线微微颤抖: “你看到我,别告诉他好不好?”
余沫呆呆地看着他,她之前一直好奇能让余思年这么喜欢的人到底什么样, 如今看到了,似乎也能明白了。她说话仍旧有气无力的: “之前我确实很担心,很紧张,生怕你抓哥哥回去会对他做什么,但渐渐的,我想明白了,你要是想伤害哥哥,也不会为我提供医疗条件,其实.....”余沫顿了顿,一想起自己的哥哥,眼睛里皆是苦涩,“其实哥哥很想你,有你在他身边,他肯定是快乐的。”
即使在后来厉云霆有暗自猜测过,但真正从余沫嘴里说出来时,他- -时半会儿还是消化不了。
他后面怀疑的结果彻底得到了证实,就说明了,这些年他一直恨错了人,他总说这三年里自己遍体鳞伤,被余思年害得伤痕累累他无时无刻不在强调自己的无辜,以-一个受害者的姿态对三年后的余思年道德绑架,一次次有意的、无意地报复他。
可事实却是,他曾经放在心尖上的人,独自承受病痛的折磨,回来还要面对自己的疾言厉色。
厉云霆皱起眉头,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继续问道:“他后背的伤,是怎么回事?”
像是刺中余沫的痛楚,她脸色大变,近乎扭曲般的悲恸。
她强忍着眼泪,试图不让它掉落,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捂着脸,告诉了厉云霆实情。
原来,余思年当年被父母安排出国做手术,本就由于家庭条件,还有身份的原因,去的不是顶尖的医院,但总算是成功的。
可手术之后才过了一天,父母遇上了意外,双双去世,留下两兄妹寄住在叔叔婶婶那里。
父母不在了,叔叔婶婶便露出了真面目,余思年术后都没有休养一天,就被他们逼着干活。
因为没有休养好,导致身体落下不少的病根,身子越来越弱。
而在吃饭上面,也总是吃一顿饿一顿,叔叔他们心情好就赏口饭吃,留他们一条命在罢了。
可这情况对比后来惨不忍睹的恶化,算是幸运的了。
后来,叔叔婶婶的生意面临危机,欠了一大笔外债,叔叔开始有了酗酒的情况。
他一不顺心就会把矛头指向两兄妹,余思年护着年幼的余沫,所以挨打的总是他。
酒鬼是不会控制力气的,有一回差点把余思年打死,闹出了人命,才被警方发现,把叔叔抓了。
因为没有身份的原因,余思年和余沫被遣送回国,才得以真正的脱离苦海。
厉云霆一直查不到这些消息的原因,是两人的身份在国外是没有经过认证的,连出门都要躲躲藏藏。
“我以为哥哥那次会死的,因为伤到了要害,流了好多血.....”回忆起这些, 余沫早已泪流满面,“可我记得,他当时在意识不清的时候,喊着你名字,说很想见你一面,就见一眼.”最后,让余思年撑下来的这份意念,是他厉云霆啊。
厉云霆整个人都在发抖,似乎压抑在体内的所有愤怒的情绪都被点燃了,但由于过于心疼,导致他脸上的表情更加可怕。
一直缠绕在厉云霆心底的疑惑终于有了答案,可他却没有办法接受,比当年以为余思年贪慕虚荣而抛弃自己还要悲痛欲绝。
至少,那时候他认为的余思年,起码是吃饱穿暖,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的。
可现在有人告诉他,事情的真相截然相反,他的挚爱,过着那样非人的生活。
他双目通红,像头濒死的野兽不断喘气,额角青筋暴跳,眼中溢满了痛苦,他似乎没办法支撑住自己的身子,需要靠扶着一边的椅子从而得到平衡。
“就是因为了解哥哥的性子, 觉得他爱你爱得太苦了,所以我更希望他能放下执念接受别人,但他始终不愿意敞开心扉.....他对锦安哥哥,只是感恩,毕竟当年是在锦安哥哥的帮助下才顺利出国做手术,我的哥哥,从来就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余沫声音发抖起来,她一直希望那么,善良的余思年能够被好好地爱着。
“我知道了。”
厉云霆眼中蓄满眼泪,心脏跳得剧烈, 猝不及防揭露的真相犹如一把滚烫的利刃,狠狠扎在他的心口上。
他走出了病房,站在走廊上消化这一时半会没办法缓解的疼痛。
他回想起和余思年在宁城初遇的那天,明明他当时第一反应是被余思年消瘦的身影刺痛,他身上种种现象无不在给厉云霆透露出一个信息--他过得并不好。
可为什么自己就是不肯放过他。
还要找那该死的自尊心作为借口,一遍遍单方面将他判刑。是他错了,嫉妒让他眼盲心瞎。
届时,厉云霆的手机有了动静。
男人在看到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时,眼神一瞬间温柔得不可言喻。
他没有犹豫地接了起来。
\"喂?”连一个简单的问候都透露着无法描绘的细腻,那是需要多用情至深才能油然而生的一种情感。
是余思年的来电。
相比之下,他的问候显得干脆直接:“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年年睡饱了么?我很快回去。”
即使在刚刚经历了一场起伏跌宕的情绪波动,厉云霆还是极力克制住了自己,生怕他的问题会影响到余思年。
“还困,”余思年还坐在床上, 迷迷糊糊打了个哈欠,困意十足的嗓音让人格外心疼,“但我想你回来。”
“好,我马上回去”厉云霆答应道, “年年先放心睡,保证很快。”
电话那头的余思年果然还没睡饱,厉云霆的声音让他安心了不少,挂了电话之后继续钻进被窝眯上了眼睛。
他疲惫极了。
相反的,厉云霆在挂了电话之后,心底的那份慌乱却被悄然放大,刚刚心痛的感觉在不经意间被加深了。
他没有耽搁便离开了医院。
一路上,余沫的叙述让他还陷在无穷无尽的沉痛中无法自拔。
而厉云霆还没从刚刚那个噩梦中抽出身来,另一个噩梦又接踵而至。
厉云霆在回去的途中接到了顾宇的电话。
“厉先生,余思年突然吐血了,您快回来!”
厉云霆眼底的眼泪再也承受不住重量掉了下来。
他连闯了十个红灯回到了家。
像一只发狂的猛兽,泪水却没有在他脸上干透。
他再一次因为余思年在众目睽睽之下失态。
“为什么会吐血!为什么会吐血!”他猩红着眼发疯一样地扯着顾宇的衣领,他才离开多久,为什么会吐血!
上午还好好的,和自己去游乐场玩,他也按时体检和吃药了,为什么会吐血!
这样不祥的征兆让厉云霆的心犹如被猛浇了一壶冰水彻底凉透了。
顾宇也回答不出所以然,只能任由厉云霆揪着他泄愤。
他根据厉云霆的吩咐,每隔十分钟就去余思年房间看一次,但最后一次入目时,就是被鲜血染红的半边枕头。
厉云霆手心冒出冷汗,艰难地调整自己的每一次呼吸,脱力般放开了顾宇,心脏像裂开了一般,整个身体开始不正常地颤抖。
他很害怕,他真的怕,这辈子都没这么害怕过。
那时候余思年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因为带着想回来见自己一面的执念,生生撑了下来。那这次呢!
自己对他那么坏,一点都不好,一点都不好.....
厉云霆简直不敢再继续往下想,刚刚心头的惊悸不是莫名而来!
所有的医生都发起最高警惕,谁都不敢懈怠分毫,这阵子住在这里的人都知道,手术台上的这人是,上司的心肝宝,不可以出事的
可残酷的事实总是事与愿违,余思年的情况非常险峻。
卫医生已经不能克制地想着所有最坏的可能,因为躺在这儿的余思年,鼻间的血已经止不住了
“不行!要加大药剂止血!”卫医生中气十足,但语气还是被这样的场面导致有几分惊慌。
因为余思年不是别人,是厉云霆最在乎的人。
有医生提醒道:“他的身子太弱,加大药剂恐怕会承受不住!”
局面陷入了两难,可是:卫医生不敢再耽搁了:“没有时间了!”
然而,本以为有一线生机的希望,却让众人束手无策。
“喊厉先生进来!喊厉先生进来!”
手术台上的余思年发生了更恶劣的反应,他的血由一开始的鲜红变成了淤血,大口大口地从那惨白的唇瓣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