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子矜坐在轮椅上,将米蓝挂了电话后恼怒难言的表情看在眼里,褐瞳中漫上一丝迷雾,“怎么,出什么事了?”
米蓝把手机收进口袋,有些犹豫,不知该怎么跟她说。
段子矜也不是傻的,米蓝那欲言又止的神色很快让她联想到刚才她对着电话说“我过不去”这四个字。
于是便问她:“有人找你?”
米蓝怔了怔,漂亮的脸蛋上怔愣之色几乎不加掩饰,她茫然眨了眨眼,“你怎么知道的?”
段子矜笑了下,也只有她才能把所有情绪都写脸上。
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很少有人能像米蓝一样,还保持着自己心里的一份纯净和踏实。
她待人接物真诚而礼貌,平时和人说话都温声细语,给人的感觉就像春天拂面而来的微风,吹得旁人舒适自在。
第一次见她,只当她是温顺乖巧的小绵羊,越发深入地接触,才发现这个女孩在表面的端庄娴静之下,其实有着一颗天真年少的心。她偶尔会和朋友嬉笑打闹,偶尔也能冒出尖利的爪子来。
比如刚才电话那头的人,看得出来,米蓝很讨厌那人。
毕竟单纯如她,连喜欢和讨厌都是最简单明了的,无需阴奉阳违。
段子矜波澜不惊地瞧着她,答非所问,“你有急事就先去吧,我一会儿我让朋友来接。”
说到朋友,米蓝忽然想起来,“刚才那个……Dylan,真的是你男朋友?”
段子矜望着她皱眉瞪眼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出声,沉静的容颜因为这抹突然而来的笑容变得鲜活不少,乍看上去竟有些难以抗拒的冷艳迷人。
“我也很希望有这么优秀出名的男朋友,不过很可惜,近亲不能结婚。”段子矜淡淡笑着,又比出手指在唇上点了一下,“别告诉外人。”
Dylan是她的亲戚?米蓝张了张嘴,一句话没说出来,顺着她噤声的手势呆呆地点了下头,“哦,好……”
她顿了顿,又道:“今天约好了和你一起逛街,逛一半把你丢在商场里,这怎么能行?”
“说这话就见外了。”段子矜拍了拍她的手,宽慰道,“谁还没有点急事?”
米蓝眉头皱得更深了,小声嘀咕道:“他能有什么急事!”
段子矜从她别过去的目光里分明看到了愠恼和不甘。
她丝毫不怀疑若是电话里的人就站在她们面前,米蓝能扑上去咬死他。
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刚才进电梯时米蓝不对劲的举止神态……
难道是电梯里那三个人之一?
段子矜不是个喜好八卦的人,这时也生出几丝好奇来了。她饶有兴致地看着米兰脸上千变万化的表情,唇畔的笑意几乎藏不住。
米蓝的倔强没持续几秒,她看了看手机,表情越来越纠结。
离那个万恶的资本家规定的时间只有五分钟了!
米蓝有点慌了,抿唇道:“子衿,我今天可能真的没办法陪你了……改天再出来,我请你吃饭!”
段子矜露出了然的笑,笑里别有深意,“好啊,先说清楚,下次要是他再有急事找你,我可不放你走。你直接把他叫过来就是了。”
米蓝还是闷闷不乐,“那我推你下楼。他知道我和朋友一起出来逛街,说了会负责找人把你送回家,应该是叫了出租车在楼下停车场等着。”
段子矜微微一笑,“你倒是什么行程都跟他报备。男朋友?”
不说这话还好,她一说完小米蓝瞬间炸毛了,“谁跟他报备!他才不是我男朋友!”
他是自己撞见的好不好!
段子矜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果然是男的。”
米蓝简直要吐血。
*
地下停车场里,江临打开驾驶座的车门坐了进去,冷眼看着对面趴在傅言车窗上的邵玉城,“我赶时间,你要是再不上车,我就走了。”
赶时间还跑到这鸟不拉屎鸡不下蛋的地方来?路上浪费的时间都比工作的时间长!
邵玉城翻了个巨大无比的白眼,转过头去朝江临微笑,“知道了,哥,再等我两分钟。”
傅言一派闲适地坐在自己的车里,修长的手指一下下敲打着方向盘,以江临听不见的声音对邵玉城道:“你信不信他一会儿就不着急了?”
“你什么意思?”邵玉城不懂。
傅言朝着地下停车场的专用电梯处扬了扬下颚。
电梯刚好停住,隔着很远,能看到一个身量娇小的女人推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走了出来。
邵玉城瞠目结舌,不禁回头看了眼江临,见他正在车里认真看着什么文件没有抬头,便看向傅言,“这怎么回事?”
傅言拿起手机,给那边的女人拨了个电话过去,电话刚一接通,他便淡淡道:“去停车场B区等我。”
邵玉城指了指旁边的柱子,“这是C区。”
傅言完全不为所动,黑白分明的眼眸静静地盯着远处那个举着电话的女人,她生气时柳眉倒竖的样子仿佛就在他眼前一般清晰。
米蓝四下一望,不高兴道:“你不是说会找人送我朋友回去吗?”
傅言薄唇弯了弯,言语里却不漏出一丁点笑意,“没人告诉过你,资本家可以说话不算数吗?”
米蓝气得想骂人,深吸了口气道:“那我不过去了。”
邵玉城心思微动,看了眼那边接电话的女人,又看了眼面前打电话的男人,倏然明白了什么。
“你还有一分钟。”车里的男人说话听不出语气,“B区离你现在的位置有三百米。”
米蓝忍着心头的恼怒挂了电话!段子矜见状赶紧道:“米蓝,你先去吧,说不定出租车还没来,实在不行我打电话叫Dylan。”
“我怎么把你一个人扔在这?”
“我只是走路不方便,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
米蓝犹豫了几秒,“那……那我真的去了?”
“快去。”段子矜点头。
米蓝收了手机,朝B区的方向跑去。
一时间偌大的停车场里阒然无声,好像只剩下段子矜一个人了。
邵玉城握拳打向傅言的肩膀,“想不到你小子还挺会来事儿。”说着,他又不解地蹙眉,“你不是不支持段悠和大哥走太近吗?”
傅言面无表情,“我什么时候说我是为了大哥和姓段的女人了?”
话音刚落,车窗在他的控制下自动升起,差点夹着邵玉城的手,幸亏他闪得及时,“傅三!你大爷的!”
傅言的车已经如离弦的箭,“嗖”地蹿了出去。
引擎不小的声音引来了江临和段子矜的注目,二人都只看到跑车在拐角处消失的影子和一串余留的尾烟,却并未发现彼此的存在。
邵玉城怏怏走到对面的奔驰S级前,认命道:“哥,我只有一个问题——是手足重要还是衣服重要?”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江临远山般淡漠的眉眼微微一凝,仔细看去又无半分变化。
“你想说什么?”
邵玉城无力地抬手,指了指电梯的方向。
江临的视线一触到轮椅上的人,黑眸里结冰的水面便裂开了缝隙。
他放下手里的文件,燃着了车,却是不悦道:“她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那个姓米的女人呢?”
邵玉城叹息,“被傅三带走了。”
大哥这反应,估计他一个人打车回去的事,已成定局了……
深沉大气的奔驰S级缓缓自他眼前驶走。
邵玉城的耳边始终回响着大哥临走前的最后一席话——
“断手断脚的残疾人有很多,但是七手八脚在大街上裸奔的人,我还没见过。顺便替我转告傅三,今年的年终奖多做一倍给他。”
*
段子矜攥着手机,思考是给阿青打个电话,还是直接叫辆出租车离开。
她可不像米蓝那么单纯,轻易就信了电话里那个不明身份的男人会好心给她安排一辆车。
多半是男人哄女朋友的把戏。
她刚要拨出号码,左侧便有光亮照过来。
是车灯,段子矜眯了眯眼,下意识认为是自己当了人家的路,便暂时收了手机,摇着轮椅往不碍事的地方靠了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