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一点,范熏的尺度把握得很到位,即引起了邱翔海的兴趣,又还没有让他上瘾到能放弃修炼。
生活开始变得有规律起来,虽然比起那种打打杀杀时的刺激,显得单调了不少,却让邱翔海渐渐的平静了下来,修炼也越来越顺畅,终于渐渐掌控了地面刺竹的要领。
紫竹没有给自己的招式取名,于是邱翔海就给它取了一个“突杀”的名字,他希望自己能完全掌控到竹尖偷袭敌人,完全不会被人发现的程度,那时候真要杀人就简单多了。
邱翔海修炼突杀的时候,紫竹也在琢磨着自己的招式,他化形时间不长,会的那几招几乎就是天生的,虽然用起来得心应手,毕竟太单一了一点,好在他对自己够了解,所以一通百会,变化起来也比邱翔海随意得多,而且根本不在乎招式不招式的问题,怎么觉得快捷和方便就怎么来。
在晚上邱翔海接受范熏的教导时,他也同样没有闲着,就在图书馆里晃悠,看起来二楼上的图书,比起邱翔海书店里的言情书比他帮助是要大那么一点点。
时间在不经意间晃悠着,只要你没真正去在意的情况下,十天和两三天是没有甚么区分的,这天下午,邱翔海正在湖边试着模拟出青藤,可惜青藤明显没有紫竹那么容易,这应该还是和他的灵气有关,而且紫竹更在行的还是自己的本事。
邱翔海努力的控制着手中已经成型的一根藤条,想要将它延伸出去。
这时高晨武开着吉普车过来了,他在百多米外就停了下来,然后抓起木棍就向这边走了过来。
邱翔海失败了,青藤在手中幻灭,化成一缕青色的灵气消失不见,他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向高晨武道:“高叔,有事吗?”
高晨武抬手将乱糟糟的头发捞开了一下,露出了那一张肮脏的脸,难看的笑着,看样子他对邱翔海给自己的这个称呼还算满意:“你的手下来了,在山门口等你。”
张静江来了,不但带着孔胜,还带来了十几个小鬼,巡山的梁炳吉是知道邱翔海还有这么两个手下的,按说不应该把他们拦在门外,只是他们身后还带着十几个鬼魂,而且都是新亡的人,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太小,关键是外界会以甚么样的眼神来看待。
邱翔海到的时候,赵武林也从山上下来了,他依然穿着那一套黑色的兜头斗篷,黑漆漆的甚么也看不见。
邱翔海不等赵武林走近,就先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孔胜的目光躲躲闪闪的,甚至稍微往张静江的背后躲了躲。
张静江倒是无所畏惧,目光直直的看着邱翔海道:“我们是你的手下,对你发誓了的。”
邱翔海顿时语塞,张静江他们确实对自己发誓了的,而且看他当时的样子,完全没有孔胜那么犹豫不决,但是两人心里都清楚,这发誓并没有直接让他们成为彼此信任的战友,毕竟大家怎么样走到一起的,彼此心里都清楚。
高晨武在旁边看着这一大帮子鬼魂,在邱翔海耳边轻声的说道:“这几天你没在意外面,他们在望江可是闹翻了天,都和赵府的摄魂使动起了手来。”
摄魂使?邱翔海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草榴巷遇见的老头子,当时就看他不是很顺眼,没想到会这么快和张静江起冲突,他看向张静江,等待着他的解释。
张静江的解释干脆利落,利落得甚至都让人费解:“因为我是个鬼。”
赵武林来了,站在邱翔海的旁边却没急着说话,而是静静的站着,他那副德行确实吓人,主要是你完全看不见他的脸,所以就无从判断他的心情和态度,只能猜。
邱翔海没办法,虽然确实不想张静江跟在身边,可是现在当着外人的面,又实在说不出赶人的话,只好妥协了:“可以跟来,但是后面那些新鬼却不行,我们在这里毕竟是客人。”他说完扭头看向赵武林,等待着他最后的批复,毕竟留或不留,都该是人家主人说了算。
赵武林沉默着,让牌坊前的气氛异常沉重,过了快半分钟,才从他那漆黑的风帽里冒出了一句话:“邱翔海的人可以留下,其他新死的鬼必须去保司报道,该怎么处理,由秉正大人做决定。”
邱翔海听完这话,心中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那就是所谓的保司,就是赵府,而所谓的秉正老爷赵武贞,偏偏就是身边这人的亲哥哥,邱翔海终于清醒的认识到了这个一直知道,却没有真正去在意的地方。
不管怎么不一样,不管外表如何,他们总归是亲兄弟,自己不喜欢赵武贞,被暗阁和联盟利用,如果想要独立,肯定两边都会得罪,那么到时候赵武林还会像现在这样护着自己吗?或许他这次的犹豫,就是因为这层原因,只是还没到完全把自己轰出去的时候罢了。
邱翔海的目光复杂,赵武林扭过了身子,用那漆黑的洞口对准了他,说道:“跟我来一趟。”
是时候下逐客令了吗?邱翔海不知道,但是心里多少有点不安,他现在好容易找到点正常生活的感觉,一切都还没走上正轨,现在就回城的话,不知道又要面对甚么。
高晨武开车送他们从后山绕上了通天塔,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走进了塔里,赵武林开始脱下风衣时才说道:“最近住得还习惯吗?”
“很好。”这是句真话,可现在说来就显得很敷衍。
赵武林坐在了椅子上,示意邱翔海也坐下才说道:“我给山上的人打了招呼,叫他们不要去打扰你,就是怕你不习惯。”
难怪这十几天一直都不见甚么人,原本还以为山上的人少,没想到是赵武林下的令,他带着一丝感激的对他点点头,说实话,这段时间,邱翔海确实不太愿意和山上的其他人做甚么交流,毕竟对他来说,除了自己人,没有谁是可信的,而现在不可信的人,只能让他紧张和畏惧到排斥。
邱翔海谨慎的不说话,赵武林不得不自己拿出了那条洁白的手帕,在手掌上抚摸了一下说道:“今天请你过来,是因为我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你。”
邱翔海看着那条手帕,心中大概明白了一丝,嘴上却不急着问,而是谨慎的说道:“大人请说就是了。”
“我想,请你去一趟空明山。”
虽然心中有些预感,可是当赵武林没有一丝扭捏,不带一丝情绪波动的说出来时,邱翔海还是愣了一下,然后才说道:“去干甚么?”
赵武林笑了,笑的很轻松,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之后,无所牵挂的那种轻松道:“想必你心中应该清楚,我和你师傅邱熙菱之间,曾经是一对恋人,只是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分开了。”
这个邱翔海心中早就知道了,但是没人告诉他这中间到底发生了甚么,他心中虽然好奇,却找不到人问,现在看样子是时候问了,可是却张不开口,毕竟这是人家的私事,告诉你那是看得起你,不告诉你也是天经地义。
赵武林再次抚摸了一下手帕,然后一边收起来,一边起身说道:“跟我来。”
赵武林穿上衣服,带着邱翔海出了塔,从山腰上绕了下去,来到一个不大的山洞入口处。
山洞不高,两米多一点,足够一个成年人直立着走进去,但是洞里面黑漆漆没有一丝的光亮,而且还传出一阵阵冰冷的寒意。
现在虽然还是冬天,已经算是冬末春初了,而且邱翔海在空明山呆过之后,对所谓的寒冷也并没有那么畏惧,可是在面对这个洞口的时候,却打心底泛起了一股冷飕飕的感觉,仿佛直入骨髓。
赵武林一言不发的走在前面,脚步沉重而缓慢,邱翔海在他身后看着那个稍显高挑的背影,却发觉他透出来的是一种无力抗争下的无奈。
山洞很黑,但是很平坦,赵武林好像也能在黑暗中看清东西,两人默默的向前走着,大约走了三四分钟,前面出现了光亮,然后绕过转角,面前呈现出来的是一个不规则的宽敞石厅。
石厅的四周铺着白白的冰霜,中间稍显空旷,一块巨大的晶莹透明的冰块,放置在石厅的中间,里面看起来好像有一个人影,一个女人,穿着一套看起甚至华贵的衣服。
而在晶莹冰块的对面,一盏明亮的灯,上面顶着一个鹅蛋大小的洁白色东西,整个石厅的光源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而在台灯的旁边,此刻正坐着一个穿着厚厚毛皮衣服,风帽遮住脑袋的人。
面对这诡异的石厅,邱翔海无话可说,毕竟甚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该说甚么,只能跟在赵武林身后来到了那块冰块的稍远处。
离着冰块四五米的距离,他就再也不敢走过去了,那种透心的寒意让他畏惧,再也没有办法多过去一丝一毫,甚至不得不运转了体内的灵气,来抵挡住那股寒意。
冰块里躺着的确实是一个女人,穿着一套金银镶嵌的水蓝色长袍,面色苍白中带着一丝古怪的笑容,好像在嘲笑,在癫狂的鄙视。
坐在台灯旁边的男人抬起了头来,几乎和赵武林如出一辙,他的风帽也严严实实的遮住了自己的脸,让人难以看得真切,不过和赵武林比起来,他少了那种无底深渊的畏惧感。
“这是谁?”男人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感情,就好像被洞里的冷气冰冻了一般。
“邱翔海。”赵武林的回答也同样简洁。
男人豁然站了起来,猛然抬手掀开了自己的风帽,露出来的是一张帅气却带着无尽憔悴的脸。
邱翔海愣了一下,发现这张脸看起来有些面熟,和紫竹倒是有几分相似。
男人的暴怒只呈现出了短暂的一刻,然后就硬生生的被自己压了下去,接着就一言不发的绕过了冰块,踏着沉重的脚步开始向外走去。
气氛很怪异,一个美丽的女人被封在冰块之中,两个穿着斗篷的男人,一个气冲冲的走了。
直到男人的脚步完全消失在山洞之中,赵武林才继续面向冰块中的女人轻声说道:“这是我的妻子,蒋心音。”
邱翔海没说话,虽然心中有些惊奇,又实在找不到话可说。
赵武林缓缓来到刚才男人坐过的地方坐下,风帽对着冰块中的女人,虽然看不见他的脸,却能清楚的感受他在看着她,用一种复杂的心情:“她是金沙蒋家的千金,从小就和我定下了亲事,我们两算是亲梅竹马,男才女貌,原本彼此还算喜欢,都想着年龄到了,我们就该理所当然的成亲了。后来,熙菱出现了。”
山洞里确实太冷了,让邱翔海差点有种想扭头就走的冲动,但是他又实在想知道赵武林的故事,知道自己那个其貌不扬的师傅,是如何把这一对璧人的好事给搅黄的。
赵武林的风帽对着冰块中的女人,毫不在乎邱翔海是否在听,又是否听明白了,继续着自己的独白道:“她和熙菱成为了要好的姐妹,于是我们三个人结伴,游走天涯,后来还收留了高家的一对兄弟,我们五个人那时候是那么的快乐,无忧无虑,又无法无天,甚么地方都敢去,又能去,天底下真正让我们怕的地方,几乎找不到。”
邱翔海还是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才稍微觉得不再冷得那么让人无法接受,可是这晃动之后,好像听差了赵武林的话,总感觉中间有甚么不明白的地方,一时又找不到,只好老老实实的当自己的听众了。
“后来,我和熙菱相恋了……”赵武林停了下来,抬起了头来看着邱翔海,可惜邱翔海能看见的只是一个漆黑的洞,完全不知道他的表情,而且,这个结果好像自己也知道了,所以他毫无表情的沉默着。
“事情从那时开始变得越来越糟糕,心音和熙菱越走越远,直到完全翻脸,我们五个人终于散了,走上了各自不同的道路,高晨武进了通天教,来到了廊峡山,高晨文去了居隐寺,当了和尚,熙菱走了,突然之间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野中,开始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他说着终于伸手放在了冰块上,轻轻的抚摸着冰块光滑的表面,好像是在抚摸着里面的那个人儿一样:“我试着忘记熙菱,然后还是在家人的敦促下和心音成亲了。但是我们的婚姻并不快乐,熙菱虽然走了,可是她却像一个无处不在的影子,随时阻隔在我们之间,虽然我们极力避免去谈及她,可是心中的那种隔阂,却随着这种刻意的避免和躲避,反而越来越严重。尤其在有了赵启之后,我们越走越远,最后,她终于走上了极端,到这里用极地寒髓,将自己冰封了起来,目的就是为了报复我的不忠。”赵武林的声音一直很平静,仿佛在叙述一个关于菜价涨跌的故事,不带有一丝的特别感情。
说实话,邱翔海对这个故事并没有特别多的感觉,只是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好傻,傻到他完全无法理解。或许是赵武林这时表现出来的平静,给了他一种错觉,那就是这是一件无所谓的故事,甚至真实性都值得怀疑,毕竟除了眼前冰块里的女人,并没有其他的佐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