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邱翔海的神识延伸出飞毯的范围,刚刚感受到那股冰冷而暴戾的气息时,这些雾气就仿佛闻到了腥气的苍蝇一般,飞快地冲了过来,而在那一瞬间,邱翔海似乎都看见了一丝弱得难以察觉的血红,还有就是带着无尽痛苦的模糊的脸。
“啊!”他惊恐地猛然往后一靠,双手不自觉地撑住了飞毯,然后就冷汗淋漓地睁开了眼睛。
前面的高晨武这时无奈地说道:“如此多的怨气,要消散并非一两年的事情,其实,有些事情,想开了也并没有甚么不得了的,我们觉得自己的性命很重要,可是和这十几万人的性命来说,哪个又能更重要呢,他们在一瞬间魂飞湮灭,可世界照样没有甚么变化。”他说着用木棍一指飞毯的侧前方,那里出现了一个正在兴建的镇子,不少的工程机械正忙忙碌碌地在废墟上工作着,还有更多的工人正顶着太阳在忙碌着:“看看这些,再多的人死了,人类依然存在,甚至一天比一天更好。”
邱翔海看了看那个镇子,现在虽然还没有完工,不过已经能大概看出一个美丽小镇的规模了,甚至在镇子边的河滩上,还有一大群孩子在兴高采烈的嘻哈打闹着,看他们高兴的样子,很难再联想到去年那种痛不欲生的情景。
邱翔海有些朦胧的感觉,却想不明白,只好抬头看向高晨武的背影道:“你想告诉我甚么?”
“我只是想说——看开点,人命虽然可贵,可也是有限度的,而且命运自有安排,命运要我们活,我们就快乐地去享受,而命运要我们死,我们也应该坦然地去面对。”
邱翔海心里一紧,再扭头看了看河滩里,那群嬉闹的孩子,又看了看镇上,正在兴建的那一栋栋高大的房子,心中不禁有点渺茫的感觉,似乎生命真的没有自己以前看的那么重了。
郑立凯见邱翔海的样子,不禁有些着急地对高晨武说道:“高先生这么说,难道修真的高人们也都该这么想吗?如果大家都相信了命,又何必抗争,何必修炼,甚至还要去面对天劫。即便是这些普通人,如果都只抱着一个命运不放的话,又为甚么要拼命了,他们大可以坐在原地,就等着命运来安排好了。”
“命运自然在安排!”高晨武说着哈哈地笑了起来,突然就将飞毯飞得更低了,几乎贴着了河面,而且也飞得更快了,同时嘴里还说道:“我也只是这么一说,如果先生觉得对就可以多想想,如果觉得不对,就当叫花子放个屁,毕竟人各有志,各人也有各人的路。”
飞毯很快飞出了镇子,对镇上的人来说,他们该怎样还是该怎样,飞毯对于他们来说是不存在的。
邱翔海看着那一幅幅再正常不过的面孔,或谈笑,或忙碌,或淡然,却几乎看不见有谁是痛苦的,他又抬头看了看天空,虽然天空晴朗得一尘不染,但是他知道,那些失去身躯的灵魂还游荡在四周,他们或许不会对周围的人怎样,而活下来的人又有多少时刻记得他们的,那到底又该不该记得呢?
邱翔海想着想着,身上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层极淡的青色光彩,只是这光彩实在太淡,在阳光下几乎就看不见。
前面的高晨武突然轻轻地咦了一声,然后就缓缓地将飞毯放慢了速度,平静而平稳地飞着。
而钱佳也很快发现了傻瓜一样的邱翔海身上的异样,只是她张大了嘴,正要说话时,郑立凯却慌张地飘到了她身边,一抬手就用手挡住了女鬼的嘴巴。
钱佳疑惑地扭头看去,发现郑立凯正用另一只手放在了嘴边,给钱佳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飞毯平缓地贴着河面飞了有十几分钟后,一直呆呆的邱翔海突然长长地一叹,然后扭头看向高晨武道:“天道自有它的道理,它甚至并不理会人们的感觉,而大家在这样的天道下,想要活得更好,就必须去适应它。”
高晨武没有回头,而是呵呵地轻笑道:“恭喜邱先生,你开始领悟属于你自己的道路了。”
郑立凯也难得地笑了起来,这笑容中包容着太多的开心和寄予。
飞毯的速度原本应该很快的,不过高晨武不想被谁发现,所以总是在山谷里飞行,速度自然也不会太快,就那么在飞毯上傻傻地飞了差不多半天,掠过了一个个光秃秃的山崖,一片片茂密的林场,甚至还有一些不算太大的湖,和并不太宽阔的草地,终于在下午两点过的时候,来到了马尔康城外。
邱翔海下了飞毯,突然一股头重脚轻的感觉袭来,差点没站稳就坐在了地上。
高晨武坐在飞毯上呵呵地轻笑了一声道:“第一次上高原,难免都会有点反应,适应一下也就好了,邱兄弟保重吧,你既然能有所领悟,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有所成就,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还是找地方认真的修炼,等有了实力,再慢慢图谋。”他说着双手一抱拳,对着邱翔海一拱手道:“希望还能和邱兄弟再见面,到时候叫花子一定请你喝好酒。”他说完不等邱翔海回应,飞毯一转,又贴着山壁,往东边飞回去了。
邱翔海望着远去的飞毯,只是飞毯并没有飞出多远,就贴着山壁一绕,便离开了视线。
他忍不住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四周看了看,发现这里是一处山谷中,谷底就是一条奔腾的河流,而四周都是高高的山。
到了这里,邱翔海才真正明白甚么叫着大山,他抬头看去,山腰上薄薄的雾气弥漫,让上半截的山仿佛雾中的仙女一样,半遮半掩。
要不是正在逃命的路上,他说不定会为了这磅礴而美丽的景色感慨一下的,可惜现在是没有那个心情了,他走下了山谷,来到了河流旁边的公路上,辨认了一下方向,就继续向着西边走去了。
路上的人基本没有,车子却是不少,邱翔海很快爬上了一辆破破烂烂的客车,强忍着车上一股让人简直想吐的闷骚味道,好容易才来到马尔康的县城。
马尔康的城修建在一条狭长的山谷中,虽然地处大山,却有着自己独特的美丽,尤其是大震之后,国家给这里投了不少的钱。
邱翔海也不是来旅游的,进了城就先找了一家馆子,将自己喂饱,毕竟已经太久没有吃到东西了。
吃饱了饭,他又在城里的一家驴友装备店,狠狠地给自己弄了一大包的装备,甚至还有一把当地特有的藏刀,毕竟后面是要继续往西走的,就连目的地在哪里都不知道。
在不大的城里转了一圈,最后找到一家旅店休息时,一个旅行背包已经被塞得满满的了,里面除了单人帐篷,藏刀,绳子,还有从超市买来的干粮。
就连他身上也换上了一整套适合在山里行走的运动服和运动鞋,下午这么点时间,就将邱翔海身上剩下的四千多块钱,都给花销得差不多了,好在现在的邱翔海哥哥已经没心情去心疼那些钱了,所以感觉也并没有那么难受得要命。
这个晚上,疲惫的邱翔海终于好好的休息了一晚,虽然有点轻微的高原反应,可也抵不住长时间劳累带来的疲惫。
当第二天的太阳还没有出现在县城的天空,只有晨曦的光辉在山谷间播撒的时候,邱翔海便背上了背包,来到了城西的三家寨汽车站,坐上了开往甘孜的汽车。
车子很破,自然没办法和城里的豪华客车相比,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开起来甚至能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其实这都不算甚么,最让人难受的就是车子里面的气味,一股闷死人的骚味,充斥在车子中,邱翔海努力地忍住想要干呕的冲动,将窗户打开,拼命地想要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
车上的乘客不算太多,一半是汉族,另一半看起来应该都是藏族的,只是大家彼此保持着相对友好的沉默。
邱翔海的心里很沉重,虽然有些事情算是想通了,可要真的适应,那还是需要一个过程的,他抬头望着河对面隐藏在迷雾中的高山,心中就忍不住想起了父亲和老家的母亲,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公路是混凝土的,可那种弯曲和陡峭的程度,是那些从来没有进去过的人很难想象的,邱翔海坐在车上,时而看着仿佛就在脚下的奔涌河流,时而看着就在头顶悬着的石头,觉得刺激的同时,又有一种胆战心惊的害怕。
到上午十点过的时候,车子开进了炉霍的地境。
邱翔海对现在是哪里毫无感觉,只是这时候,一辆沙漠王子飞快地从后面追了上来,在超过邱翔海所在的客车时,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车上坐着两个人,其中,坐在副驾驶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学生样子少年,车子在超过去的时候,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邱翔海看着。
邱翔海被那道仿佛猎人审视猎物的眼神,看得有点毛骨悚然,只是当他忍不住扭开头时,那辆越野就飞快地超了过去,消失在了客车前方。
他心里有点不舒服,刚才是一个清秀的少年,却给邱翔海一种莫名的不舒服感觉,他扭头看着旁边的郑立凯道:“你看见那辆车里坐着的那个人了吗?”
“谁?”老鬼疑惑地看着邱翔海,见他的脸色不太好,担心地问道:“你看见谁了?”
邱翔海还没来得及回答,客车突然开始刹车,他一不留神,差点撞在了前面的椅子靠背上,等车子停下来,车门打开时,一个十七八岁,穿着一套白色运动服的年轻男孩,就带着一脸的微笑走了上来。
邱翔海没来由地浑身一颤,然后扭头一看,发现那辆沙漠王子此刻正停在客车后面。他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地对郑立凯道:“就是他。”
客车又继续前进,年轻男孩依然带着一脸纯真的笑容,一边摇晃着适应车子的颠簸,一边扶着座位靠背来到了邱翔海的旁边,然后一屁*股坐在了过道的另一边。而他坐下之后,还毫不避讳地对邱翔海点了点头,像是熟人见面打招呼一样。
邱翔海吞了口口水,盯着男孩道:“你是谁?”
男孩无害地笑了笑道:“张静江。”
“你跟着我干甚么?”
张静江却不慌不忙地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瓶子,往右手的食指上倒了一滴水一样的东西,跟着往双眼上一抹,再睁开眼睛时,就对着邱翔海身边的郑立凯和他身后的钱佳笑道:“你们真的在这儿,看来我没有认错人了。”
邱翔海真的快要崩溃了,他都已经抛弃一切地开始逃命了,却没有想到这才多远一点,人家就追了上来,他声音都带着颤抖,低声继续问道:“你到底找我干甚么?”
男孩潇洒地歪一下脑袋道:“我也不知道,我们只是接到一个通告,让我们帮着找一个人,他身边还带着两个阴神。”他说着样子好奇地看着邱翔海和两个鬼道:“其实我也蛮好奇的,你到底干了甚么?就要往这山里躲的。”
邱翔海浑身颤抖了一下,再也不敢看张静江那纯真中似乎带着无限邪恶和嘲弄的脸,只能将视线投向了车外。
车子在山谷中拐来拐去了又半个小时,终于在一座加油站停了下来,邱翔海犹豫了一下,他昨天买的整套行头,都放在了客车的行李箱里面了,身上也就背着个挎包,里面装的只有几样最重要的东西和一把短柄的藏刀。
这把刀是他故意放里面的,为的就是某些不想发生,却又害怕发生的事情。
他扭头看了看一脸无所谓的张静江,然后还是背着挎包走下了车。
张静江也不慌不忙地跟了下来,只是在下来之后,他就大大咧咧朝路边停着的那辆沙漠王子招呼。
一个黑发飘飘的女人,带着一副墨镜,穿着一套性感的紧身衣服,从车上走了下来,她的样子看起来很酷,甚至酷得都有点过头了,尤其是还开着一辆越野车,给人一种火辣的野性-感。
邱翔海见这个女人,愣了一下,却没敢继续盯着人家不放,就朝着加油站侧边的厕所走了过去。
张静江对着那个靠在越野车引擎盖上的女人耸了耸肩膀道:“就是他了,我去盯着他。”
女人酷酷地点了点头,关心地说道:“小心一点,虽然他是个废物,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张静江无所谓地笑笑道:“兔子就算咬人,又能怎样。”说完他也跟着走进了厕所。
邱翔海其实并没有想撒尿,只是在厕所里装模作样地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郑立凯和钱佳都跟了进来,这时候见张静江还没有进来,老鬼就焦急地说道:“邱翔海,不能再耽搁了,他们肯定通知外面的人了,再等下去,就没机会跑了。”
“可我的包!”邱翔海自然指的是车里的那个登山包,毕竟是昨天才买的,而且还有在山里生活的一些必需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