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时,已经回过头来的钱佳才惊叫着,对高晨武刚才面临的险境发出了尖叫。
这一斗法,虽然双方各出了好几招,可真正所用的时间,也不过是高晨武一跳四五米,然后再落回地上的这点时间。
等到邱翔海和郑立凯也回头时,高晨武已经安安稳稳地站在了那里,只是他的右手握着棍子,棍子插在身侧,而棍子的下面还有一只硕大的,已经没有了生命的大老鼠。
趁着傍晚的余晖,突然看见这么一个虽然邋遢,却充满霸气和伟岸的背影,甚至一股微风飘来,让高晨武那鸟窝一样的头发轻轻地摆动了一下。
邱翔海的心,突然莫名地颤抖了一下,这是一个多么让人崇拜的人呢?或许只有在以前的某些武侠片里才见过吧。
这时,攻击诡异地停歇了下来,周围除了稍远处的大马路上汽车的轰鸣,小贩的叫卖声,和电瓶车,自行车的叮叮声外,再听不见那让人毛骨悚然的老鼠磨牙声了。
邱翔海疑惑地四周看了看,发现周围一片的水雾蒙蒙,还飘散着浓浓的白酒香味,刚才事发突然,他没来得及感受,现在安静了下来,这才意识到四周的水雾都是那个酒葫芦里倒出来的酒,也不知道这高晨武是怎么想的。
邱翔海再往远处看了看,水稻田的远处,大马路上的人们依然忙忙碌碌,只是他们叫卖的叫卖,赶路的赶路,好像没有人发现这边的异常,甚至来来回回的人群都没有一个有兴趣往这边一看的。
他心里一叹,知道这虽然神奇,却偏偏不知道为甚么就这么神奇了,不过他愣了一下,突然想起来那些老鼠怎么一只也不见了,他四周扭头一看,发现周围确实空荡荡的,虽然路边就是稻田,可那些老鼠那么大的个子,在稻田里一眼也就该看见了。
正在他疑惑的时候,脚下的地面突然一颤,整个地面就整块地跳了起来。
邱翔海和钱佳都被吓得不轻,整个人蹲在地上,杀猪一样的嚎叫了起来,只有郑立凯稍微冷静点,一伸手,将身边的邱翔海和钱佳都拉住。
而一直摆酷一样站在前面,背对着邱翔海他们的高晨武,突然,整个人往下一沉,瞬间就消失了,紧接着下面就冒起了一道通红的火焰,挺像燃气管道泄漏时,被点燃了的样子,只是时间特别的短暂。
在高晨武消失在地下的片刻,原本安安静静的小树林里,陡然一声凄厉的狼嚎声响起,只是在狼嚎声传来的同时,一条灰色的巨狼几乎同时出现在了邱翔海的侧方。
巨狼来得突兀,来得更是快如闪电,等到邱翔海哥哥发觉的时候,它已经来到一人三鬼不到五米的地方。
邱翔海被吓呆了,面对那张开的,喷着血腥味的狼嘴,甚至连脑子都空白了,唯一有一点明白的就是:这次真的完了。
而前方的地下也同时传来高晨武的怒吼声道:“蠢货!快躲开!”
邱翔海已经不知道甚么叫躲开了,这时,恐惧完全的填充了他的身心,他自己虽然想要躲开,可是偏偏,脚动不了,手也动不了,甚至连叫喊都没办法做出,面对越来越近的狼嘴,甚至感受到那越来越腥潮的气息,邱翔海同志唯一能做的,就是闭上眼睛。
可邱翔海哥哥的眼睛还没来得及完全闭上,眼前就突然亮起了一道耀眼的金光,这光芒来得突兀,就和半夜里突然有人在你面前放闪光弹没啥区别,而同时,一声暴喝也在耳边响起:“死狗,滚开!”
邱翔海原本正准备闭上的眼睛,被猛烈的刺激了一下,耳朵也被震动得嗡嗡响,这感觉,挺像有人拿着个铁锤在头盖骨上狠狠地敲击了一下,整个人除了满眼的光芒,就甚么也没有了,甚至连听觉都没有了。
不过也正由于这一道光,和一声吼,邱翔海的身体居然又能动了,他本能地抬起了手来遮住眼睛,然后身体往后一靠,以避开可能扑上来的大灰狼。
大灰狼并没有扑上来,倒是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声,等到邱翔海睁开眼睛时,整个地面又是猛烈地一阵颤动,原本翻动着的柏油路又回落了,邱翔海晕晕乎乎地,等地面确实踏实了,他整个人已经躺在了地上,于是他只能斜躺着看着刚才大灰狼冲来的方向,这才发现,一个精瘦的,穿着袈裟的光头和尚,已经突兀地站在了那里。
这和尚居然就是上午在病房里发威的金竹,只是离开病房的时候就没见到他,却没想到他会跟着自己一起来到城外。
老和尚看向小树林,无奈地一叹道:“妈的,可惜了,老子还想顿狗肉吃的。”
这时,前面的高晨武已经回到了地上,他抬起手里的棍子,就用身上脏兮兮的衣服将棍子上肮脏的血直接擦了擦,然后一挥动棍子,周围已经稀薄了不少的酒雾便纷纷钻回了他的葫芦里。他这才不慌不忙地将棍子再抗在肩膀上道:“没狗肉,用这些耗子肉代替也不错。”
金竹斜着眼睛看了看高晨武的邋遢样,不满地朝地上吐了一口浓痰道:“我呸,贫僧可是和尚,就算吃肉也应该吃狗肉,就这些耗子,你自己留着吃吧,你个叫花子,也就配吃这些。”
高晨武一点也不动怒的样子,他摇晃着肩头上的木棍,酒葫芦也跟着一荡一荡的,就错开了邱翔海,来到了后面稻田里,那只被烤熟了一半的老鼠身边蹲了下来。
他先是用鼻子嗅了嗅,才失望是说道:“可惜这都是些烂纸做的符兽,不然你以为我不敢吃?”
邱翔海对这两位的对话并不是太感兴趣,因为他此时已经身体一摊,整个人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凌乱的碎石上,他看着略显灰暗的天空,心里七上八下的混乱得要命,只是这一次,并没有昨晚那种对死亡的无限恐惧,或许是经历过一次了,他感受到的,反而更多的是无力和渴望,对力量的渴望,对自己命运掌控的渴望。
高晨武见没有耗子肉吃,失望地来到邱翔海身边,用手里的木棍戳了戳邱翔海的胸口道:“喂,死了没?”
“嗯?”邱翔海从自己的沉思中被拉了回来,稍微扭了下头,从地上看着高高耸立的高晨武。
“那个人应该已经走了,不过他损失了好几只耗子符兽,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找回点损失,你现在想好了甚么时候上山了吗?”
邱翔海忍不住将脑袋往旁边偏了偏,看向了稻田稍远处的小区,那边现在安安静静的,只有几个孩童的嬉闹声,反正对这边已经差不多翻过来的马路毫无察觉。
邱翔海那不算聪明的脑袋里,突然明白了一点,那就是平静而正常的生活,将要真正离开自己了,在自己答应高晨武之后,或许就真的永别了,只是,曾经,他多少次地在夜里,在白天,梦想着自己能够不平凡地生活,发生点轰轰烈烈的大事,可现在大事真的找上自己的时候,他反而又有点怀念曾经的平凡了。
以前,每天匆忙地早起,拼命地干活,对未来充满着向往和猜测,甚至能对午饭、晚饭吃甚么都充满着期望,多喝上一瓶啤酒也需要思量,那时候觉得那种生活太无聊,太难受,可现在才明白,即便那种无聊而难受的日子,也离自己远去了。
邱翔海正无限感慨着自己的遭遇,还没来得及回答高晨武的话,一边的和尚就不干了,他几步走了过来嚷道:“不得干,不得干!我在山上呆了那么久,好容易下来一回,就遭邵玉琴那个狗-日婆娘逮到当保镖,现在狗肉没得吃了,至少火锅还要吃。”他说着一低头,用穿着褐色僧鞋的脚尖踢了踢邱翔海的手臂道:“这回和尚可是救了你的命,怎么说也得你请客才对。”
邱翔海立刻从地上坐了起来,这一坐起来才发现浑身有点难受,原来全身都是汗水,也不知道是大热天的剧烈运动造成的,还是被吓出来的。他看了看和尚那张刻薄的脸,立刻笑着说道:“那行,那就我请客,两位想吃甚么,就吃甚么。”
从地上爬起来之后,虽然邱翔海同志感觉有点轻飘飘的,可好歹心情好了不少,甚至比在车上被郑立凯开导之后都要好上不少。
于是他便带头,又折回了大马路上,然后笔直对着街上走了回来。
来到街上,他毫不吝啬地在取款机里提了五千块钱,要不是取款机限制着,他能把几万块都取出来,然后又带着一个叫花子,一个光头老和尚,来到了这片街道最好的一家火锅店,钻进了一个包间,一口气点了好几十道荤菜。
金竹对着端上来的荤菜吞了口口水,甚至还对着端菜的漂亮服务生露出了一个善意的微笑,可惜小妹妹对金竹一点好感也没有,她谨慎地看了看金竹,然后又鄙夷地看了看高晨武,最后只好勉强做出甜甜的微笑对着邱翔海道:“先生,你的菜上齐了,请慢用,如果有甚么需要的话,请随时吩咐,我就在门外。”她说完也不等邱翔海回话,就躲瘟神一样飞快地逃了出去,把包间的门关上了。
这是一个挺大的包间,桌子挺大,还带着空调,看着几十道各式各样珍稀的菜肴,摆满了桌面,还放满了桌子边的菜架,说句实话,邱翔海自打娘胎里被生下来,还第一次来这样奢华的地方消费,更不用说是他自己掏腰包了。
金竹和尚穿着袈裟,可看样子一点都不知道甚么叫着客气,他直接端起一盘羊肉倒进了锅里,然后抓起旁边的啤酒,也不倒进杯子,直接就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
而另一边的高晨武也不比他好到哪儿去,他将拴着酒葫芦的木棍靠在身边,拿起筷子就开始往锅里捞,可惜这锅是刚端上来的,里面也没煮好的菜,于是他干脆先喝了一口酒,然后一张嘴,直接对着还慢吞吞不见沸腾的汤就喷去,只是他一喷,出来不是酒,反而是一股灼热的火焰。
邱翔海吓了一跳,和郑立凯都忍不住往后靠了靠,至于钱佳,正坐在窗户上看着满桌的好酒好肉生闷气。
对面的金竹见高晨武的动作,立刻就叫了起来道:“喂,叫花子,别他妈那么恶心人行不行,我看你都一百年没刷牙了,这要喷了口水进去,你叫我们怎么吃?”
火焰已经熄了,而油锅里面的汤已经沸腾了起来,高晨武毫不在乎地一伸筷子,从里面捞出一片羊肉放进自己的碗里才说道:“爱吃不吃,我一个人也能吃完这点东西。”而他放进碗里也不急着吃,反而拿起了漏勺开始捞起来。
和尚一看就急了,可一时又找不到另外的漏勺,干脆左手把右手的袖子往上一挽,就直接将硕大的手掌伸进了翻滚的油锅中。
邱翔海一下子就傻了,忍不住挺直了身子往油锅里看去。
和尚在里面捞了一圈,抓起来一大把羊肉,也不放进碗里,直接就送到嘴边吃了起来,别看那手里抓着的一大把,可架不住和尚的嘴也大,没几口就包进了嘴里,接着他就用还滴着油的大手,一把抓起冰过的啤酒,咕嘟咕嘟地几口全都灌了下去,等嘴里的肉和酒都吞下去之后,他还舔了舔手掌心,接着意犹未尽地叹了口气道:“真他妈舒服,在山上尽是些难吃的草啊菜啊的,老子再待下去,人都快成素的了!”
邱翔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为和尚的野蛮震惊着,他原本都打算敞开了肚皮死劲整他个够的,可现在低头看了看筷子,又看了看翻滚的油锅,终于还是没有勇气把筷子拿起来。
于是他又看了看郑立凯,老鬼似乎比他好不了多少,眉头紧紧地皱着,一言不发地看着金竹。
于是邱翔海又看向高晨武,这才发现这叫花子正津津有味地吃着碗里的羊肉,吃完了一块,就抬起袖子,将嘴角流出来的油水擦了擦,然后就顺手将一盘牛排又倒进了锅里,就着那只手就抓起了酒葫芦,正打算要喝上一口时,却见对面的和尚终于端起了酒杯,却没有倒啤酒,而是拿着空空的杯子对着高晨武摇了摇。
高晨武立刻拨浪鼓一样的摇着头,接着,对着葫芦口小小的抿了一下,就放了回去。
和尚一脸馋像地看着那个酒葫芦,谄媚地说道:“就一小杯。”
高晨武依然摇着头,不慌不忙地又拿起了漏勺,准备从锅里舀肉了。
金竹依然不放弃地摇着杯子道:“那就半杯。”
高晨武继续摇头。
和尚终于怒了,他将杯子一丢,双手往前一抓,一把就把正在火上翻滚着油汤的锅整个端了起来,拉到自己身边说道:“不给就不许吃!”
高晨武不高兴地放下筷子,一扭头看着邱翔海道:“这顿饭又不是你给钱,你凭什么不让我吃?”
金竹毫不示弱地盯着高晨武道:“那我不管,反正今天你要不给我两杯,大家都别想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