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听得正起劲,明哲戛然而止,任由韵儿如何折腾,他也不肯多说一个字。
“你怎么不说了?”韵儿都快急死了。
“有什么可说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值一提!”明哲轻描淡写道。
“不,我不信!”韵儿太了解明哲了,他越是轻描淡写,说明这件事越重要。
“你不信我没关系,该说的我都说了,若有别的疑问,可以问熙悦。”明哲把矛头指向熙悦。
“问我?”熙悦倏然警觉,“明哲,你不愿说,别把我扯进来!”
“熙悦,别挣扎了,当时你也在场,跑不掉的!”
明哲阴险的笑容,摆明了势与熙悦同归于尽。
“谁说我跑不掉?”熙悦微微一笑,下一秒明哲明白了她的意思,可惜为时已晚。熙悦化作一道虚影,消失在大伙面前,明哲试图抓住她,终是镜花水月。
“熙悦,你给我出来,躲着算什么本事!”明哲朝着屋内大喊,可熙悦始终不肯露面。
“唯一的帮手都跑了,师兄,你也太可怜了!”清寒站着说话不腰疼。
明哲垮着一张脸,“小清寒,你不帮师兄就算了,别埋汰我啊!”
清寒摇摇头,一脸无奈,“清寒也想帮师兄,奈何师兄什么都不愿说,清寒也爱莫能助。”
明哲的脸上写满了苦涩与心酸,“惨象,已使我目不忍视;流言,尤使我耳不忍闻。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还没到那个份上,说了你们也不会明白。诸位小姐、女侠、仙子,放过我一回吧!等时机到了,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韵儿已经习惯了,平淡道:“你还是什么都不愿说。”
犹豫片刻,明哲呼出一口浊气,“我可以告诉你们,当时在场的不止我、凌云和熙悦,还有两个人也在场,只不过她们的目的和我们不一样,一个为了真相,一个为了真相。”
韵儿没理解,“这不是一样的吗?”
“一个为了柳氏,一个为了吕氏,你说是吧,小清寒?”明哲深邃的目光望向清寒。
清寒并未否认,微微一笑,“师兄,当时你果然在场,可你为何不愿见我?”
“见一个人,需要勇气,可我是个懦夫,没勇气见你!”明哲自嘲道。
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眸,她等这句话,足足等了十几年。
“事在人为,不是无缘,而是不愿!”清寒痴笑道。
“神龙负图岀洛水,彩凤衔书碧云里,因命风后演成文,遁甲奇门从此始。身为术士,唯一要做的便是趋吉避凶。天下是一滩浑水,独身事外,明哲保身,这是最好的做法,可我偏不这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逆风而上九万里,巍巍昆仑尽苍茫。命由天定,事在人为,不是无缘,而是不愿。不是欲望无法追求,而是追求的东西太多了,人忘了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想走的路不好走,想做的人不好做,都说是身不由己,这不是废话么!己不由心,身又岂能由己?我不愿见你,这是事实,没什么好狡辩的。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我都接受。”
清寒惨淡一笑,“你不愿见我,也是趋吉避凶?”
明哲古井不波道:“对你而言,应是如此!”
“祸福相依,吉凶自照,躲不掉的,永远也躲不掉!身为术士,你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清寒话锋一转,“你和师父到底瞒了我什么?这一切是不是在你们的掌控之中?”
明哲没有多言,浅浅一笑,“你是听雨阁阁主,有些事你比我更清楚。”
泪水划过脸颊,心中那道未愈合的伤痕,隐隐作痛,心如刀绞。
“你们都知道,却不肯告诉我。如果没有这件事,我一辈子也不会知晓真相,对吧?”
看见清寒这副模样,明哲心里也很难受,“你会知道,但绝不是现在!瞒着你,也是为你好。”
清寒大笑,“为我好,不是师兄一直惯用的理由吗?”
“清寒姐姐,你别这样,哥哥不是故意的!”鸢儿站出来帮明哲说话。她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看清寒伤心欲绝的样子,一定是明哲的话对她造成了极大的刺激。
明哲和清寒同时看向鸢儿,异口同声:“你在说什么?”
站在一旁的韵儿,看见这一幕,一脸茫然,理不清思绪。
“我的亲妹妹,你别添乱啊!”明哲欲哭无泪,“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
鸢儿很是不解,“那清寒姐姐为何这副模样?”
“你问她呀!我怎么知道?”
“清寒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鸢儿看向清寒,脸上带着困惑。
“师兄,你欺负我!”清寒委屈道。
“小清寒,你都多大了,还来这招,你口口声声说我欺负你,敢问我欺负你什么了,柳剑山庄又不是我叫你去的,别把责任都推到我一个人身上,你要怪也应该怪师父啊!”
绕来绕去,又绕到了道宗身上,鸢儿和韵儿听得一头雾水。
“师父瞒着我就算了,师兄也要瞒着我,你们都是算计好的!”
“别诬陷我,跟我无关!”明哲撇开关系,自证清白,“不肯见你是我的错,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知道!师父的心思,咱们这些做弟子,可不敢揣测。他为何让你调查柳剑山庄,我可不知情,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与你相遇,纯属偶然。”
“那你为何不肯见我?”清寒质问道。
明哲语重心长道:“如果是此时,见不见你都没关系,可那时你下山游历,修为不过泛泛耳,况且你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你本就与此事无关,把你搅进这滩浑水,我良心上过意不去,不见你是为你好,我秣房查案,与你无关。”
“你和师父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世?”清寒狐疑道。
明哲耸耸肩,不敢多言,“这个问题你可千万别问我!我若现在告诉你,师父他老人家肯定会找我算账的。为了你好,为了你师兄好,还是等他老人家亲自告诉你吧!”
道宗看起来和蔼可亲,但动起手来绝不含糊!明哲有幸接过道宗一掌,自那后,他躺在床上足足有三个月,道宗把他丢在竹篁峰上不管不顾,期间饮食起居还得靠他自己。所幸他身子骨硬朗,再加上他那罕见的半神之躯,不管多重的伤,修养几日便可痊愈,若是换作他人,别说躺在床上了,估计半只脚已经踏进棺材里了!
“小气!”清寒不高兴道。
明哲耸耸肩,无所谓道:“我即便再小气,也是你师兄。”
清寒阴阳怪气道:“师兄的师妹可不止我一个!”
明哲没有否认,“确实不止你一个,但你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刚才还一副不高兴的模样,转眼俏脸微红,羞涩道:“师兄净会说些哄人的话!”
“我不擅长哄人,不信你可以问她们两个。”明哲指着旁边的两人。
“少吹嘘了,你不会哄人,谁信?”韵儿不留情面道。
“我说的都是实话!如果我会哄人,为何你总是跟我过不去?我对你不好吗?”
韵儿一脸嫌弃,“明哲,你说这话心里没点数吗?你若对我好,我会跟你过不去?”
明哲脸上写满了苦涩,“我对你不够好吗?就拿论剑大赛来说,我没护着你吗?”
韵儿呵呵一笑,冷漠道:“你口口声声说护着我,那你给我买的药呢?别说你忘了!”
明哲和韵儿她们分开,他去买药,她们去查阅卷宗。如今卷宗找到了,药却不见明哲带来。
“药早就送来了,你们没看到吗?”明哲诧异道。
韵儿一点都不信他的鬼话,“别装了,没买就是没买,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我真的买了,还叫人送过来,你们没看到吗?”明哲挠了挠后脑勺。
韵儿板着一张脸,“你说你买了,药在哪儿?”
明哲四处观望,确实没看到药的踪影,“奇了怪了,我不是叫人送过了吗?”
韵儿两手交叉,环抱于胸前,“这下你该无话可说了吧!”
明哲忽然想起一件事,“小清寒,你来的时候,是不是把所有人都赶出去了?”
清寒点点头,“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明哲扶住额头,“没什么,当我没说!”他已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哥哥,你刚才去哪儿了?买药而已,不至于去这么久吧!”鸢儿狐疑道。
明哲平淡道:“没去哪儿,到处逛逛,陪熙悦散散心!”
“你还好意思说,明明是你拉着我陪你散心!”熙悦突然出现,指着明哲,步步紧逼,“我说我走累了,你还硬拉着我,你这不是折磨人吗?而今还想颠倒黑白,你真以为我不在吗?”
明哲被逼到桌边,无路可退,“熙悦,你怎么出来了?”
“我一直都在,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得见!还想诬陷我,真以为我好欺负!”
明哲唯唯诺诺,“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说的是你陪我散心,不是我陪你。”
“明哲,我虽有上年岁了,但耳朵还好使,你说的明明是陪我散心!”熙悦不依不饶道。
“我的好熙悦,你就别计较了!你就当我一时心急,嘴瓢了,不小心说错话了!”
熙悦不信他的鬼话,“什么不小心,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明哲三指并拢,诚恳道。
看见明哲吃瘪的样子,韵儿三人莫名觉得好笑,这大概便是幸灾乐祸吧!
“趁你们都在,跟你们说件事!我准备闭关,至于多久,说不准!”
此话一出,瞬间惊骇四座。
“好端端的,你为何闭关?”韵儿很是不解。
“接下来的路不好走,我得静下心,理清思绪。这几日就辛苦诸位了!”明哲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不是跟她们商量,“我已经交代好了,这几日麻烦熙悦帮我照看你们。有什么问题,你们可以先找清寒商量,如果不行,再找熙悦,如果连她都解决不了,那就等我出关,我亲自解决。你们不许擅自行动,不许惹是生非!我帮得了你们一时,帮不了你们一世。做人稳重些,明哲保身,懂不懂?”
韵儿嘟着小嘴,闹小情绪,自言自语:“你还好意思教训我们,你的名字就叫明哲,也没见你明哲保身。不许我们擅自行动,不许我们惹是生非。话说得好听,可哪一次不是你招惹是非,卷入一场又一场的麻烦中,还赖在我们头上。”
明哲无奈道:“入世不易出世难,等你明白这个道理,再来反驳我,那时我无话可说!现在暂且听我的,等你看清世事,明白是非,我就不会再管你了!那时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拘无束,但后果需要由你承担。”
“明哲,你吓唬谁呢!不论什么后果,我南宫韵都承担得起!”
明哲付之一笑,“话别说得太绝!总有一些代价,是你承担不起的。当你经历过失去,才会懂得珍惜。别像我,犯同样的错;别学我,走同样的路!”
“明哲,你还好吧?为何感觉你是在交代后事一样?”
明哲冷脸道:“你是盼着我死吗?”
“鬼才在乎你!”韵儿不想搭理他。
“哥哥,你闭关应该不是理清思绪这么简单吧?”
鸢儿陪在明哲身边的时间最久,虽不敢说如熙悦那般知心知底,但明哲在想什么、有何打算,她还是能猜到大概。在这个节骨眼上,明哲突然宣布闭关,背后肯定有问题。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明哲讪讪一笑,“懂我的还得是我妹!我闭关确实不是理清思绪这么简单,但也没你们想的那么深刻,纯属是为了提升实力。我这个小小的炼气,上打韩氏,下揍神霄,文能善辩,武能动枪。在我眼中,这群家伙不过是花拳绣腿,不值一提。唯一担心的便是庭风和小清寒,一个元婴大成,一个炼虚初境,我只是个小小的炼气,哪怕我的诡招再多,面对真正的高手,实力上的差距永远是硬伤!”
“师兄闭关是为了对付我?”清寒难以置信。
“别说得那么难听嘛!你是我师妹,我对付你干嘛?”
“师兄明摆着就是这个意思!”清寒不依道。
“小清寒,你别胡思乱想行吗?师兄真不是这个意思!”明哲苦涩道。
“清寒不信!”清寒闷闷不乐,“师兄就是觉得清寒和庭风师兄,一个是炼虚初境,一个是元婴大成,两人联手对付师兄,太不公平,就准备了些诡招,对付清寒!”
明哲百口莫辩,“我冤枉啊!我真的不是这么想的!”
熙悦和韵儿也不站在明哲这边,“别狡辩了,你就是这么想的!”
唯有鸢儿顾念兄妹之情,勉强站在明哲这边,为他说话:“哥哥,你不必解释,清寒姐姐那么知书达理,肯定明白你的意思。”明哲刚觉得欣慰,下一秒差点原地去世,“哥哥是炼气,清寒姐姐是炼虚。即便哥哥再闭关几十年,也不可能追上清寒姐姐,无论如何,哥哥肯定会输!”
明哲欲哭无泪,“不愧是我妹,损我者,舍你其谁!”
清寒若有所思,“这么说,好像也有点道理!”
“一个元婴大成,一个炼虚初境,他不过是个炼气,哪怕诡招再多,面对真正的高手,实力上的差距永远是硬伤,当真伤不起啊!”韵儿不忘补一刀。
熙悦怜悯道:“明知是必输之局,还要全力以赴,可歌可泣!”
“既然师兄打不过,为何还要跟清寒动手?”清寒忽然问。
明哲讪讪一笑,“诸位别埋汰我了,我也不想打,奈何身不由己,烦请诸位高抬贵手。”
“己不由心,身又岂能由己?这话可是你说的!”熙悦深意一笑。
明哲欲哭无泪,头疼道:“道宗我得罪不起,他老人家交代的事,我必须做到!哪怕活成我最讨厌的样子,我也没得办法!烦请诸位高抬贵手,不要再问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师父指使的!”清寒恍然大悟。
“我什么也说,这是你自己猜出来的,跟我没半点关系!”明哲赶紧撇清干系。
“明哲,你是有多害怕道宗?”韵儿嗤笑道。
“我只是个小角色,惹不起大人物。诸位都是我惹不起的人,烦请饶我一命!”明哲的求生欲直接拉满,“师父交代的事,身为弟子,我只能照做。如果有得罪诸位的地方,烦请见谅,我也是迫于无奈!该说的我都说了,其余的是你们猜出来的也好,还是别的也罢,跟我无关。”
清寒还没见过他如此害怕一个人,“师兄,你还好吧?”
明哲恳请道:“小清寒,师兄没求过你什么事,但这件事你必须帮师兄!不论谁输谁赢,不要放在心上,此非师兄本意!有什么问题,等论剑大赛过后,师兄都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在此之前,你安心准备比赛即可,师兄绝对会堂堂正正,之前答应你的事也都会做到!你要相信师兄,师兄绝不会害你,也不会让人害你!”
“说的好听,谁信啊!”话虽这么说,可她心里还是嫉妒。
“好不好听,也就这样。接下来,就看你们了!”明哲嘱咐道:“不论何事,冷静方为上道,别中了别人的诡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