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花,并蒂莲。合欢树上并鹣眠。一生一世一相守,双宿双飞三世缘。
三世缘,起誓言。生离死别数千年。花开彼岸不同日,远影孤帆错忘川。
并蒂莲,明哲的独门绝学,也是必胜绝招,故言:此剑出,必绝之!
以剑为形,以血为引,并蒂花开,月下错影。明哲曾以此剑诀,独战上八品,大获全胜。
此剑诀,化实为虚,运用阴阳调和之理,加以剑道,贯彻真气,疏通六脉,活化经络,使实力短时间内大幅度提升,眉间点血,杀人如麻。
此剑诀虽强,却有不小弊端。先不说修炼难易,单说条件便极为苛刻,须以男女之血,承载于剑体,寻常佩剑,材料简单,强度不够,阴阳真气回流,极易断裂,不可作为承载剑体,唯有龙渊、承影等上古名剑,经岁月之沧桑,历春秋之磨砺,剑体再造,强度非凡,方可作为承载剑体。
除了承载剑体,男女之血也有讲究。若两人素未谋面,互不相识,并蒂莲仅可发挥出三成威力,此称双生花;若两人相濡以沫,血脉相连,并蒂莲至少发挥出五成威力,此称连理枝;若两人伉俪情深,鸾凤和鸣,并蒂莲便可发挥出九成威力,此称比翼鸟,亦名鹣鹣。至于十重境的并蒂莲,明哲尚未想出,仿佛九重境与十重境,就像上九品与大宗师,两者之间有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明哲目前只能参悟到九重境,而且他还没试过九重境的威力,主要是因为条件不满足,他从哪儿找一个伉俪情深,鸾凤和鸣的人?不过并蒂莲的威力不可小觑,哪怕是三重境,都足以对付八品高手,五重境的并蒂莲,对付九品高手,也是绰绰有余的。
这便是并蒂莲剑诀的秘密。鸢儿知道明哲有这么一门绝学,却不知晓其中奥秘,她也只见过明哲使出五重境,至于是如何使出五重境的,她没问过,也不感兴趣。
只要有明哲在她身边,她学与不学也无所谓,反正遇到危险,躲在明哲身后,便是最好的选择。
以前明哲是以龙渊剑与承影剑为载体,以他和鸢儿的血为引,威力已是不凡,不知今日以湛卢剑为载体,以他和韵儿的血为引,又会发挥出怎样的威力?大伙拭目以待。
明哲手握两把名剑,他仅凭一把含光剑,已经不是明哲的对手,再加上并蒂莲,他与明哲的实力差距简直是云泥之别。
毫无疑问,明哲占优势,但他也不能当场认输,否则他的面子要往哪儿搁?如今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装神弄鬼,且看我一剑取你性命!剑式,荡寇!”
他也动真格了,这一剑的威力远胜于方才使出的那几剑。明哲一个后仰躲过了第一剑,然后以脚后跟为支点,躯干为轴,仰着身子转了九十度,躲过了第二剑。相比于前面两剑,第三剑来势汹汹,明哲已然躲不掉,只能硬接了!仰起身子,将两把剑交叉,挡在胸前,剑气狠狠打在两把剑交叉点,余震甚至让明哲的手也跟着颤抖。
接二连三的出招,他的身子也吃不消,满头大汗,大喘气。他不能再这样打下去,否则他还没输,就要被自己累死!他停止进攻,转而防守。
“打完了?那便换我出招了!剑诀,并蒂莲!”
明哲右腿后撤一步,弓步架剑,凝聚真气,汇聚于剑身,以十字挥剑。两股剑气纠缠在一起,如洪流一般向他迎面袭来,围观之人抵不住剑气的威压,被迫后退数步。
这两股剑气纠缠在一起,犹如一股剑气,杀意重重,卷起地上枯枝落叶,以迅猛之势,席卷而来。他两眼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剑气完全吞噬,锋利的剑气撕碎他的外衣,击飞他手中的含光剑,分解他的身体,一遍又一遍惨叫声中,鲜血染红了地面,白骨磨成灰,扬在空中,与剑气交融在一起。
“并蒂莲”的脚步并未停下,而是沿着一条直线,向汴河畔席卷而去,围观群众很自觉地让出一条道。
他刚才不是说,停在汴河畔的那条小船是为他准备的吗?他生前没能逃走,死后明哲便帮他一把,为他完成未了的心愿。
“并蒂莲”带着他的骨灰,掀翻了那条小船,一起沉入河中,顿时水柱飙升,水花四溅,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吸引了周边的人。
九品箭手,只因伤了鸢儿,便被明哲一剑斩断生机,残躯一分为二,血肉模糊,那场面叫人不寒而栗,九品剑手,只因伤了韵儿,便被明哲一剑毙命,甚至连尸骨残骸都不曾留下。明哲的手段不得不叫人瑟瑟发抖。
武烈暗自庆幸,幸亏上次没跟他动手,要不然自己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韵儿看见这一幕,目瞪口呆,她不敢相信,区区凡人,怎可使出非人一剑?诗瑶看见明哲使出这非人的一剑,也是当场愣住,她也不敢相信,十年之别,如今的明哲与当初的凌云简直判若两人,无论是犀利的剑术还是残忍的手段,与以前的他都不可同日而语。
一夜之间,明哲连杀两名九品高手,这事传出去了,明日京中必定沸沸扬扬。这一剑为明哲打出天下之名的同时,也埋下了祸根——不懂得约束自己,完全暴露自身实力的人,往往都不会有好下场。
明哲知晓其中利害,但在这样的局面下,他不得不暴露自身实力。八品高手合围,两名九品高手强攻,他不暴露自身实力都不行!要不然今夜殒命的就该是他了!
这同样了也暗示了明哲,幕后之人的目的不是干掉他,而是想试探他的实力。八品虽不及九品,但实力也不容小觑,对付起来也很棘手,幸好明哲早有准备,先去了一趟秣房,找了些人手,要不然他一个人还真应付不过来。
上次的画舫刺杀,派出的还只是七品,这次便派出了九品,明哲不免感慨一句:“我不过回来一趟,隔三差五便安排刺杀,还真瞧得起我!七品、八品也不是韭菜,一种一大片,一割一箩筐,想派就派,想送就送,还真不把人命当一回事!”
明哲算到今夜会有刺杀,但他没算到这群人是冲着他来的。
“明哲!”明哲隐约听见有人叫他,等他缓过神,韵儿已然走到他跟前。
“有事吗?”明哲茫然道。
韵儿握紧拳头,打在他胸口上,娇嗔道:“你有这实力不早说,害我白担心一场!”
“我说韵儿,你说话归说话,别动手啊!挺疼的!”韵儿这一拳看似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明哲来说,犹如雪上加霜。他之前的旧伤尚未痊愈,早些时候,他被南宫明教训了一顿,旧伤已然复发,好不容易愈合的伤疤,又裂开了口子。这还不算什么,他修养些时日,伤口也就愈合了。没想到见玉雪一面,又摊上这桩破事,两个九品高手的夹攻,他本来不乐观的伤口,彻底裂开了,那感觉犹如晴天霹雳,他差点没忍住喊出来。
旧伤复发,再添新伤。明哲很想微笑着温柔地问一句:“我他妈招谁惹谁了!怎么都往我身上撒气!我来一趟京城我容易嘛我!就知道试探我,欺负我!有本事别躲着啊!出来单挑啊!谁怕谁孙子!”
明哲走到这一步,真是不容易,既要保他人,又要保自己,忙前忙后,分身乏术,他琢磨着轩辕剑还没找到,他就得累死在半道上。
“小气!我轻轻打你一下,你就喊痛!以往鸢儿对你这样,也没见你如此说她!”韵儿不悦道。
“好端端的,你提过往之事作甚?我现在浑身上下都是伤,你不体谅我也就算了,干嘛还数落我?我是哪里做的对不起你吗?你遭人背后偷袭,是我站出来为你挡箭,你遇到危险了,被人挟持,是我站出来解救你。韵儿,我不敢说我做的有多好,但我对你算是仁至义尽了吧?你这么说话,就有些过分咯!”明哲委屈道。
韵儿本想说他两句,可他这一番话,让她些许感动。
明哲将两把剑插在地上,当着韵儿的面,脱下外衣。
“明哲,你这是作甚?”韵儿下意识后退两步,羞红着脸问。
明哲把外衣挂在剑上,又从内衣上撕下一块布条,“你不是嫌弃我外衣上的兰花香气吗?我用内衣为你包扎,你这下总该无话可说了吧!”
“那你也不能当着女孩子的面脱衣服啊!更何况有这么多人看着,成何体统!”韵儿用手挡着眼,不过她还是从缝隙中偷看。
有一说一,明哲的身材还是不错的,也难怪诗瑶会喜欢他。韵儿透过指间的缝隙,细细打量了一番,脸上的绯红不自觉地加深了。
“繁文缛节,管它呢!我又不在乎!”明哲拿着布条,向韵儿一步步靠近。
“可是……可是……”韵儿话还没说出口,明哲便把她的手拿了下来,自顾自地用手中的布条为她包扎。
韵儿没有反抗,任由明哲所作所为。
“明哲,你刚才那一招叫啥名字?”
“双龙入水!”明哲随便说了一个名字。
“胡说!我都听见了,这一招明明叫作并蒂莲!”
“你既然都知道了,干嘛还要问我?”
“小气!问问你都不行吗?”韵儿娇嗔道。
“行,我的大小姐,你爱问什么,便问什么,我答便是!”明哲可说不过她,顺她心意罢。
韵儿喜上眉梢,得意的心难以掩藏,“那你知道并蒂莲是为何意?”
“茎杆一枝,花开两朵,并蒂同根,相生相伴。”明哲想都不想,脱口而出。
“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下有并根藕,上有并蒂莲。并蒂莲寓意同根生,亦代指两个相爱的人。你当初创这套剑诀的时候,是考虑的前者还是后者?”(选自南北朝乐府诗集《青阳度》,诗人鲍令晖)
“你希望我考虑的前者还是后者?”明哲把这个问题原封不动地还给了韵儿。
“当然是前者啦!你与鸢儿相伴相生,此之谓同根生,你创这套剑诀,便是为她吧!”
明哲拍了拍手,呼出一口气,“伤口包扎好了!”
费了好大劲,韵儿的伤口终于包扎好了,明哲身上多余的布料也不多了,再撕下去,就该“袒胸露乳”了!这一天天的,他的衣服尽给她们包扎用了!
“明哲,你还没回答我呢!”韵儿握住明哲的手,楚楚可怜地望着他。
“卿之所愿,吾之所想。若这是你期望的结果,那便如此。”
明哲放开韵儿的手,他还要处理剩下的事,没闲工夫跟韵儿说话。明哲拿起挂在剑上的外衣,往身上一套,再拔出插在地上的湛卢剑,走到玉雪跟前,双手奉上,“多谢玉雪姑娘,如今事已办完,物归原主!”
玉雪接过湛卢剑,“陆公子不必客气,这是玉雪应做之事。”
交还湛卢剑,明哲还得处理剩下的人。两个九品已经死了,剩下的这些人,或许能从他们身上打探出幕后之人。
“刺杀课听令!将这些人带回秣房,严加看管!”
刺杀课的一行人,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刺杀课听令!”他们押着这些杀手,迅速撤离现场,干净利索,不留痕迹。
明哲两手抱在胸前,默默感叹:“不愧是刺杀课!做事谨慎,令行禁止。”
“刺杀课的人是你找来的?”明哲身旁传来一个声音。
“除了我,还能有谁?”明哲满脸自豪,一点也没在意这话是谁问的。
“你可真够本事,我爹居然把秣房交给你。”
明哲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恐惧与不详,他颤抖着嘴唇,缓缓转过头,只见韵儿冲着他微笑,他咽了咽口水,后背发凉。
他强行让自己冷静,强颜欢笑,心里慌得一批,“完了,这下出大事了!”
“明哲,是我问你呢?还是你自觉点,自己说呢?”韵儿的笑容很无辜,却暗藏杀机。
“我冒昧地问一句,我可以不说吗?”明哲故作镇静,其实心里已然绷不住。他当初光顾着接手秣房,还没想如何与韵儿、鸢儿交代这件事。他总不能说,这一切都是他和南宫明的计划,他接手秣房,是为了重整情报网,使秣房再现当年光辉。这话要是说出口,他和南宫明的关系也不必隐藏了!那他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他要如何瞒过韵儿,这话可不好说啊!
“你想不说也可以!”韵儿这句话,让明哲始料未及,“我去!韵儿,你不按套路出牌吗?”
不过,明哲就喜欢韵儿不按套路出牌,至少他不用交代事情的真相。
“但你得告诉我,你和我爹究竟是何关系?”
世事无常,大起大落,前一刻明哲还在庆幸,下一秒他就愣住了,“我去,逗我玩呢?这他妈跟不说有毛的区别?”
“若这你也不愿说,那也没关系……”明哲突然握住韵儿的手,他已经受够了韵儿的不按套路出牌,再这样下去,他心脏病都得闹出来,“韵儿,咱别一惊一乍了,怪吓人的,有什么话就直说,我能为你解答的,一定告诉你!”
“那便把你能告诉我的,都告诉我!”韵儿也不挑三拣四,直接照单全收。
“秣房确实在我手中,这是你爹与我做的一笔交易,我护你一路周全,他总得提供点保障,这不就把交到我手中了嘛!你若不信,可以去问你爹!”明哲假装正经,企图蒙混过关。
“你和我爹本就是一丘之貉,你俩的心思我懒得去猜,也不想去猜,我只想告诉你……”
“给你!”明哲把相令塞进韵儿手中。
“这不是我爹的令牌吗?怎么会在你手中?”韵儿一眼便认出了相令。
“你不必告诉我什么,秣房终会交到你的手中,我借用秣房也只是想保护你的安全。这块令牌是你爹的相令没错,我便是以它调动秣房,现在我把它交到你的手中,同样意味着,我把秣房交到你的手中。今后你可持此令牌,调动各州秣房。望你不要滥用职权。”
明哲自觉交出相令,这是韵儿意想不到的,“为何要给我?”
“我说过,秣房终归是你的,你早接手秣房也好,先熟悉一下,不至于日后慌张。”
韵儿还是难以相信,这可是秣房,集情报、暗探、刺杀、监察、编纂于一体,与中书门下六部齐名,却不受朝廷管辖,隶属相府,这可是南宫明的杀手锏。就这样交到她手中,仿佛做梦一样。
“我知道,一时之间,很难接受,但我的话无半句虚言,相令你先保管好,秣房之事一步一步来,这也是你爹的意思。”
说不出话,心里慌,说假话,心里也慌,明哲可谓是难到了极点。
他本来还想着重整情报网,如今看来,这件事恐怕要带着韵儿一起做了。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他不能透露与南宫明的关系,只能交出相令,打消韵儿的疑心。不过,也如他所言,秣房终归是要交到韵儿手中,早一日,晚一日,结果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