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咔咔……”
然而,就在龙羽欲一剑洞穿秦卫的脑袋时,原本手忙脚乱,精神恍惚的秦卫竟突然睁开双眼,使出平生最后一丝力气,骤然抬起双手,于生死一线的紧要关头硬生生地将龙羽的短剑紧紧攥住。
由于龙羽的剑势颇具劲力,以至于秦卫的双手在碰触剑锋的时候并未直接将其逼停,而是任由锋利的剑刃割破他双手的皮肉,深深嵌入指骨,而后再向前挫动半寸,方才堪堪停下。
至此,龙羽的剑尖已经刺破秦卫的眉心,一缕殷红的鲜血顺着眉骨缓缓淌落。
“五……五十合……”
伤痕累累,满身血污的秦卫强撑着最后一缕神智,目光浑浊地望着近在咫尺的龙羽,口中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由于伤势太重,他的唇齿连同脸颊的肌肉都在剧烈地抽搐抖动。
闻言,杀气腾腾的龙羽如遭雷霆一击,脸色瞬间变得精彩至极,似心有不甘,似难以置信,又似无法接受。
“龙羽,我的武功……不如你,但你……不如柳寻衣……”
秦卫有气无力的一句话,代表着他最后的倔强,却令龙羽感到奇耻大辱,气息渐渐变得急促而粗重,五官也慢慢变得狰狞而恐怖。
“呼!”
突然,龙羽身形一转,闪至秦卫身后,手中的短剑也从指向其眉心变成挟持其脖颈。
唯一不变的是,秦卫的双手始终紧紧攥住剑身。哪怕手筋尽断,哪怕锥心刺骨,哪怕血流如注,他仍不肯松开半分。
“龙羽……五十回合已满……你……你要作甚?”
面对秦卫略显惊慌的质问,嗜血狞笑的龙羽缓缓凑到他的耳畔,一字一句地说道:“规矩是我定的,你说了不算。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不是五十合,而是五十一合。”
说罢,龙羽猛地将右手的短剑朝着秦卫的脖子再度勒紧几分。
若非有秦卫的双手垫在中间,这一剑非割断他的喉咙不可。
“你……你竟然食言……”奄奄一息的秦卫几乎使出吃奶的力气,用自己的双手死死抵着剑锋,血迹斑斑的脸上布满恼怒与惊恐,“大丈夫……岂能言而无信……”
“我刚刚说的是考虑放你一马,现在我已经考虑清楚,对你……照杀不误!”
“别……别杀我……”
“啧啧啧!”秦卫自心底流露出恐惧,令龙羽感到十分满足,“你刚刚表现的那么勇猛,原来都是装的?说到底,你仍旧怕死。”
“我……我不想死……也不能死……”感受到剑刃传来的阵阵寒意与迫在眉睫的死亡压迫,秦卫再也不敢和龙羽争辩,语气中掺杂着一丝哀求,“别杀我……别杀我……我好不容易能有今天的一切……我不想死……求你……求你放我一马……”
“秦卫,你真让我失望。早知道你和你的手下一样没骨气,我又何必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龙羽的声音不再戏谑,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秦卫的身体开始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言辞也变得急不可耐,甚至语无伦次:“别……求你放过我……我愿意归顺蒙古……我愿意归顺……”
“你愿意?可惜我不愿意!”
“咔!”
“嗤!”
“额……”
伴随着一道冷漠的拒绝,龙羽的眼神骤然一狠,右手奋力一勒,锋利无比的短剑登时将秦卫的十根手指齐齐切断,挣脱束缚的剑刃毫不留情地没入秦卫的脖颈,瞬间割断其哽嗓咽喉。
霎时间,血如泉涌,喷溅四射。血幕之中,秦卫痛苦而绝望的面孔,与龙羽冷厉而阴狠的表情形成鲜明的对比,透着一股阴森而凄厉的诡异。
生机迅速消散的秦卫身体剧烈地扭动,失去十指的双手凌空乱舞,最后用两只血淋淋的断掌紧紧抱住龙羽的胳膊,不断向外喷涌鲜血的嘴巴张张合合,“咕噜咕噜”地呜咽不停,似有临终遗言。
“告……告诉……告诉寻衣……我……我……”
秦卫的声音越来越小,激烈的挣扎也渐渐僵固,溢满血泪的双眼呆滞而不甘地凝望着繁星闪烁的夜空,直至最后一缕光泽消失湮灭。
“这……”
秦卫含恨而死,内心最为恐慌的莫过于屠虎等人,因为他们已从龙羽意犹未尽的杀意中,看到自己的悲惨结局。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你们的主子已死,尔等应该下去陪他。”
“龙羽,你……”
“杀个人而已,何必耽搁这么久?龙羽,你今夜拖拖拉拉,可不像漠北二十四城的风格。”
尚未等神湛骨寒的屠虎开口求饶,一道粗犷的声音夹杂着急匆匆的马蹄声陡然自黑暗中响起。
紧接着,三人三骑由远及近,缓缓出现在龙羽面前。
来人,乃是胡马帮的三大档头,胡震、霍彪和裘狰。
辨清来人的身份,萦绕在龙羽眼中的提防之意迅速消散,被他护在胸前的短剑亦缓缓放下。
“秦卫再不济也是宋廷的武官,他的强弱不仅仅代表自己,更能展露出宋廷当下的气势。”龙羽轻蔑地打量着胡震三人,冷笑道,“我若不逼他施展出全力,又如何窥测宋廷麾下的高手究竟有几分实力?以往我们都认为宋廷大势已去,腐朽不堪,麾下尽是一群蠢钝如猪,弱不禁风的庸才。可今夜我和秦卫实打实地较量一番,才发现宋廷的武官远非我们想象中那般孱弱,甚至……不太容易对付。”
言至于此,龙羽眉头一挑,话里有话地讽刺道:“至少,比一些不知所谓的乌合之众强得多。”
“龙羽,你……”
“欸!”未等霍彪厉声驳斥,深知龙羽性格的胡震先一步将其拦下,淡淡地说道,“秦卫好歹是宋廷的天机侯,有些手段不足为奇。更何况,他再厉害也照样死在你的剑下,你又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
“据我所知,秦卫虽然贵为天机侯,但论武功并不算出彩,宋廷东西二府,武功和他在伯仲之间的笔笔皆是。”龙羽先是缓缓摇头,继而讳莫如深地反问,“试问在蒙古草原,能和我一较高下的又有几人?”
“这……”胡震一怔,一时竟不知如何应答。
“秦卫和你们算是一类,都是本事不大,口气不小。”龙羽蔑笑道,“我早已有言在先,对付秦卫这种小事,我和哑坤绰绰有余。你们三位……莫不是想从我手里抢一份功劳?”
“你……”
“罢了!”胡震再一次拦下欲大发雷霆的霍彪,不悦道,“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们来此是有正事相告,无暇与你斗嘴。”
“你们能有什么正事?”龙羽一边说着,一边习惯性地割下秦卫的耳朵塞进嘴里。
“这……”胡震用余光扫向一旁的屠虎等人,一副欲言又止的为难模样。
似乎看出胡震的顾虑,龙羽先是眉头一皱,而后朝不远处的哑坤轻轻招手,又用剑指了指残存的众人。
哑坤心领神会,挂着碎肉的嘴角扬起一抹恐怖狞笑。但见他迅速起身,拎起两板开山巨斧,大步流星地朝心乔意怯的屠虎等人奔去。
“啊……”
伴随着一阵短兵相接的嘈杂与惨绝人寰的哀嚎,身如巨兽的哑坤宛若虎入羊群一般,兴冲冲地扑进一众金刀校尉之中,肆意地冲撞着人群,尽情地挥动着巨斧,开始他兴奋而狂暴的血腥杀戮。
然而,龙羽却对近在眼前的人间炼狱视若无睹,津津有味地嚼着耳朵,优哉游哉地向胡震问道:“说吧!到底什么事?”
“隋佐他……死了。”
“什么?”
只此一言,龙羽的眼神骤然一变,脸上的戏谑之意瞬间消失,一股凝重之气聚拢眉梢,思忖良久,方才低声发问:“怎么死的?”
“在邓州截杀金复羽的时候……”裘狰叹道,“隋佐和他率领的五千兵马,一个都没有活着回来。”
“嘶!”
深感震惊的龙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愕然道:“你的意思是足足五千兵马全都……”
“不错!”霍彪瓮声怒骂,“金复羽老奸巨猾,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竟让五千兵马折戟沉沙。”
“等等!你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龙羽难以置信地追问,“折了这么多兵马,难道没有人知道发生什么?”
“不得不佩服金复羽的手段,关于那天的事……当下只有传闻,没有实证。”胡震无奈点头,“换言之,当日除金复羽及其党羽之外……应该没有人活着离开。”
“你的意思是……当下的传闻是金剑坞放出来的?”
“当然!眼下江湖盛传,隋佐纵兵抢掠屠杀宋蒙边境的汉人商旅,以金剑坞为首的中原义士路见不平,仗义出手……”
“等一下!”龙羽再一次打断,“以金剑坞为首?难不成除金剑坞之外,还有其他门派参与此事?”
“应该不会,毕竟隋佐也不是傻瓜,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冒这么大风险。”胡震答道,“依颜岭主的猜测,这则传闻八成是金复羽鱼目混珠,掩人耳目的手段。”
“这……”龙羽被接踵而至的坏消息惊的一阵语塞,随之怒极而笑,“好好好!隋佐真是天大的蠢材!自己赔了性命不说,还替金剑坞赚了名声。”
“此消息一经传出,金复羽的势头直接盖过如日中天的柳寻衣,中原武林各路人马望风而动,据传已有不少人向金剑坞攀交示诚。”裘狰一脸苦闷地说道,“洛阳城的锄奸大会,金复羽几乎被柳寻衣压的抬不起头,却不料这一次竟踩着我们扳回一局,隋佐和他的五千兵马算是替他做了嫁衣。”
“大汗和王爷知不知道这件事?”龙羽问道,“他们怎么说?”
“兹事体大,颜岭主一收到消息便连夜动身,亲自前往和林禀明情况。”胡震道,“但王爷似乎先一步收到消息,因此飞鸽传令,命我们前来寻你。”
霍彪伺机插话:“五千兵马可不是小事,这些年我们和大宋纷争不断,也不曾一下子死过这么多人。不用猜也知道,大汗和王爷肯定十分震怒。”
“隋佐蠢材,死不足惜,最可恶丢尽草原的脸!”龙羽阴阴地说道,“好一个金复羽,竟敢明目张胆地挑衅天威,莫非欺负我们蒙古无人能对付他?”
“龙羽,你先不要冲动……”
“事关蒙古体面,教我如何冷静?”龙羽目露凶光,恶狠狠地打断胡震的劝慰,“我不管他金复羽到底是金人还是宋人,既然金剑坞在大宋地盘,那这笔账我就要算在大宋头上,今夜我杀他几个大宋狗官也不算冤枉。”
言至于此,龙羽猛然抬头,若有所思的目光死死盯着面色复杂的胡震,试探道:“王爷派你们找我,是不是让我替隋佐报仇?”
“不是!”胡震极口否认,“王爷说,眼下金复羽已经回到静江府,再动他绝非明智之举。”
“捅出天大的篓子,难道就让他拍拍屁股走人?就算我们不能杀到静江府,也可以向大宋朝廷施压,让他们去找金剑坞的麻烦。”龙羽依旧愤愤不平,“至少我们要让宋廷和汉人知道,金复羽闯下弥天大祸,他们全部要受池鱼之殃。”
“此事不劳你费心,大汗和王爷自有安排。”胡震正色道,“我们找你是有更紧迫,更重要的事。”
“何事?”
“王爷有令,命你即刻赶往京北大营主持军务!”
“主持军务?”龙羽一愣,“你的意思是……”
“不是我的意思,是王爷的意思!”胡震纠正道,“王爷说‘军中不可一日无帅’!他命你接替隋佐,继任西京将军,与‘河西王’按陈一起执掌京北大营!”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