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忍着这次期中考完，就是想换座位，她当然不能在这个时候一句话也不说，她站了起来，“老师，为什么没有我的名字，我不是考第二么？”
李梅冷笑了一下，“谁说你考第二，我有念你的名字么？”
“我能看看成绩单么？”
“你看吧，随便看，我还能骗你一个小孩么？”李梅挥了挥手里的成绩单，满不在乎的道。
沈慕接过成绩单，自己的名字在最下面，也就是最后一名，确实是没法选座位的，可是她的成绩绝对不该排在这里。
沈慕万万没想到李梅老师会明摆着对她不公，就当着全班的面。
她当然无法这样就罢休，她向李梅争辩，“全年级的成绩单不是这样的，我排在前面！”
李梅像是知道她根本无法奈何自己一样，轻蔑的笑了笑，“那你就去别的班啊，在我这个班，我说了算。”
沈慕看出她绝不会给自己换位子，沉默了一下，她拿起书包来，“那好，我去。”
紧接着李梅像听到什么笑话似得大笑了起来，“你也太傻了吧，你被我从这个班赶出去，你以为别的班主任会要你么？他们可不缺一个不听话的学生，哪个班都有好学生，你也没多拔尖，你不会忘了你怎么跟主任顶嘴了吧，你从我这把主任气走了，其他班宁可不要你也不会得罪主任！”
对于当时的她来说，这确实是令她有些害怕的事，沈慕也着了急，却没法低头认错，她梗着脖子道，“那我就转学。”
李梅倒是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她这次又把黄胖子找了来，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黄胖子看到又是沈慕，眯着眼睛笑了笑，沈慕注意到他来的时候就一直背着手，而且这次得意洋洋的，根本没有上次被她气走时的恼怒。
她不觉得黄胖子已经不计较了，只以为他是找到理由来批评她的，但她还是太天真了。
“你要转学？转学费你交的起么？”黄胖子抬了抬眉，弯弯的眼睛带着笑意。
沈慕的神色微微有些慌乱，这话问到了她的痛处，她这个时候相比一个四五十岁的成年人还是太简单了，完全不知道回避，“我……我父母能交得起！”
黄胖子沉沉的哼笑着，像是从肚子里发出的，“你父母一个月挣多少？”
她愣愣地看着黄胖子笑嘻嘻的脸，想起父母似乎说起过年薪，“一年五万……”
“五万？”黄胖子的笑容染上了恶毒，“真要是五万他们会给你几块钱的生活费么？你父母都没回来过，从哪给你弄钱去！真当自己是有钱人了？！你就是个没人要的货！”
她几乎是立刻就低下了头，感觉脊背都在颤抖，连她也以为自己是错的，羞惭的无法站在全班面前，她的眼泪掉了下来。
因为黄主任说的对，她的父母已经很多年没回来了，她跟奶奶住在老家，她每过半年打电话求他们能回来看自己一次，每次的答案都是太忙了没法回去。
黄主任的话像一根针深深的刺在她的痛处上，让她没办法抬起头来。
班里所有人都像看笑话似的看着她。
“怎么样，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你父母一个月挣几百？”
“你说是几百就是几百吧。”她低着头声音低的几乎听不到，她不知道那天自己是怎么回到座位上的。
黄主任的话像是在所有人面前打破了她的自尊，从那天以后，所有人都来欺负她，她的东西经常无故丢失，要不然就是被弄的乱七八糟无法再继续使用了。
男生们看见她就绕道走，然后做个鬼脸，再骂她几句脏话，女生们经常窃窃私语，在她背后提到的最多的就是黄胖子那句穷货。
有人当她像不存在一样，故意从她身上撞着走过去，有人一见到她就指着鼻子肆意辱骂，还有的人一直跟在她后面嬉笑，拿她的东西然后摔出去，看她的反应。好像全班的人都跟她作对。
沈慕没法回应，甚至没法离开，因为他们太多了。
一天的下午放学前，她保存着的最后两本书也被全部涂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几乎一个字也不能看了。
沈慕坐在原位，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的书，眼里浮起了一层泪光，她的确买不起新书了，别提就算她省吃俭用凑钱买了新书来，也逃不过再次被弄成这样的命运。
她也没办法告诉奶奶自己的书怎么没了。
那层泪光仿佛是一个幻觉，转瞬即逝，她又恢复了往常那样，眼里的悲色消失不见，沈慕很快拿着自己的衣服站起来，准备离开教室。
“该死。”还没走到门口，她听到一声清晰的抱怨。
她抬头去看，一个人站在门口前，他穿着那种一看就不便宜的羽绒服，脚上一双崭新的名牌运动鞋，沈慕叫不出名字来，但知道是个挺贵的名牌。
再往下一看，她就明白了，原来是有人为了整她，往教室门口倒满了污水。
他们知道她下课回家必定要从这里离开，放学的时候就趁她睡的那会儿往门口那块低洼的地方倒满了脏水。
想要离开势必要从那里经过，但现在是冬天，大家都穿着厚衣服，踩在那些脏水里鞋子会被沾湿，衣服裤子也免不了弄脏。
倒水的人是想整她，沈慕知道，教室里的人已经所剩无几，这个男生显然是受了她的牵连。
他全身上下都很干净，而且比她的衣服要贵的多，如果要回家，肯定免不了弄脏的。
沈慕只停了一秒，就把自己已经被涂抹的不像样子的几本书垫在了地上，然后把自己被弄脏的长大衣铺了上去。
“你过吧。”她看向他，静静地说。
那人只看了她一眼，很快扭过头，一句话也没说，踩着她衣服的边跳了过去。
沈慕在他离开之后，又捡起了衣服，踩着脏水走了过去。
她回到家，把衣服洗了三遍，但有些污渍确实是洗不掉了，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奶奶走了过来，“不好洗是么？放那吧我来给你洗。”说着她的奶奶就要下腰替她洗衣服。
“不用，奶奶，”她看着奶奶说，“我不想上学了。”说完这句话，她的眼里就充满了泪水。
“怎么了？在学校不好了？是不是想你爸妈了？”奶奶问道。
她立即摇头，擦干了脸，“没有，我想去给爸妈打个电话。”
没等奶奶说话，她就匆匆跑去了屋里，转了好几个长途，才找到她爸妈所在的公司，她忘了自己当日在电话里对父母说了什么。
只记得过了两天，在那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她的父母就开着车来到了这里接她。
然而，这是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