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满身洋溢着不凡贵气的少年扬首坐在她的主位上,身着软缎白袍的男子则坐在靠门口处,与司马珺相隔两端。
奚子归坐在司马珺下首,也就是右边第一个位置,玉汝与他并列坐在下面第二个位置上,这样一来左边就空了两个位子没有人坐。
苏阙当然发现了除玉汝之外,谁都没坐对位置,但她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
苏阙也仰着脸尽量目不斜视的走了进去,假装没看出问题,但她显然底气不足,最起码比不过司马珺的底气,以至于后面立刻就漏了馅。
司马珺坐在她的位子上,她只好把自己放到另一边的椅子上,可是她刚一坐下,茶碗啪的一声巨响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惊的苏阙腾的一下就跳了起来。
“呸!谁让你坐在那儿的?!”少年脸上闪着恼怒的红光,又恨又怒的瞪着苏阙。
苏阙瞪大了眼睛,“……我?”
奚子归轻笑了一声,戏谑地道,“司马小皇子请息怒,要知道这里可不是你的南朝,秀秀也不是你的下人,而是你的主……”
“你闭嘴!!!”司马珺眼圈红的厉害,少年竟然泪光闪烁,悲愤的如同受了莫大耻辱的贞洁烈女,随时都要投井一般。
看到这苏阙就如何都生不起气来了,司马珺不过是个容易气哭的孩子,奚子归轻飘飘一句话就被激成那样,可见他虽然性格嚣张跋扈却是单纯而无城府的。
但他并不是被什么话都能气哭的,原因在于奚子归没有说错,而且一针见血。
她名义上的大夫君司马珺乃是南朝的十一皇子,是皇后所出的最小的皇子,可是在她这就没有多么尊贵了,因为他是南朝送来的质子。
南朝皇帝懦弱官员腐朽无能,战事节节败退,根本就不堪一击,被她的族人打的割地求饶,还将最小的嫡子送来为质,请求能与她的部族讲和。
他们陪上了大量的黄金白银,她的部族首领才暂时答应了他们的求和,但是这一纸协议什么时候都会扔进茅厕,发兵南下势不可挡。
一个随时都有可能灭亡的国家的皇子有什么可尊贵的。
司马珺今年才只有十四五岁,但个性骄横嚣张跋扈,他在南朝可没有见过容秀这等女子主家的“陋习”,连同家国流亡身为质子的耻辱,想必恨毒了她。
可他分明是色厉内荏,苏阙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司马珺满脸悲愤,红着眼圈就要冲出去。
苏阙想拦他脚步已经迈了出去,正要出口,可是一道沉冷的声音就先她一步出来了,“你又不是小孩了,还这么感情用事?”
褚皓月修长的手指放下白瓷的茶碗,连头都都没有抬,却阻挡住了司马珺的脚步,苏阙的注意力一下全被吸引到了他的手上,她竟然看不出是那只白瓷碗白还是他的手更白。
司马珺冷哼了一声,扭回身在褚皓月旁边坐下。
奚子归和玉汝都是一笑,受了这么大气都不跑了,有长进。
这下苏阙就没地方坐了,她既不敢坐这个易燃易爆炸的少年旁边,又不好去坐原来的位子,吸了口气,决定站着不动了。
“秀秀。”奚子归眉眼弯弯朝她一笑,伸手朝她示意,意思是让她坐在主位上。
但苏阙已经改了主意,坐不坐那个位子不打紧,褚皓月不是也没坐么,她又何必当真,只是她觉得奚子归十足像个狡猾至极的狐狸。
她仅知道奚子归也是她的族人,不过却是在南朝长大的,身上没有一点勇武粗狂,反倒更像南朝的那些文人,不过奚子归曾经在南朝做过官,而且为时不短,应当是那时候沾染上的习气。
玉汝今日看起来比平常还要娇美,妆容精致艳丽,鲜艳的衣着环腰斜斜系着一串银铛,苏阙这才看到他连脚腕上都有银铃。
玉汝见苏阙直盯着自己的脚,脸上霎时浮现一朵红晕,又忍不住偷眼去瞧苏阙,羞涩的道,“……夫人,今晚该谁去侍寝?”
苏阙心里直打鼓,她真的没有别的心思,“那个……我看今日累了,就……”
“就让我伺候夫人吧!”奚子归忽然站了起来,一把抓住苏阙手腕,拽向自己。
一只三寸长的短刀当的一声钉在墙上。
褚皓月和玉汝倏然站起,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向外追去,转瞬之间就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苏阙愣愣的盯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此时夜幕低垂,他两人衣着俱是醒目的那种,却在她眼前一闪就不见了,追都没法追。
淡静抚琴的褚皓月不是书生,武生还差不多,娇羞妩媚的玉汝竟然也有那么高的身手,苏阙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虽然奚子归没有去追,但她知道他可能是要保护自己,并非没有身手。
司马珺的脸色非常严肃,伸出两根手指拔出墙上的短刃,上面冒着幽幽的蓝光,显然是淬了剧毒,立时一惊,有人想要她的命!
苏阙突然看到他的侧后方一道亮光,身体的动作却比声音更快,想都没想已经扑了上去,猛地将少年推开,“小心!”
奚子归没来得及反应,一根短箭没入了苏阙背部,苏阙没感到疼就昏了过去。
“秀秀!!”奚子归大喊,射中苏阙的这只箭上果然也有蓝光,他眉头一皱,立刻知道苏阙凶多吉少。
司马珺惊恐且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她竟然会救自己一命?!明知道那刺客是冲着自己来的!
昏迷之前脑中的记忆又一起闪现,她的这四位夫君,都不是什么一般人,更不是花个百十两银子就能买来的男妾。
二夫君褚皓月的身世她不太清楚,因为他比她大了三四岁,自从她有记忆,他就一直住在容府,那素白的袍子也整整穿了一十二年。
奚子归比她大一岁,言行轻佻放荡不羁,却是南朝的高官。
玉汝的确不是族人,他的家乡距离北疆尚有万里之遥,他跟自己年岁相当,按定亲书上写的内容,他应是南朝一个边陲小地的男孩,因为容貌出众而被选上来送到容府的。可是他的身手该如何解释?
她自认一个家无隔日之粮的商户绝没有能耐娶这四人进门,她不信容秀的父母真的就是个普通商户,要不是那定亲书就在她手里,黑纸白字真真切切,她简直要怀疑这四人是她父母拐骗来的了。
苏阙却想不了那么多了,她眼睛一闭,就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