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五日,叶之然提前一天到达省美术馆,观赏黄瑜雯的画展。
在省美术馆门口,黄瑜雯和马艳丽结伴出来迎接。
叶之然看一眼小腹没有显形的马艳丽,问道:“你什么时间来的?”
单纯得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黄瑜雯抢先答道:“艳丽姐昨天就到了,我打电话叫来帮忙的。”
“她能帮什么忙?越帮越忙还差不多。”
大约是怀了孕,马艳丽脾气极好。她本就没有和叶之然唇枪舌剑一番的胆气,这时更是逆来顺受,婉约地说道:“阿然,我就是来陪瑜雯解闷的,画的事不懂也没关系。”
黄瑜雯认真地点头,道:“是啊,枫哥,我的知心朋友很少,艳丽姐来了,我很高兴呢。”
叶之然心道:“你的这个知心朋友已经剪了你心上人的边,孩子都怀上了。如果得知真相,还能这样子淡定吗?”
想到这里,忍不住狠狠瞪了马艳丽一眼。
马艳丽拿他瞪眼睛的动作当作吃补药,乐呵呵地点头微笑,末了还加了个鼓励的神色。
叶之然有气,但这时候不是撒出来的时机,只得对黄瑜雯说:“瑜雯,都布置好了吗?”
“都好了呢,枫哥,你做第一个参观者吧。”
省美术馆的新馆尚在建设之中,黄瑜雯布展的地方仍在叶之然上次来过的老馆,那个四合院结构的老建筑内。
走进展厅。叶之然进门后第一眼就看到了黄瑜雯那幅以常嘉剡溪为背景的溪边仕女图。朦胧的月色,静静流淌的溪水,月光下一个扎马尾辫的女子侧身而立,凝睇剡溪。脸部表情格外细腻传神。
叶之然道:“瑜雯,这一幅画不要卖掉,我看着感觉特别好。”
黄瑜雯“嗯”了一声,道:“枫哥,办完画展,你把这幅画拿去吧。”
叶之然笑道:“我拿回去也没地方挂,先放在你这里,我也随时可以看到。”
黄瑜雯又是“嗯”了一声。声音脆脆的,透出点欢喜。
画展基本上以早期画作、山水画、仕女画分类,叶之然一间间展馆看过去,不时点评一下黄瑜雯的绘画特点。每每一句简单的点评,都让她的双眸流光溢彩。
这妮子真是着了魔了。
叶之然叹口气,问道:“瑜雯,你家里情况还好吧?”
黄瑜雯摇摇头道:“哥哥像换了个人似的,人显得非常烦躁、焦虑。妈妈很难受。”
“去看医生了吗?”
“经常去看的,都不见效。”
“杨缨呢?离婚后她去哪里了?”
“我听说她去美国了,办完离婚手续就走了,也没回老家。”
黄瑜雯说着说着情绪低落起来。道:“枫哥,以前我住在省城。还可以经常到常嘉或者到水门,现在跟爸妈住到了苏省。离水门就遥远了。”
这是无法劝解的事,对叶之然来说,也是非常纠结的一件事。
马艳丽很不识趣地说道:“阿然,张念悦宫外孕手术好不好?还能不能生孩子啊?”
叶之然不悦地说道:“你少操这个心。我好容易偷来这半天的闲工夫,心情又要被你弄坏了。”
黄瑜雯道:“枫哥,我过一阵子想去hk住一段时间,专心作画。”
马艳丽刚想叫好,瞥见叶之然凶巴巴的目光扫过来,愤愤不平地止声,胸口不免波澜起伏。
叶之然道:“你去了hk,父母又要担心了。”
“可是,现在家里妈妈整天愁眉不展,我没心情作画。”
叶之然道:“前一段时间,省政府有高官征求我的意见,问我是否愿意去苏省工作,我告诉他还想在水门工作一段时间,把水门县的工作搞上去了再考虑行止。”
黄瑜雯颇识大体,道:“枫哥,工作上的事我不懂,你自己决定好了。”
叶之然想起黄瑜雯曾经说想在水门购房做他的邻居,心里倒是希望她到水门来潜心作画。但仔细一想,却又开不出口,倒不是担心张念悦不满,而是担心黄民海知道了这个情况不肯罢休。
黄瑜雯对他来说,现在成了一个死结,解不开丢不下的情感死结。
恐怕这个死结在黄民海那里也存在着。
施施然看完画作,叶之然故意说轻松的话题:“瑜雯,这次展览又会卖出很多画吧?你真的成了小富婆了。”
黄瑜雯道:“刚才你评点过的画我都不卖。”
叶之然道:“也是,卖的多了就不值钱,咱们细水长流,慢慢来。”
黄瑜雯道:“枫哥,我作画不是为了赚钱的。”
“对!瑜雯是在用画笔把身边美好的事物描绘下来,千百年以后,后人也能从你的画中了解现世的文明和繁华。”
黄瑜雯终于一解之前的愁容,笑道:“我只不过喜欢看画,喜欢作画,哪有这么复杂的思想?”
马艳丽说道:“瑜雯是大才女,腹中有书气自华,她作画出于天性,没有丝毫矫揉造作之气。”
“马艳丽这话说的倒在点上,不负瑜雯将你引为知己。”
不料下一句马艳丽又露出马脚,她说道:“那当然,阿然,你可不能负了瑜雯,千百年后,会被人骂你不懂怜香惜玉的。”
黄瑜雯忙说:“艳丽姐,你别胡说,我是枫哥的义妹。”
马艳丽做出鄙视状,不以为然地看着叶之然。
叶之然忽然开窍了似地说道:“还是古代好啊!男人三妻四妾就像春秋大义,顺理成章。更别说皇帝三宫六院,嫔妃不计其数。”
马艳丽露出宽慰表情,说道:“瑜雯可不就把你当作了可以在她头上作威作福的皇帝老儿?”
娇羞满面的黄瑜雯转身拧了一把马艳丽,嗔怪道:“艳丽姐,你胡说什么啊?我可不喜欢男人到处沾花惹草。”
又道:“枫哥也不是这样的人。”
被黄瑜雯夸了一句,叶之然却有些惭愧,赫然说道:“也不知将来谁能娶了冰清玉洁的瑜雯,还有这么多书画做嫁妆,几世修来的福气。”
黄瑜雯立即道:“我的书画都是你的,才不嫁人呢,我就嫁给书画。”
马艳丽说道:“瑜雯,你别泄气,苦德和尚不早就预言过了吗?有的人身在福中不知福,迟早要后悔。而且,后来的锦盒又是一个佐证呢。”
叶之然闻言不禁看了一眼黄瑜雯,正巧黄瑜雯的目光也移向他。目光在空中对接,黄瑜雯又是娇羞满面。
叶之然未免心猿意马:娶黄瑜雯为妻,听起来也是一个不错的建议。
参观完画作,叶之然听到马艳丽邀请他晚上住到她俩住的那家宾馆,没来由的一阵发慌。找了个很烂的理由,狼狈逃窜而走。
姓曹的!如果真的住过去,只怕今晚就会失控!
他不是毛头小伙子了,为官多年,做任何事都养成了谋定而动的习惯。况且感情上的事最是牵扯不清的,如果贸然行动,留下大祸根,这辈子就很难翻身了。
晚上,他上省第一人民医院看望那天下半夜偶然相逢的丁老。
回到水门后,他查了资料才知道丁军宇是闽南省计委主任,只差一步就踏入部级的高官。不过,丁主任不知是过于低调还是受人排挤,他的信息在媒体上几乎找不到只言片字。
叶之然有些好奇。
官场上的事讲不清楚,没准哪一天这个丁主任成了自己的上司呢?
叶之然进丁主任的病房时,看到丁文涤正在给父亲削苹果。这厮提着一个水果篮,乐呵呵地说道:“丁老,丁大小姐,看来我有些未卜先知啊,知道丁主任爱吃水果。”
丁文涤看他一眼,低声骂道:“马屁精!”
丁军宇笑笑,说道:“小叶来了?别和丫头一般见识,她就是一只小蜜蜂,动不动就蜇人。”
叶之然笑道:“丁主任,没关系的。大小姐的这样的人遇到过多个,她还算不上不讲理的那种。”
丁文涤不悦地说道:“也是,你大小也是个小官,认识的女性不会少。”
叶之然针锋相对,说道:“在所有说话不讲理的女性中,你排名第二。”
丁军宇明显没有赵老那样好说话,皱皱眉说道:“小叶,文涤不是不讲理的女孩子,你对她有误会。”
丁文涤立即说道:“爸,你管他呢,不稀罕。”
叶之然道:“丁大小姐虽然说话让人下不了台,但在我认识的女性中,属于事业型最强、又最嫉恶如仇的女中豪杰。”
“是吗?我在你心中是这样的人?”叶之然这记马屁拍了个正着,而且,正拍在丁文涤的痒处,让丁文涤通体舒服,一下子咧开嘴巴笑了起来。
丁军宇惊讶地说:“行啊小叶!一见面就让文涤高兴起来的人,我很久没见了。”
回过神的丁文涤于是装淡然,说道:“爸,高兴什么啊?他就是一个马屁精,知道了你的身份后,巴巴地来讨好了。”
丁军宇笑道:“他如今是长江省的红人,没必要来拍我这个闽南省的领导。”
“没准他想调到闽南省呢?”
“呵呵,他要是真能调到闽南省,省委那帮老爷恐怕很得意呢。”
丁文涤于是白叶之然一眼,似乎很不满意这家伙怎么会人见人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