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暂住的酒店,任由热水从头淋下,一夜的疲倦都仿佛消失一空。
因为头发上的颜料,等降谷零出来时,已经日上正午。
顶着毛巾,他趴到床上,精神困顿,可怎么也睡不着。
脑中不由浮现出琴酒的身影。
那么理智的一个人却会在任务途中对他产生欲望。
到底他的心脏会有什么问题,居然能影响到情绪。
降谷零十分好奇这个答案。
他对医疗方面的知识了解不多,但他记得二十面相遗留下来的一个身份就是美国救济院的外科医生。
正好他也需要整合处理下二十面相那边获得的东西。
通过宝石内刻印的暗码,公安解析出一处地址。
非常巧合地址所在地便是在日本,在那处藏在深山中的地下基地中他们发现了美甘千津子想交予他的东西。
比如战时参与人体实验研究员的身份卡。
比如救济院外科医生的身份证明。
经公安那边核实,能用的身份不多,却都十分有用。
第二天,降谷零扎起微长的头发,穿着一身大学生感十足的休闲装,来到一家历史悠久的救济院。
应该说是曾经的救济院,现在这座红砖建筑,正被当做资料馆使用。
“请进。”
听见敲门声,苍老的馆长抬头,金发黑皮的爽朗少年站在门口踌躇。
“孩子,快进来吧。”
眼神干净的少年人让人心生好感,即便不清楚少年来意,馆长依然慈爱地将少年请到办公桌前的会客沙发上。
“有什么事吗?”
沙发上的少年挠了下头,他后知后觉感到自己的行为似乎不太礼貌。
“不好意思,突然上门打扰您了。”
“没事,现在正是午休时间,有人愿意来找我这样的老太太我很开心。”
馆长看了眼墙上的时钟,露出和蔼的笑容,“不知道年轻人愿不愿意陪老太太吃顿午饭。”
“当然愿意。”
“那么我们走吧。”
扶住撑着拐杖的老人走下楼梯,降谷零好奇,“您不好奇我的来意?”
“哈哈,”老人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这可不是我需要好奇的事。”
说着她看向降谷零,调皮地眨了下眼,“好看的年轻人总会忍不住的。”
降谷零无奈,大致也能看出馆长为人宽厚,却又带点小孩子性子。
馆长并没有选择周围新建的各式餐馆,而是带着降谷零来到正发放救济餐的食堂。
脏兮兮的流浪汉,表情麻木的残疾人,衣衫褴褛的孤童。
馆长和降谷零两人在其中格格不入,但有人经过他们时,总会扬起笑容向馆长问好。
救济餐餐品很简单,炒蛋,菠菜,牛肉片,面包,番茄浓汤和一颗苹果。
味道却相当不错。
安静地享用完午饭,馆长放下叉子,“说吧孩子,你找我什么事?”
降谷零咽下口中柔软的面包,“听说您在很早之前就在这座救济院工作。”
“是啊,”馆长露出怀念的神色,“好多年了,现在让我离开,我也不舍得离开这里。”
静静听馆长开始述说她作为护士曾经碰到过的一些人和事。
都是些十分生动的小趣事。
降谷零却能听出馆长伤感的情绪。
他想,那些人应该都已经不在了。
“抱歉,不小心又多说了几句。”
降谷零摇头,“不,都是值得让所有人倾听的故事。”
馆长满脸的皱纹都似乎舒展看来,她视线落在降谷零始终抱在腿上鼓起的挎包。
“你应该有什么东西想让我看吧。”
“是的。”降谷零拿出一叠纸张和一张工作证,开始说明来意,“这是我爷爷遗留下来的东西。”
“我想问您还记得他吗?”
掏出怀中的眼镜戴上,馆长接过文件和工作证,纸张陈旧,上面写满了一个人的日常心得体会,像是某个人日记的一部分。
看着工作证上熟悉的人名,馆长叹息。
“你原来是他的孩子啊。”
面前的少年和曾经的故人并不相像,但馆长却认定这就是那位故人的孩子。
他们有着同样让人感到亲近的气质。
见馆长并没有怀疑他,降谷零又拿出一本笔记本摊在馆长面前。
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医学相关内容。
馆长了然,“你想和你爷爷一样做一名医生?”
“嗯,我一直很向往成为爷爷那样的人,现在我正努力在纽约大学攻读医学。”
“你一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
降谷零羞涩地低了下头,“谢谢您。”
“所以孩子你想来找你爷爷早前遗留下来的手术记录报告和相关手记是吗?”
“是的,可以拜托您吗?”
通过少年的行为和神态,馆长不难猜出少年的来意,后辈希望寻觅长辈过去的踪迹,在馆长看来是十分美好的事情。
她没有拒绝少年,温和地将手中日记和工作证推了回去。
“过去救济院的资料都堆放在旧资料室那里,如果想找到你爷爷的手记,或许有些困难。”
“没事的,我有时间。”
见少年神色郑重坚定,馆长递给他一把微锈的钥匙。
“要是弄乱的话,我可是会生气的哦。”
一开始降谷零以为这句话不过是提醒自己不要弄乱文件资料,但在打开旧资料室的大门后他知道他想错了。
“馆长还真是会使唤人。”
各种资料杂乱堆积满地,开门的瞬间泛起层层尘灰。
与其说是资料室,不如说是堆放杂物的仓库。
看来想得到那些资料的条件就是帮她整理好资料室。
这一个下午能搞定吗?
降谷零扶着门框有着头疼。
果不其然即便是他也无法花一个下午整理好所有。
在收获馆长笑盈盈送来的可乐,降谷零和她约定好明天还会继续过来整理。
一连三天,这间不算小的资料室终于看上去不那么杂乱。
资料室大门突然被打开,正爬在梯子上打理架子最上层,降谷零低头,是一位陌生的小男孩抱着电脑,呆呆地看着满地清洁工具。
不知为何,降谷零第一反应这又是馆长骗来的小清洁工。
“你好。”
注意到梯子上的人,男孩努力仰头乖乖问好。
“你好,”跳下梯子,降谷零蹲到男孩面前,“有什么事吗?”
“我需要查阅一些资料,馆长奶奶让我来这里找一个叫杰克的人。”
“我就是\\u0027杰克\\u0027。”
果然是被骗来的。
降谷零笑了下,莫名产生和小男孩同病相怜的感觉。
面前的人笑得十分温柔,男孩内心的紧张也消去几分。
“请问你知道过去救济院病人的血液样本资料在哪吗?”
血液样本资料?
震惊于一位看着不过7,8岁年纪的小朋友会来找这些资料,降谷零愣了下,不着痕迹打量了下男孩。
脑中浮现出另一位过于聪慧的男孩。
“你需要那些资料做什么?”
降谷零好奇,他看见男孩突然抱紧怀中的电脑,小心翼翼瞥了他一眼。
“我有一个软件系统的理念需要用到这些资料。”
好吧,又是一个天才儿童。
本想拍拍男孩的头,但刚清理积灰的架子,他的手并不干净。
于是降谷零扯出真挚的笑容,认真夸赞男孩。
“相信那一定会是一个非常厉害的系统。”
不过是降谷零随口一句话,男孩却愣在原地,有些无措。
不再当他是痴迷电脑的怪胎。
不再是异样的眼神。
第一次获得除家人外的鼓励和认可。
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他人的温柔。
这种感觉陌生却又让人心生暖意。
男孩重重点了下头,“嗯!”
因为无法承受日本压抑的环境,为了散心,趁着暑假妈妈特地把他带来美国旅游。
他想这或许是最棒的一次旅游。
未来有机会他一定要来美国读书。
一定要做出那个系统。
更不想让眼前的人失望。
他抱着电脑,伸出手,“你好杰克先生,我叫泽田弘树,请问能和我做朋友吗?”
这是他鼓起勇气第一次向别人踏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