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政事堂消停,姚崇、宋璟那两个都去了工部,验收今年的官造农具,这是今年的上赏,专门用于淮南道旱灾各地的百姓。
左右瞧了瞧,韦晋那捣鬼的混蛋也不在,钟绍京心里一乐,随即招来书吏,沉声问道:“太子哪儿,有什么谕令吗?”
书吏摇了摇头,随即向钟绍京禀告,今日送达的本章,太子爷已经带了姚、宋二相处理了大半,剩下的,他都摆在钟绍京的案子上。
今夜当值的宰相是钟绍京,这政务堂的事都由他作主,值星的三十六书吏,静候钟相的吩咐。
恩,钟绍京頟首点头,回到了自己的案位,坐下来看了两本本章,随即又唤过书吏:“去传殿中监-刘幽求、殿中少监姜皎。”
二人来后,钟绍京将早已准备好的“东宫手谕”交给二人,又沉声道:“以令行事,不可有误!”
招呼早就打好了,刘幽求和姜皎当然也明白钟相的话中之意。郑重的拱了拱手,随即转身往右银台门的禁军衙署而去。
进了大堂,二将对堂上的江夏郡王-李越行了一礼,刘幽求随即从袖子里抽出手谕:“太子谕,着令殿中监-刘幽求节制右银台门之左右羽林卫、殿中少监姜皎节制左银台门之左右千牛卫。”
殿中少监姜皎,也是对李越、刘昱拱了拱手,微笑道:“殿下,刘大将军,交印吧!”
交印!
恩,皇太子权知军国事,当然有权调动京畿、宫禁防务。可刘昱有些不明白,下午见太子,太子爷没说这茬儿。
而且,这宫禁防务,从永贞初年开始,一直掌握在他们四人手中,三十年来就没动过。如今,陛下去翠微宫疗养,这也不是调动的时候啊!
刘幽求见刘昱不愿交割兵权,便冷声道:“刘大将军,你看清楚了,这是太子的手谕。是不是时候,太子爷说了算。”
刘昱也是挠了挠鬓角,靠在椅子上,懒洋洋的回道:“太子爷!恩,太子爷的面子,是一定要给的。可你们是东宫的人吗?”
什么时候殿中监划归东宫序列了?而且,刘幽求不过是东都之役的降将,这些年立了点战功而已,在他俩面前摆什么谱儿。
老子们跟着皇上,火里来,水里去时,他还在营中给大将军们刷马,拍马屁呢!
你!刘幽求面露愠色,刚要发怒。江夏郡王李越便拍了拍案子:“行了,把这当菜市场了!”
“交给军权不是小事,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待本王明日面见太子,问清之后,再行交割不迟!”
明日交割?那怎么行!刘幽求举着手里的东宫手谕,再次提醒两位大将军,太子有令,左右银台门必须易帅,军权立即交割。
如若不从,那便只有军法从事了。他刘幽求认得两位是宗室的郡王,出身潜邸的大将军。可军法却认不得,大唐军法森严,谁也不能幸免,更没有人情可讲。
恩,不认官阶,不认人情。行吧,李越便只能公事公办了:“太子手谕是吧!明着告诉你,本王接不了。”
什么?太子的手谕,他敢不接?
在刘幽求和姜皎惊诧的目光下,李越从案上抄起一份皇封,悠悠道:“本王这有陛下的旨意,非陛下亲笔,概不奉诏!”
“所以!”,李越拍了案子,当即便有一队士卒持刀贯甲而入,把刘幽求和姜皎按跪在地上。
二将一边挣扎,一边反驳:“殿下,我们是奉太子的手谕,你何敢如此!”
“就算你有圣旨,也不能随意捕拿朝廷官员。”
都到这步田地了,还一唱一和的,李越也懒得跟他们废话,挥了挥手,士卒便堵住了二将的嘴,将他们拖了下去,用绳子吊在了旗杆上。
至于他们带来的那三百兵士,都是奉命行事的禁卫军,犯不着喊打喊杀。方法更简单,每人发张大饼卷大葱,一根绳子捆了了事。
随后,又唤过传令兵,命起回禀政事堂值星的宰相,殿中监-刘幽求、殿中少监姜皎,假传太子之命,意图篡夺兵权,以被右银台门拿下。
而高坐政事堂的钟绍京,听到这个回禀,手中茶盏顺势滑落,摔了个粉碎。太子权知军国事多年,尚且调不动二将,这大明宫注定是拿不下了。
此时的钟绍京就盼着李隆基和李令问能得手,只要他们得手了,就还有一线生机。
可他盼来的不是李隆基和李令问,反而是侍中-韦晋,提着一坛酒走了进来,并摆了摆手,示意堂中的书吏们退下,然后便自顾坐在钟绍京对面。
见钟绍京不说话,韦晋拍了拍手,当即有侍卫将太仆少卿李令问、千牛卫中郎将-李守德大小一十三名官员押了进来。
“越国公,你不是在等他们吗?正好,他们在小弟等人的府门外转,被我带来了。”
“你太不厚道了!咱们好歹同殿为臣三十年,三十年的交情啊!是兄弟平时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吗?”
钟绍京的面皮抽动了两下,肃声回道:“你们都在本相的监控之下,怎么可能。”
话还没说完,一身紫袍的苏践峻从门外走了进来。看他来了,钟绍京也就了然了,世上没什么比你的对手更了解你。
而且,看这些卫士的装束,也不难看出,他们都是百骑。既然苏践峻那是一出戏,那陛下的旧伤发作,也定然是一出戏了。
钟绍京长叹一声:“吾皇圣明烛照,宵小不能放肆!”
都说皇帝对他信任之由,那就是个屁!陛下嘴上说着,士庶一致,可关键的时候,他还是相信世家子弟。
韦晋这样贵族子弟,占着潜邸的名分,没什么真才实学的人,还不是位列宰辅。一叶障目,他看错了!
难怪那些世家被祸害了几十年,依然屁颠颠跟着混。因为他们清楚,陛下还得用他们。
“陛下雄猜严毅,指着这样的君王,念着你往日的功劳,无疑于与虎谋皮。”
“韦相,是抄家,还是砍头,都由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