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高祖、太宗以来,大唐历经四帝,皆马上天子,也正是因为四代帝王,孜孜不倦的开拓进取,才有了大唐如今的繁荣强大。
大唐的官员、百姓早已习惯了,开疆拓土,征伐四方,内修沟渠、广托荒地,大兴民工,一个大建设,大开脱的时代,人人皆有奔头。
而太子权知军国事以来,天下庶务半出东宫,却没有萧规曹随,宏大圣人的基业,却锐意文治。
若他登基称帝,大唐势必会向以往朝代一样,走上老路偃武修文,然后任由士大夫操纵这个国家,一代两代的安逸之后,慢慢衰落。
邓光宾等人不是没上本进谏,规劝太子,可结果一番忠心,得到的回报就是申饬。
正是他们弥漫仿徨之际,临淄王进入了他们的眼睛。年轻、勇武、睿智、学识宏达,像极了年轻时的圣人。
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侍御史邓光宾是这样形容临淄王-李隆基的。
在邓光宾和一些同仁看来,临淄王的英武睿智,礼贤下士,比之锐意文治的太子,更像圣人,更适合将来统领大唐。
让代郡王拜入狄公门下,就是太子进言的。他倚靠位居嫡长的优势,就要改变近百年来,人们已经习惯的行为方式,那就是异类。
向来大公无私的圣人,就因为过分的宠信太子,竟然给儒门施恩,支持他搞什么文治天下,这就有些过分了。
既然太子不合国情,那就改换掉。临淄王是圣人的堂弟,学生,也是高宗的血脉。由父传子,该为兄传弟,不好吗?
别觉得有什么不合理的,圣人不也是从他祖父高宗皇帝那继承的皇位吗?他的一众叔伯,还不是乖乖的俯首称臣了。
而现今,圣人轻车简从身边的护卫不足千人,翠微山那么大,各处把守,翠微宫宫禁能有多少人把守?
临淄王,完全利用现有的力量,突袭翠微宫,效仿太宗,行武德九年的旧事,改天换地。继位登基,君临天下,保证永贞这三十年来,辛苦得来的成果。
侍御史邓光宾、麻嗣宗、张暐,左右威卫的军官李仙凫、葛福顺、陈玄礼,李隆基的至交好友-王琚、李林甫、郡马王同皎,都齐聚万年县临淄王的别苑,请李隆基先发制人。
可向来果断的李隆基却犹豫了,其与圣人名为君臣、兄弟,实则情同父子。从开蒙之始,他就在圣人身边,他享受的待遇,除了太子外,就是其他的皇子都比不得。
年纪轻轻就以官至参谋部右侍郎,授怀化大将军衔,俸禄、封地,秩比亲王。圣人待他之后,不下父母,他若逆反,天下人该如何说他?
更何况,其与太子总角之交,叔侄情深,又兼同袍之情。那他逼圣人下诏,废了太子,自己做皇帝,他该如何面对太子?
政见不合,可以谈,他们谈不拢,李隆基可以代他们跟太子谈,犯不着因为这个,就闹兵变。
永贞一朝,如今三十年了,裴炎也好,天后也罢,甚至像佛门一样的跳梁小丑等,他们哪一个成功了,哪一个不是以卵击石?
圣人,从小就是看着宫闱之乱,朝堂诡谲长大的,在他眼皮地下谋反,那跟寿星公上吊,没什么区别。
更何况,他们的异动,在朝中已经引起了一些人警觉,侍中韦晋已经在召集人手,准备对他们下手了。
要不是李隆基略用手段,用了李代桃僵之计,瞒过了韦晋的耳目,他们能到这吗?
是罢官、还是流放,那不一定。但李隆基可以保证,去圣人面前为他们求情,保证不会连累他们家眷,不会伤及无辜。
至于今天晚上的话,他就当没听过!天命所系孝仁皇帝一脉,他爹和七伯都老实了一辈子,李隆基不想抖这个机灵。
一听这话,一众人等都坐不住了,侍御史邓光宾更是疾步上前:“大王!殿下!臣等拥戴大王,可不是为了一家一姓的荣耀,是为了大唐啊!”
“有唐以来,中原锐气再生,文治武功皆胜前代,我们不用担心再有五胡乱华之事。若让太子继续秉政,走文教天下之路,那如何保证中原的锐气。”
郡马王同皎也走到李隆基身旁,恭声道:“舅兄!圣人待你再好,也不会传位于你;太子待你再亲,亦不会为你改变他的治国方针。”
而王琚则表示,临淄王仁孝,不忍手足相残。但为了天下,为了煌煌大唐业,不得不忍痛断义,背负非议、骂名。否则,来日大唐江河日下,他该如何去见太宗、高宗呢?
不仅如此,拥戴诸臣,都是忠贞之士,皆非私心鼓动宗王谋反。要王琚看来,他们的才能,学识,都不压当年的秦王府旧臣。若,同心协力,辅佐临淄王成就大事,将来未必不能开创比贞观更好的盛世。
到那时候,他们依然可以,像房玄龄等开国功臣一般,名列朝堂,垂明青史。至于,蒙荫子孙,列图凌烟阁,不过是寻常之事。临淄王,是绝对不会忘了他们今日拥戴之功的。
王琚这话一落,邓光宾、麻嗣宗、张暐等臣工,尽皆跪在地上,咬破了手指,起誓:“我等愿追随殿下,开创一朝盛世。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李隆基看了一眼王琚,又撇了一眼专注观察诸官的李林甫,见他们都点头,随即起身,痛心疾首道:“诸位,是在比本王做罪人啊!”
邓光宾挺身,目光坚定道:“败了,你才是罪人!成了,你就是千古一帝!”
李隆基也叹了口气,佯装颓废的坐在椅子上,随即道:“王琚,你来安排吧!”
而王琚则则是恭声言身言道:“殿下,臣请殿下去中书令府中走一趟。”
想做大事,尤其是这样的大事,必须要有重臣的支持,中书令权掌政事堂,位列诸相之首,政务政令皆出其手。寻常人说服他,不容易!可李隆基,是个例外!而且,知道此事的人,不过一掌之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