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洛阳-地跨洛河两岸。南对伊阙,北依邙山,东逾瀍河,西临涧水,东倚虎牢,洛水贯穿其间。
宫城在皇城之北,宫城北面有曜仪城、圆璧城前后重叠。西隔城分列左右。皇城东厢有东城,其北有含嘉仓城,西有洛仓,南连上阳宫。
一众小城拱卫,堪称步步险要,又有两仓供给粮秣,存储量可供洛阳全体军民三十年之用,这也是东都守军的底气所在。
东都守军结构相对简单,以武三思为大将军,武攸暨为副将,武懿宗、武攸宁、武攸望、武攸宜为四方将军。
例如外郭城,郭城是洛阳的外围廓,也叫罗城,对都城起防护作用,是防守的重点,武三思也真是用了心思,各门要害之地,也尽由武氏子弟担任统军。
长夏门守将-武嗣宗,定鼎门守将-武载德,厚载门守将-武重规,永通门守将-武仁范,建春门守将-武攸归,上东门守将-武怀运,安喜门-武怀亮,徽安门守将-武攸及。
武后则坐镇贞观殿,居中调度,由武承嗣、刘讳之上呈下发文牍、命令。这么布置看起来,似乎是相当合理,毕竟生死攸关,自家子弟更可靠一些。
但就是因为太合理了,让不合适的人领了不合适的差事,所以在李贞率军抵达的第一天,上阳宫就失守了,守将武攸岭不战而降。
这也给了武承嗣攻讦武三思的借口:“姑母,三思这就是瞎胡闹,上阳宫的失守就是典证。”
对武三思那套,武承嗣早就受够了!他根本就不在乎皇帝是否真的驾崩,他的所作所为,不过为了实现个人野心吧!
指着武三思,武承嗣厉声控诉道:“他想当太子,想当皇帝,可不管姑母您是怎么想的,只管用那些市井的小道消息糊弄您。”
“皇帝驾崩了?带着几十万大军出征的天子,能被敌人杀了?他当唐军是什么,纸糊的吗?”
“我和攸宜为什么跑到东都,就是来向姑母禀告,西北大捷,皇帝正在班师途中。”
武承嗣早早就回书说过了,皇帝刚愎雄猜,背叛他的人,下场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死!裴炎的例子,还不足够警醒吗?
此次的胜利,是前所未有的,唐军共计斩获敌军七十余万,取得了建国以来,最辉煌的战果。
这样的战绩,足够让皇帝威望上升至与太宗皇帝一般。普天之下,天下诸国,再也没人敢挑衅他的权威。
是的,他已经成为了这个国家无可更替的帝王。在他有生之年,只有他想不想让位,没人能取代他的位置。
武承嗣不知道武三思吃错了什么药,鼓动姑母发布诏书,欲诓骗各地宗室于洛阳,逼迫宗室低头,强行令他们共推武后临朝称制。
“你脑袋没病吧!你想想,几十万杀红眼的将士,再加上围城的二十万多万大军,能不能把洛阳夷为平地?”
“哦,你是想说,虎牢关是天下第一雄关,你布置了重兵,能够长期坚守。”
“来来来,你告诉我,就你在东拼西凑的那点人,能挡住李敬业的十五万大军吗?”
一直以来,在口才上,武承嗣都说不过这个弟弟,所以在姑母眼中,他一直是拙笨的形象。
等了大半辈子,他终于得到了一个扬眉吐气的机会,可以证明一次,他比武三思强。最起码,在决定家族生死存亡的关头,他证明了自己是对的。
瞧着兄长面目狰狞,歇斯底里到情不能制,武三思冷冷的说了一句:“大兄,你是想投降吗?拿着我和姑母的脑袋?”
武承嗣毫不示弱,上前一步,以同样语气怼回去:“是你,拿武氏一族的脑袋开玩笑!我告诉你,我们死定了!”
西征大捷的消息,用不了多久就会传檄天下,到时候即便东都能守住,武家也会成为众矢之的,势必为天下正道所讨伐。
不要指着李上金、李素节那两个,他们只是长肉不长脑子的东西,让他们牵制朝廷的军队?作梦吧!雍王李光仁已经带兵去找他们了。
抬手制止了武三思,武后淡淡问道:“奉先,事到如今,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武后心里清楚,她输了!在这种艰难的情况下,东都军心崩溃是迟早的事。就算有武氏子弟镇守,也未必能挡住他们献城投降。
可悲啊!她原本已经自己占尽了优势,想着循序渐进,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顺利取代李氏。
却没有想到短短数年之间,李守义就从一个青涩的少年,成长为一代铁血帝王,把她挤的连待的地方都没有了。
“姑母,唯今之际,只有一条!您给陛下写一封信,以祖母的身份写,请陛下宽宥武氏一族。”
“您是他的亲祖母,是孝仁皇帝的生母。就算看到孝仁皇帝的面上,他也是网开一面的。”
在这世上,能让皇帝骤起杀心,放下屠刀的就只有李贤一个。在武承嗣看来,这是武后手里,唯一值钱的砝码,也是唯一能保下武氏宗族的方法。
武承嗣伺候皇帝也有些年头了,他了解这位天子,看似无情,实则是个念旧的人。时至今日,他的笔架上,依然挂着孝仁皇帝批阅文牍的白玉笔。
如果武后同意,他冒死回长安,等待远征归来的陛下。请陛下念及孝仁皇帝,骨肉之情,饶了武家这一次。哪怕像长孙家一样,被流放,被贬为庶人,也比全族被诛要好。
呵呵,冷笑了两声,武三思接了句话:“大兄,你太天真了!帝王无情,他就是个杀神,我们也已经没有退路了。”
“你!”,武承嗣的话还没有说完,武后就把话接了过去:“三思说的没错,我们的确没有退路了。”
“孝仁皇帝!唉,明允,不是本宫所出。”
“本宫当年为了巩固后位,用死婴换了郑妃的儿子。是的,这是先帝默许的。”
武承嗣整个人都凌乱了,武后,他的姑母,竟然不是孝仁皇帝的生母。我的天啊,几十年了,这是竟然瞒的死死的,姑母这嘴够严的了。
但这样也就解释通了,姑母为什么不喜欢孝仁皇帝,与对待其他子女截然相反,甚至用说是苛刻也绝不为过。隔层肚皮,能一样嘛!
扇了自己一耳光,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武承嗣问道:“陛下知道吗?”
武后叹了口气:“本宫与明允斗的那么狠,你觉得他会不告诉三郎吗?”
扑通,武承嗣瘫坐在地上,六神无主的喃喃了一句:“武氏宗族,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