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烈烈的廉洁运动,搞了三个月,共处理大小官员四百一十三人,空前统一了思想,为即将到新政改革,打下了良好的政治基础。
永贞三年,五月,政事堂颁发上谕,向天下诸道昭示新政内容:
其一:整饬吏治,严惩人浮于事,因循苟且行为的官员,贪污六十贯以者-剥皮实草。对不法者,官员可依例弹劾,百姓可击登闻鼓,有司立时受理。
其二:发现鱼鳞图册,按照其税粮多寡,定为几区,每区设粮长四人,集合里甲耆民测量田亩,绘制成图,写上田主的名字及田地之面积与四至,编类为册,抑制偷税漏税和土地兼并。
其三:移民屯边,关中人口稠密,历为狭乡。虽贞观时移出一部,但仍无法缓解土地狭窄之忧,加之边境人口稀少,土地荒芜,征兵调兵用时耗长等原因,故施行移民屯边之策。
其四:重视发展农业,轻徭薄赋、与民休息。朝廷规定对地方官吏的考核,以农业生产是否发展作为重要标准。
如果州县官吏所在地区“田畴开辟,家有余粮”者则予以奖赏;反之,如“为政苛滥,户口流移”者则加以惩罚。
对无田,少田,生计困难的百姓予以宽容政策,可在本地授予一定的田亩,亦可移边多授土地。
其五:兴办学院,各州公学对平民开放,真正做到有教无类。并于长安建立大唐军事学院,专门培养武将,将军队系统化。
其六:礼俗改革,发行《永贞正韵》,定汉语为官话,杜绝胡语胡文,大唐所辖所有羁縻州,必须一体施行。并规定读书人若听不懂官话,不会说官话,就不能参加科举考试。
与此同时,在婚姻方面,改变汉族传统上不鼓励收继婚,变为严厉禁止收继婚,“马死后皮归主人,兄死后妻子归弟”的陋习一去不返。
“如儿子续娶后母为妻,侄子续娶寡婶为妻”,男子枭首,女子为官为奴,不论阶级,皇族亦如是。
其七:大兴科举,进一步发展以乡贡(贡举)为主的科举制度,科目增多了,录取人数翻倍,名额以贞观时两倍为限。
其八:广开言路,注意纳谏:以“广言路”、“杜谗口”为主旨,在丹凤门外设立铜匦,鼓励百姓上书言事。
其九:推行惠民之策:在长安施行设立:养济院(免费养老院)、养济院(免费医院)和漏泽园(免费公墓),并于长安郊外,修筑公房,供无家可归者居住。
其十:重视商业,制定《商律》,鼓励经商,重税逐步减少,并不限商人子弟考学、当官,大唐户籍成为唯一的入门标准。加大西域、海上通商,无论汉胡货卖自由。
其十一:改良钱制,严禁私铸铜器,维护钱法,保护钱制。铜的产量首要满足制币,铜器改由公铸公卖。
其十二:设立“养廉制度”也就是“耗羡归公”,即由上级官府依定额发给官员。以后火耗一分为三:一份给地方官养廉,一份弥补地方亏空,一份留地方公用。这样,既增加了财政收入,又有助于廉政。
其十三:推行官绅学子一体当差一体纳粮,上至皇亲勋贵,下至平民百姓,一律按制征税。当然,也不是真要勋贵官员服兵役、徭役,是可以花钱兑买的。
其十四:完善灾赈制度,确定了粥赈期限及据当地实际情况,准许自行调节粥厂数量。并以州为主,设立专项赈库,专用于赈济灾荒,开浚河道,或修理缄垣。就近雇佣百姓,藉以糊口,以工代赈。
其十五:改土归流:羁縻州官员,增设一倍,一汉一胡,互为监督,互为约束,严禁歧视羁縻州百姓,亦不准汉胡两族官员盘剥,违者量罪加倍。
新政补充的十五条,一时激起千层浪。新政规模之大,所涉项目之多,已经超过了贞观、永徽新政的总和。
难怪圣人要在京师搞一场廉洁运动,现在才明白,皇帝是担心官场上的反对之声过大,影响了新政的推行。
不过,必须要佩服皇帝的决心,年纪轻轻能有这样大的魄力。若先帝在天有灵,知道他这般出息,定然是无限欣慰。
可宣政殿内的李守义,对于朝中的这种恭维却不以为意。原因很简单,刚刚拿下了几百名官员,就算是要保住走上的帽子,也定然是顺情说好话。
什么大魄力,大决心,那都是虚的!李守义是个务实的,他看的是成绩。嘴上花花再多也没用,真要为朝廷着想,为天下黎庶着想,多干一些比什么都实际。
这新政能顺利颁行,一边是靠武力威慑,一边是靠政治高压,摘了几百人的帽子才推行的,不容易。而就在李守义与几位宰相畅谈“革命浪潮”如火如荼之际,吴毅就呈上了一份来自东都的家书。
写信是自然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对新政觉得涉及的利益面太广,会触及太多人的利益,施行的如此操切,她未免有些担心。
武后以过来人的身份,劝李守义要三思而行,可以先试试,也可以根据实际情况,适当的删减一部分。
她老人家知道皇帝有大志向,可治大国如烹小鲜,该逐次逐批的慢慢来,事缓则圆嘛!不能把人往死路上逼,这是要出事的。
另外,她老人家年纪大了,一直想着抱重孙,帝后成亲这么久了,还没有喜讯。那皇帝该反思一下,雨露均沾呢,毕竟皇嗣才是社稷的根本。
李守义看过这本章后,面露愠色,他知道武后之所以写这封信申饬他,就是因为新政中禁止的收继婚制,觉得李守义侮辱了她,拿她伺候过两代皇帝说事。
她呢,也借着点评新政之机,拿皇帝没有子嗣打趣。这可是触及到了李守义的底线,说他可以,说皇后干嘛,她招你惹你了?成婚时间这么短,哪来的子嗣?
一把摔了手中的茶盏,李守义肃声道:“朕连亲老子的气都不受,还要受她的气吗?”
“武承嗣,你,就你来执笔回信,你替朕问问她,她在这个年纪的时候,生过皇子没有!”
钟绍京也真是皇帝的好鹰犬,一点都不顾交情,立马拿来纸铺在武承嗣的案前,拿着笔对递到他面前,笑道:“武相,你请吧!”
这武承嗣哪敢接啊,连滚带爬的到御阶下,操着哭腔:“陛下,跟臣没关系啊,不是臣告诉她老人家的。”
写,写啥啊,那是写命!
按皇帝说的写了送到东都,姑母不会把皇帝怎么样,却会把他的脑袋拧下来啊!
见皇帝的脸依旧阴着,武承嗣拉了拉狄仁杰、刘景先的衣角:“怀英,老刘,你们得帮我说句话啊!”
是的,皇帝这么做的确有些不妥,可太皇太后的确有些过分;皇帝已经大婚、亲政了,很多事,她都不该再指摘,更别说皇帝干的都是正经事了。
所以,诸相的意见一致,唯皇帝之命是从。
而李守义也是阴着脸,走到武承嗣面前,愠声道:“朕让你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