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辛幻化出来的幻象，堪称栩栩如生。
娘亲还穿着那件洁净而微旧的布衫，温柔地笑着：“闻秋，快过来。”
阿迟站在桃树下，笑靥如花，双手合拢在唇边大喊：“闻秋，我最喜欢闻秋了！”
那些景象，好像一伸手就可以触碰到一样。
江闻秋不由得，微微抬手。
然而指尖所能触碰到的，只有冰凉的空气。
江闻秋突然睁开了眼。
在那一瞬间，他终于发现，原来他什么也没有了。
假的，这周围都是假的。
唯一的真实，早已经埋藏在了那个遥远的春天。
月辛的幻象，比之上古战场中的考验时还要真实几分。
但是江闻秋心中清楚明白地知道，这一切都是虚幻。
可是他的心里，忽然生起了一丝可笑至极的念头——不想。
不想打破。
银面具之下，江闻秋勾唇轻轻笑了一声。
那笑容说不上冷，也不是平时里惯用的虚伪假笑。
反而透着些许的清怅。
那双眼里泛着些空洞的凉意，像是一片被冰雪覆盖的湖泊。
他对月辛轻声道：“你看，我早就什么也没有了。”
九杀剑随声而动，一剑斩向了四周的虚景。
温暖瞬间退散，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冰寒。
海浪拍向了边岸，玻璃球生出了第一丝缝隙。
江闻秋浮在半空之上，身后是轰然破碎的幻境。
一片一片，折射着白雪的光。
他长身玉立，身前是雪地，身后是深渊。
居高临下地俯视众人，好像什么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又好像，什么都不属于他。
冲击波震碎了江闻秋面具的绸带，银面具啪嗒一声，掉在了雪地上面。
有几缕乱发，挡住了他的眼睛。
那面具落下的一瞬间，四周的人都不可置信地轻呼了一声。
所有人都知道，暗楼少主虽不如苏长绝容颜清绝至极，却也同样生得一副好容貌。
虽然他平常总是将这张脸掩盖在银面具之下。
可是现在，让人惊叹地并不是他的容貌。
而是——
“我是不是看错了？江少主，江少主……哭了？”
“…我好像也看见了。”
周围传来窃窃的私语。
在场的人都修为不低，眼神也很好，自然没有遗漏江闻秋眼角边，顺着颧骨而落的一滴泪。
他哭了。
江闻秋随手摸了摸脸上的湿意，有些后知后觉地惊愕了一瞬。
然后面对同样不解的月辛，微微一笑：“你很好。”
江闻秋道：“谢谢你。”
“什么？”月辛的招数被破，面色不大好看。听见他的话后，很是疑惑地抬头。
“我说，”江闻秋重复了一遍，“谢谢你啊。”
“我总以为，只要我最后努力地达到那个高度，”他伸手朝着天上指了指，“就能将我失去的一切拿回来。”
江闻秋勾唇，嘲讽地轻笑：“但是你刚刚的幻象，突然让我明白了。”
“我现在所追求的一切，不过一场虚幻。”
“因为所有的真实，所有的光，我都把它丢掉了。”
“我从前觉得，这都是值得的。”
江闻秋顿了顿，道：“但是现在，我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