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知道,旅者啊,你所说的一切我都知道啊,上面的世界更加绮丽,那里的生活也更加美好,可是这里是我的家啊,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我的兄弟姐妹,我所有的亲人都生活在这里,这里是我的家,我怎么可能抛下他们和你一起走?
一条船在河流上行驶。
那是一条白色的船,一条看着十分简约的船,但这一个简约并不能够妨碍它的与众不同,不论是谁,第一眼看见这一条船的时候,只会有一个念头。
宏伟。
很难想象这样一条庞大的船是怎么行驶在这一条小河流上的,不,仔细观察,似乎并不是它在河流上行驶,它仅仅只是在河流上,不是水承载着它,而是它的本身就这么伫立在‘水’这个概念上。
仅仅只是因为船应该在水上,所以它在水上。
“……喔。”不知道是谁发出了这样子的赞叹,在那一条船出现的时候,每一个人的目光都被它吸引了过去,在昨天已经有四条船经过之后,今天又有一条船来到了这里,而且,这一次的船比昨日更加宏伟了,一条船就已经超过了昨日那四条船的壮丽。
但是这一条船上并没有任何旗帜,也不是制式化的船,它并没有任何证明自己所属的标识,这一切好像都能不重要。
“今天的风景不错,如果能够再维持几天,我说不定会爱上这一个月。”
她站在船头,双手就这么搭在船舷上,她那如酒酿一样的深红色双眼看着罗曼口岸上注视着这里的人,那些人眼中流淌着各种不同的情绪,她能够看出来那些情绪,羡慕,惊叹,憧憬,对于罗曼口岸的人来说,这样的船应该许久才能够见这么一次吧。
“一会儿我们靠岸之后能够停留多久?”她回过头,对着身后问道。
没有人回答。
“也对,时间还是很紧凑的,让拿了船票的人上来就足够了。”
她又将自己的目光放回到罗曼口岸,似乎只有看见那些人的时候,她才会有一点点情绪上的触动,当然了,这种描述肯定是有些夸大其词了,只是,‘一个人’站在这里,和不知道什么东西交流着,总会让人感到奇怪。
她站起身,既然船即将靠岸的,那就得需要开始准备了,这一条船太大,所以,她还需要走一小段的路程,她朝着身后的那一扇门走去,穿过门扉,两侧的房间门从她的身旁倒退,和她的双眼一样泛红的地毯镶嵌着金色的流苏,勾勒出一个又一个美丽的符号。
走到尽头,沿着暗褐色的木质楼梯向下,一,二,三,三个楼层,从甲板往下三个楼层,船舱之中依旧明亮,哪怕没有出现什么灯或者别的照明工具,这个船舱之中依旧是明亮的,和外面的白色不同,这一条船的内部充斥着一种古老华贵的色彩,那些门扉和墙壁,还有地板,每一片都是如此崭新且精细。
这一种崭新并不会影响它的古老感,事实上,这一种崭新是建立在这些材料的整洁和干净之上的,通过这样子的材质搭建出来的船,从某种意义上确实超越了这个时代。
不过,这一条船仅仅只是为了‘航行’而存在的,除此之外,不具备别的功能,它无法制造所谓的破坏或者上海,它不带着任何武器,它仅仅只是为了将人们从一个地方送到另一个地方。
她穿着一身……红色的衣服,严格来说,最外一层的衣服是红色的,红色的大衣,看着有点像军装,但装饰物依旧华贵,在大衣之下的,是黑色的马甲和白色的长袖,同样的,她的黑色短发上也戴着一顶红色的帽子。
她的下半身是结构繁杂的裙子,第一眼确实难以辨别具体的结构,最先是用线条交错编织出来的红色裙子,下摆一只蔓延到她的小腿,但那裙子并非是实质的颜色,那些交错线条之中镂空了无色的薄膜,这样,便能够看见在那裙子的围绕之中,那修身的黑色长裤。
很复杂的衣物。
很多时候,通过衣物着装就能够判读那一个人大概的经济状况,如她这样子的华贵服装,在很多时候都是和贵族挂上了钩,至少,能够把这样子华贵的衣服当做常服着装的话,至少也是某些富贵人家。
“好了。”
她将手搭在了门上。
“让我们看看这一次的乘客都有谁吧。”
于是,她推开了门。
——拉芙兰,罗曼口岸。
那一条白色的船停靠在了罗曼口岸,在人们目光注视之中,那侧面的门扉打开了,这一扇门在整一条船的船身上显得十分狭小,可靠近一点,就会发现这一扇门足以容纳两三个人同时经过,而也是在这一扇门打开的时候,靠近那一条船的人便看见了她。
“咳……咳咳。”她轻咳两声,然后,露出一个看起来还算和善的表情,“请持有船票的人凭票上船,我只会在这里停靠大约半个小时,如果有人在半个小时之内没有上来,那么很抱歉——那迟到的人将会失去这一次的航行机会,就是这样。”
台阶从船上搭建下来,一路延伸到地面上,她从船上走了下来,到此为止,她就站在了这里,站在这个地方,她没有靠近罗曼口岸更里面的位置,她仅仅只是站在最靠近船的地面上,或许,她只是想要触及一下地面,而不是去看这一次停靠的地方到底有什么。
“……给你。”
R·S·墨洛温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一顶帽子,她将帽子戴上,并压低了帽檐,这样,就能够遮住一部分自己的脸,她将信封之中的船票递给了那位女性,后者仅仅只是粗略地扫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请。”她对着船比了个手势。
这位女性笔直地站在地面上,她的目光并没有聚焦在某一个具体的地方,而是扫过了那些看向这里的所有人,在看见植物、建筑物或者是人的时候,她的目光都没有任何的变化,情绪上的变化,或者别的什么,正如之前所说过的,这都不重要。
这都没有区别。
“嘿……嘿!”远处,一个男人壮着胆子喊道,“请容许我问一下,这条船……准备去哪里啊?”
“卡尔蒂安。”
她并没有因为这个疑问而显得不耐烦,在听见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先是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让自己看起来并不会那么的……‘吓人’,这些普通人对于这种身着华贵的人总是带着一点点的抗拒,不论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他们都试图建立起一种将‘华贵’阻拦在外的抗拒。
毕竟,他们是‘人’,是普通人,是平民,而不是那些曾经的贵族。
卡尔蒂安,这个回答显然是让那些人有所触动,听见这个回答的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或者用一种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她——卡尔蒂安,他们都听见了,是卡尔蒂安,是那个‘据说’拥有大量的教堂的,充斥着信仰的世界。
卡尔蒂安。
“看来我们来的速度也不算慢。”
下一个,是带着祈铃的雅克·奥芬巴赫,和墨洛温不同,雅克看样子认识这位检票的女性,他和祈铃领着各自的行李,并没有多少的行李,踏上了那一个阶梯。
“这里有多少人要上船,维克多?”
雅克从口袋之中翻找了一下,最后只找到了一颗糖果,还是祈铃放入他口袋之中的糖果,他将那一颗糖果抛出,但是被称为维克多的女性并没有接过,任由这一颗糖果落到了地上。
“……还差两位。”维克多说,“不论还有多少人,我只会在这里停留三十分钟。”
“走了祈铃。”雅克提着那一个小小箱子走向船中,“别和她搭话。”
即便不知道为什么,祈铃也照做了,她跟在雅克的身后,走入到了船中。
至于维克多,她依旧站在那里。
三十分钟的时间并不多,至少对于维克多来说,三十分钟并不长,事实上,现在只剩最后一点时间了,那些围观的人走了那么一两个,但更多的人依旧悄悄看向这边,那些人试图探寻到更多的内容。
“您好。”
接下来到来的是伊纳里图·冈萨雷斯,他的将船票递给维克多,然后对着维克多颔首示意,他在这一个简单的问好之后便径直走入船中,没有更多的交流。
至此,只剩下最后一位乘客。
维克多的表情一直没有多少变化,她的情绪似乎并不会因为这些内容而出现偏差,她的一切都是这么稳定,只是现在稳定。
远处,脚步声正在传来。
“最后一分钟。”维克多并没有看向手表,也没有看向任何能够证明时间的东西,她好像知道这些时间,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刻,“请加快速度。”
“来了!”
第四个人来到,那人说着,将一张船票递给了维克多。
他们迈入到船中,那阶梯一点点回收,最后,那一扇门关上。
一条船在河流上行驶,驶向那充斥着信仰的城市。
·
第四部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