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安脸色青紫,嘴角一抹黑色血迹,他已经死了,而李碧云状况也不好,幸亏她身上有锦云师太留下的护身之物,那是一块蝴蝶样的玉佩,晶莹通透,发出一层淡淡蓝光将李碧云身体护住,不过看样子也坚持不了多久,那玉佩中间隐隐已有了一丝裂纹。
林方墨尚不及阻止,姚安已经被吞入地下,他只来得及将金翎对准那摄住李碧云的白色光束狠狠一斩,光束瞬间断开,李碧云掉下来,趁着落地之前,白芽儿化成一道风将李碧云卷到莲花台上,随即朝她吹了一口气,林碧云幽幽醒转过来。
“这是?”她立即意识到情况不对劲。
但林方墨来不及跟她解释,他的目光被玉盘吸引,原本,完全暴露在眼前的玉盘上已经可以清晰看到那些雕刻的纹路,密密麻麻一环套一环,形成一个繁杂的阵法纹路,在李碧云出现之前,原先被吞没的尸骨都在为这些阵纹提供鲜血,血红色的纹路不断延伸到了莲花台底下,只差那么一丝就全部蔓延开来,方才又吞了姚老头,玉盘上红色纹路终于圆满,于是整个玉盘变得透明许多,林方墨甚至看到了下方许多影子,与此同时,观音像怦然碎裂,上半截身子变成碎块散落一地,只剩下半身杵在那里,在半截身体之上,露出一面巴掌大古朴铜镜,铜镜横放,镜面朝上。
“这里的观音像必定是高人所筑,将铜镜植入其中作为阵眼之物配合这座顶级困阵,只是有些奇怪,按白芽儿所说作为阵眼,即便真正的阵眼是铜镜,而盛托铜镜的观音像也不该如此轻易破碎,难道是有什么变故?”白芽儿在李碧云醒转之前就进了砚台,此时倒也不便询问,但他忽的想到姚老头说过,此处原是妈祖金身,只不过被官老爷换成了观音像,恐怕这就是变故所在。
吸收了足够鲜血的玉盘,对林方墨他们来说是脚下的地板,对底下的人来说就是禁锢自由的穹顶,此时这穹顶完全变成了透明,恍若无物,站在莲花台上,二人都将目光垂下。
玉盘之下缓缓飘上来一个纤细身影,凑到近前,透过玉盘,那人模样清晰可见,是个妖娆的红衣女子,不知被囚了多久,衣衫也不是本朝女子常见的样式,却鲜丽如新,女子面色清冷,肤色极白,只是一些皱纹昭示着她似乎真的不年轻了。
红衣女子身旁又缓缓出现几道影子,离得近了便看见是几条蛇,这些蛇围着女子转了几圈,忽然钻进她的身体,不见了,随即女子冲着林方墨二人露出个诡异的笑脸。
林方墨心里突突直跳。
“这大阵不会被破开吧,还有这女的,看着不像是好人呐。”
“你放宽心,这困阵布下已久,底下的东西若能脱困,又岂会等待如此漫漫年岁,至于眼前这位,恐怕并不是个人。”白芽儿声音响起。
林方墨一愣,低头看手上的砚台,那白虎印记分明还在,身旁也没有白芽儿的行迹,可这声音?
“笨蛋,此为传心术,你只要在心里想就行了,不必出声。”白芽儿又道。
传心术?世上还有这般神奇之术!林方墨又长了见识。
“是吧,你也这般想得吧,我看她这样就活脱脱是个女鬼。”林方墨随即在心里附和道,跟你似的,他在心里又加了这句。
“白爷是魂体,不是鬼。”
林方墨一愣,旋即想到这传心术似乎只要心里想的就能被察觉,暗道失算。
“别瞎想了,你还是紧着眼前吧。”
“我似乎知道她是谁。”李碧云忽然开口。
“你知道?”林方墨不以为然。
李碧云自顾自说到:“我师父喜好游历江湖,见闻颇丰,当初住在府上的时候,便时常讲一些轶事怪谈给我听,她曾经从了月真人口中听过一则秘闻。”
“这种时候,咱们在这里听故事,似乎不太合适,你确信这大阵还稳固吗?”这话是林方墨在心里对白芽儿所说。
“你看那面铜镜,只要它没事,这困阵一时半会无忧。”白芽儿指点道。
他这才安心听李碧云继续说。
“百余年前,琉球国神道教祠掌八重尚贤派遣门下弟子随朝贡使团赴京,当时的明皇帝不知何故,并未亲自接见使臣,而是皇子代行,且那次使团只在京城待了几日便匆匆折返,只是那位八重尚贤的弟子悄悄留了下来,他只身一人前往白云观去找了当代龙门宗掌教昆阳子,递上八重尚贤亲笔书涵。”
“可这跟此处大阵有何关系,难道下头困着的是那什么祠掌的弟子?”
李碧云看他一眼,道:“那倒不是,当时那弟子是奉了他师尊的令到白云观求援的,你不知道,琉球国的神道教信奉龙宫,他们坚信在茫茫大海深处,有龙宫的存在,而找到龙宫的关键在于龙门,在他们的教义之中,虔诚的教众在机缘恰当的时候跃上龙门就会一朝化龙,逆天改命,当然,外人都当是无稽之谈,但那八重尚贤似乎得了某些线索,直指龙门所在,只是他遇到了一些困扰,无法达成所愿,故此求助当时中原道教魁首龙门宗的掌教昆阳子。昆阳子起初是不信的,但那使团给昆阳子看了一个物件,于是昆阳子亲赴南海,去给八重尚贤帮手。”
“什么东西能让他看一眼就信了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
“鲛珠。”
“鲛珠?”林方墨脸色古怪看向李碧云。
“没错,就是后来流落到我家里那颗鲛珠。”
“这东西有什么神奇之处吗?”林方墨问出来又有些后悔。
但李碧云似乎并不介意,道:“说给你也没什么,反正鲛珠也被人抢走了。”
林方墨张了张嘴,听李碧云继续道:“鲛珠可以在一定范围内感应到龙门所在,因为传说中,鲛族世代守护龙门。”
“那么说,他们是真的找到了龙门。”
李碧云摇摇头:“并没有,或许龙门真有,但他们并未找到,因为这事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局。神道教不止在琉球国,虽然琉球是神道教的祖地,后来教义传播到了东瀛,东瀛神道教自立门户,并不承认琉球国神道教的正统地位,当时东瀛神道教祠官是天照阴功,他也是运气好,在一处沉船中发现了鲛珠,于是在这上面做起了手脚,又散布一些隐晦的线索,随后故意让它流落到八重尚贤手上,为的就是把八重尚贤从神道教的神宫之中引出来。”
“想杀了他?”
“不,神道教信众极广,教内神官无数,杀了一个祠掌,还可以推选新人,天照阴功自然不会如此,他是要将八重尚贤炼成傀儡,借此暗暗掌控琉球国神道教。不过八重尚贤这人生性极其谨慎小心,他知道这龙门就算确信无误,也必然有许多阻碍,如此重宝少不了守护之人,尤其鲛族,传闻之中战力无双,他便邀了中原道门出面前来助阵,承诺事后好处平分。”
“倒是个机敏的人。”林方墨也不免赞叹此人心思,常人得此线索,多半是独吞好处,哪里有与人共享的道理。
“老奸巨猾罢了。”李碧云继续道,“天照阴功一步一步将八重尚贤引出琉球,又一步一步迈入自己事先设好的陷阱,双方一场大战,八重尚贤被擒。”
“天照阴功竟成功了?”
“也不是,他擒住了八重尚贤,但不及炼化,昆阳子就赶到了,接着又是一场大战,昆阳子夺回了八重尚贤,双方僵持着鏖战了半月有余,最终天照阴功重伤逃遁,麾下两大神官被昆阳子用一座大阵困住,囚禁起来。”
“怎的不将他们杀了,以绝后患啊?”
“据说当时昆阳子,天照阴功与八重尚贤各自身负重伤,天照阴功逃回东瀛,不久之后传位给新任祠官,至此音讯全无,八重尚贤返回琉球,自此不出神宫,而昆阳子当时拖着重伤之躯封住两大神官,已经无力除恶,勉强回到白云观,随后就坐化了。但不知为何,他没让人前来此处诛杀神官,只是用这镜花水月大阵将他们困住。”
“镜花水月?”林方墨才知道这座大阵的名号。
“这是一座顶级困阵,也是昆阳子布置好后,与天照阴功大战之时将他们引入阵中,阵眼处是他的随身法器观心镜。”
林方墨又看了看那面古朴铜镜,暗叹这并不起眼的小小铜镜却有如此来历。
“等等,你说这阵法困住的是两个神官,那不是意味着底下……”林方墨忽然反应过来,忙看向脚下。
“不错,这红衣女子应该就是八岐,我也是从那几条蛇融进她身体时才想到的,那底下应该还有一位鼓山火狐。”
“八岐?火狐?怎的听你这么说,感觉这俩都不是人。”
“自然不是人,八岐虽不是真正的上古神兽,但既然她能修炼到化形成人,又自名八岐,想必是有些本事的,据说她好以食人为乐,如果遇上心怡的猎物,就会扮新娘子,玩一番洞房花烛的戏份,在新房里将猎物吃掉。”
林方墨闻言看一眼下面那女子,恰好她又对着林方墨笑起来,直看得林方墨一阵恶寒。
“与八岐相仿,鼓山火狐也是一个修炼多年的妖,他俩本不是东瀛出身,而是出自中原,后来因为修行中嗜杀成性,被一众修行宗派所不容,最后远赴海外,被天照阴功蛊惑,成了东瀛神道教的护教神官,那次为了彻底制住八重尚贤,才一起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