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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康熙四十七年六月,淄川大旱,“旱民忧旱讹言起,造言魃鬼殃群农。坟中死者瘗三载,云此枯骼能为凶。十二村人襁属至,纷操矛弧声汹汹。蚁屯蜂集满四野,墓主饮泣排心胸。既不敢言岂敢怒,坐听百锸环相攻。宿土飞扬迷道路,穴隧直下抵幽宫。破棺碎骸髑髅挂,惨祸地下犹遭逢。”

说的是这年夏天大旱,有人谣传某一坟中埋葬了三年的死人变作旱魃,引起天旱,祸害百姓,好事者联络了周遭一十二个村子的村民,拿着掀镢等工具,气势汹汹地聚集到这座坟前,要掘墓毁尸。

坟里埋得是东石井村铁匠姚六的小女儿,死的那年刚过及笄,正是碧玉年华。姚六在家本是排行老七,只因三哥生下来就体弱,不上四岁便即夭折,时日一久,姚七便被人叫成了姚六,不过,这都是村人在姚六醉酒时探听所得,并不知真假,因为他是八年前只身从别处逃荒而来,听说他老家本是洛阳。

东西石井,俩村隔着一条河,河上游一口古井,村人吃水,都是指着这口井,常年不曾干枯,河岸是连绵的桃树林,有些老林子,桃树都有几十年的树龄,据说紧挨着古井那棵环抱粗的蟠桃树已经超过百年,两个村里的老人时常在树下乘凉喝茶。

姚六的手艺是家传,打得一手好铁,这一点倒是远近皆知,无人怀疑。姚六靠着这点子手艺,竟然也在东石井安家置业,娶了西石井一姓王的女子,夫妻二人勤勤恳恳,日子倒也过得红火,膝下有二子一女,大儿姚文生得结实,人也憨厚老实,是姚六准备传承自己手艺之人,二儿姚武却文弱内秀,姚六本不喜爱,常言道农家孩子,本本分分过日子,靠的是力气和手艺,小儿子这个样,以后怕是难活。等孩子到了六岁那年,不知从哪里听来一段《论语》,竟记得混熟,日日蹲在墙根吟诵,姚六见了更不喜欢,却不想王氏听了大喜,说起来也该着是这孩子的命数,王氏本不识字,是个地地道道的乡下农妇,胆识却非寻常村妇可比,自小便见识独到,她见姚武未曾进私塾便吟得好文章(虽则她听不懂,但却觉得好),便心道这孩子有前途,不该浑浑噩噩跟着他们夫妻过老百姓日子,若不让他读书识字,终究是耽误了,因此上不顾姚六的反对,毅然将姚武送进了私塾。

村里原是办不起私塾的,可巧有个前朝的老秀才,家里没了人,早年一个人路过此地,见山水清秀,民风淳朴,于是在此定居,平日里教几个学生,得些束修,勉强度日。

姚武这孩子颇为争气,诗词文章样样不在话下,每每将私塾佐先生喜得合不拢嘴,不住价夸赞,言道这孩子将来必成大器。一开始姚六还满腹牢骚,觉得王氏花钱送孩子去读书纯粹是糟践家财,待得后来听见私塾先生的话,加上周围邻里也不住口地夸赞,他便也不再埋怨,又过些时日,他见姚武时常在家出口成章,挥笔亦是一手的好字,竟也渐渐欢喜起来。

姚六中年得了小女儿,彼时姚文已经成家,姚武也长到一十四岁,家里添了个小女孩,阖家俱是喜爱得不得了。孩子降生时,可巧有个游方的道人路过,在姚家歇脚,讨了碗水喝。那道人穿得破破烂烂,却是一副仙风道骨模样。姚六夫妇皆是不识字的,可巧有这道士在侧,又指望他修道高德,沾借点福缘,便请他给孩子取个名。那道士也不推托,大咧咧到了内堂,从接生婆子手里接过婴孩来细细打量,见那孩子肤白皮嫩,眉眼俱佳,却不像是生在寻常农家的孩子,又打量了片刻,忽的心头一震,旋即将孩子递还,对着姚六打了个稽首,道:“贫道也算与这孩子有缘,便给她取名‘姚芝’,芝兰贵秀之意,如何?”姚六哪里懂这些,原也仅是为着讨个吉利,当下只不住地说好。说来也怪,那女孩本是不住地啼哭,待得道士抱了片刻,又给取了名字,女孩当即止了哭声,明亮的眼睛乌溜溜对着人看,貌似在打量这陌生的世界。

姚六得了个小女儿,心里也是高兴,直要挽留那道士多盘桓几日,不料那道士执意不肯,当下便要告辞离去,姚六夫妻不住价惋惜,正没奈何时,不想道士竟去而复返,从褡裢里拿出个玉坠来交给姚六,正色道:“我见你家小女面相颇有异处,怕是以后少不得三灾四难,本来贫道不该多事,凡人皆有命数,只是贫道今日受了二位款待之情,不得不报,说起来也算是贫道与这女娃有缘吧。这玉坠虽不是值钱的物件,却是贫道以符咒贡在三清像前数年,只要给她戴在身上,多少有些避灾驱病的效用。”说完也不待姚六夫妇答谢,径自出门扬长而去。

却说姚六夫妇都是乡下人,虽然日子过得颇为宽裕,可到底不曾见过多少稀罕物件,那日收了游方道士留下的玉坠,虽然也觉得那东西甚好,也不过觉得好看而已,当下给小女儿戴在身上,却哪里知道那玉坠的来历,此物名为“守魂玉”,乃是采自西昆仑云峰之巅的绝佳玉料,当世罕见,又得道士以符咒之力供奉在三清像前数年,集无数香火,有守魂聚魄,祛病消灾之效,此玉不敢说天下无二,等闲却也寻不出几块来,端的是一件道门至宝。按常理来说,这样金贵的东西是不该随便送人的,可这天下事本就没有无源之水,也没有无根之木,当日在姚六家现身的道士可不是寻常人。

其时,清主入关已久,大兴佛教,对道教稍有规范,诸多道家分支渐而没落,唯正一道与全真道尚具规模,其余教派即便得以残存,亦不得不收敛锋芒。此人在当世位列道家三仙人之首,人称“逸龙真人”,得道在青城山丈人观,为神霄派当代掌教真人,神霄派虽然门户小,但传到这一代,逸龙真人将祖师林灵素的五雷符法修到巅峰,一身道术通天彻地,在民间的名声竟然压过正一道与全真道,隐隐成了仙家之首,便是和那龙门宗的宗主相比也不遑多让。逸龙真人有一同门师弟,人称“烛龙道人”,此人修道天赋异禀,可惜误入歧途,于旁门左道之术颇为热心,终于在他们的师父羽化登仙那年叛教而出,再后来,江湖上传闻有个勾魂夺魄坏事做尽的道士四处作恶,正派人士几次围剿,奈何这道人一身妖术神鬼莫测,竟然不能将他降伏。逸龙真人心知是其师弟作恶,故而辞去掌教之职,云游四海,希望将烛龙道人带回青城山。

这一日,逸龙真人遥遥望见东石井村上黑云缭绕,似妖如魔,匆匆赶来,却是遍寻无果,待到在姚六家讨碗水喝,又逢姚六求他给孩子取名,无意间看到这孩子的前世姻缘,思量她这一生怕是命途多舛,有心帮持一把,却又担心私改凡人命数实乃泄露天机,这才留下一枚玉坠,希望能替她消灾弭祸,当下不再过多逗留,竟往别处去了。

姚芝长到六岁的时候,已然隐隐一副小美人的模样,眉梢眼角分外讨人喜欢,再加上这孩子性情柔顺,嘴甜心善,左邻右里无不夸赞。

时逢京师大考,各地秀才举子纷纷辞别父老故乡,赶往京师赴考。

这一日云淡天高,阳光正好,春风花草香,泥融飞燕子,积了一冬的杨柳芽儿争破头往外钻,鹅黄新绿,莺歌鹊舞,端的是好时节。

石井村方圆一带遍植桃树,如今春风日暖,只待些许时日,南燕北归,春回大地之时,漫山遍野开满桃花,蜂飞蝶舞,端的堪称人间仙境。

姚武将昨日看过的文章又温了一遍,放下书,整一整仪容,从家里径直往学堂赶来。自从姚武两年前从私塾搬回家去,如今的私塾先生仍是当初那位佐青佐老先生,可是所教的学生弟子却大多换了小一辈的新人。为着即将进京赶考的事,姚武需得先向老先生辞行,一则再听先生临行训戒,二则也是顾全先生的颜面,以示学生不敢忘了先生的教导之恩。

来在学堂外面,便已听见里面读书朗朗之声,年轻人的声音让人不由得心生澎湃,姚武轻叹了口气,数载寒窗苦读,如今虽得了个秀才的名声,终究也是无用,只待此次金榜题名,方才是光宗耀祖的好事,不至于虚度了许多年的光阴,心里想着,脚步未停,人已经到了门内,佐老先生眯着眼,放下卷了书皮的一本《春秋》,喜道:“来了。”

姚武深得老先生喜爱,因而虽在学堂,却并不摆着老学究的架子。

“行了,眼见着也是下晌,今天的书就到这里了,都散了吧。”老先生遣散了众人,将姚武唤到近前,道:“算算日子,你也该过来了,几时起身,便是这几日吧?”

“是,再过两天,跟薛王庄的薛秀才和王秀才一块起身。”姚武恭恭敬敬回道。

“也好,有个伴,路上安稳,也不至于孤单。”

垂首在一旁站了半盏茶的工夫,耳边不住地响起老先生的嘱咐,无非是说他当年赴京赶考时的经历,啰理啰嗦好半天,“行了,再多的话我也不说了,总是望你此去能有所得,金榜题名固然是好,真要有点差池,也不要灰心丧气,好在你是知道好歹的,我很放心”。

“是,学生记着了,先生多保重。”

从私塾里出来,阳光依然有些晃眼,门口一个半大孩子迎上来,笑嘻嘻道:“二哥是来给先生辞行吗?”

姚武看着凑上来的小孩,摸了摸他的头,笑道:“方墨,怎么下了学也不回家?”

“我在这里等二哥啊。”

“等我?”

“是啊,爹爹从镇子上给王员外家裁剪衣裳,回来说邻镇上的秀才都在这几天去京城了,二哥一定也是,他让我来送一送你啊。” 小孩一张脸上稚气未脱,却煞有其事地做出一副小大人模样。

这孩子名叫“林方墨”,是西石井裁缝林大勇的独生子,跟姚芝同岁,只比姚芝大了两个月。石井村本地居民多是林姓,这林大勇速来与姚六交情匪浅,两家时常来往,因而方墨也随姚芝,称呼姚武为二哥。

论起读书识字的天赋,林方墨比姚武还要伶俐百倍,自从姚武离了私塾,私佐老先生本打算就此关了门,颐养天年的,就因为遇见了林方墨,这才像又一次发现了宝贝疙瘩,下定决心要培养这孩子。

因着父辈的关系,又加上方墨这孩子的确讨人喜欢,姚武也是把他当做亲弟弟一般,方墨幼时尚未入私塾那会,便是姚武教他读书识字,说起来,姚武还是小方墨的半个师父。

“跟二哥到家里玩吧。”姚武携了方墨的小手道。

“不了,今天有些晚了,明天爹爹也要来二哥家,到时我再跟着来。”

“也好,既然如此,便先送你回去吧,免得林伯担心。”

夕阳如血,姚武在岔路口站定,遥遥望着方墨的身影转过石井旁那棵合抱粗细的蟠桃树,他这才转身往回走。

村子里的农人陆续往回走,各家各户的屋舍上空炊烟袅袅,阳春三月的乡下最是宜人,姚武沿路走着,即将离开这片生活了数载的土地,竟有些不舍,这一去,怕是时日不短,一时半会不得回来,希望有个好结局吧。

转眼间到了自家门前,老远闻到饭菜的香味飘荡而出,推门而入,堂屋的桌子上已经摆满了饭菜,姚六和姚芝都已坐好,王氏正端了汤上来,见姚武进家,忙招呼道:“快来,就等你呢。”

姚武笑笑,去洗了手,在姚六之下挨着坐了。

“跟先生该说的都说了?”姚六问道。

“恩,先生嘱咐我路上当心。”姚武回道。

姚六喝了一口汤,又道:“你先生对你含了指望,他的心思也是我和你娘的心思,咱们小门小户的,出门不能和人家攀比,这回进京,要是能挣个功名回来,那是咱们姚家祖上积了德,我跟你娘这辈子也算没白活,将来去那边见了姚家的祖宗们也抬得起头。可话说回来,这也得看命数,若是咱们姚家祖坟上真就冒不了这青烟,那也强求不得,你平平安安回来才好,跟你大哥一样,本本分分种地,也能过个好日子。”

“是,儿子记住了。”姚武知道父亲大字不识几个,能说出这样的话却是出自真心,一时默然无语,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

王氏佯作啐了姚六一口,道:“瞧你这死老头子,说得没个正经,咱们小武的本事你还不知道吗,这十里八村有哪个比得上他,私塾的佐老先生都说了,咱家小武一准能挣个功名回来,你呀,就跟我一块等着沾咱小武的光,下半辈子享清福吧。”

姚六咳了一声,道:“我不过就是说说,就惹出你这许多的牢骚。”

“本来就是,谁叫你说话没个轻重,咱们小武啊,这次是必定中状元的,你再胡说八道扯些难听的话,看我不撕了你的臭嘴。”

一旁的姚芝听了,悄悄对姚武做了个鬼脸,满是幸灾乐祸的意味,姚武也是无可奈何,这样的对话,他总是不适合插嘴的,只能默默地吃饭。

翌日晌午,林大勇果然带了小方墨过来,为着给姚武践行,特意跑过来,这份情谊,足见两家交情莫逆了。

林大勇在堂屋坐定了,先掏出一个红布做成的钱袋来,递给姚六,道:“小武要进京赶考,我这做叔叔的得表表心意,别嫌少,也不能推,必须收着。”

姚六本是要推脱的,听了这话一时僵住,旁边王氏见状,便道:“林家兄弟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将来小武出息了,可不能忘了他这大伯就是。”

话到了这份上,不收是不行了,这袋铜钱可是不少,至少对于一个裁缝来说,这可是拿出了一份厚礼,姚六心里明白,瞅了一眼旁边坐着的姚武,又瞥了瞥院子里站着的姚芝,最后将目光停留在林大勇身旁站着的小方墨身上,微笑着点了点头。

闲聊了一阵家长里短,姚六便让王氏去张罗酒菜,不多时,姚文带了媳妇李氏也赶过来,一应的包裹鱼肉也捎带了不少,自是提前知道林大勇要来,加上他们也要给姚武践行,这下聚到一起,倒也颇为热闹。

当下姚文夫妇帮趁着王氏去张罗酒菜饭食,这里姚六陪着林大勇闲坐,方墨蹭到门厅左侧,见墙上挂着一副水墨桃花,题着小诗,诗道:二月春归风雨天,碧桃花下感流年。残红尚有三千树,不及初开一朵鲜。

“怎么,看出了什么?”姚武跟过来,在他身后言道。

方墨转回身,一脸陶醉,道:“字好,画也好,不过,说起来,这字娟秀有余,刚劲不足,可不像是二哥写的。”

姚武听罢,连连点头,微笑不止,半晌言道:“小鬼头,你倒会看,这是你三妹妹消遣所作,自然是娟秀有余了。”说着话又不住地笑了起来。

说起来,他们本是庄家农户,村里人张嘴闭嘴都粗俗得紧,倒是这几年随着佐先生广收学生,教导得说起话来文邹邹,就连姚六王氏这些人也时不时之乎者也一句,哪里还像个庄户人家。

这下轮到方墨一脸惊诧了,“果真吗,这是妹妹的手笔”?

见他难以置信的模样,姚武冲着外面浇花的姚芝轻声唤道:“小妹,快进来。”

姚芝刚浇完院子里一丛月季,尖尖的芽叶已经颇为惹眼,想必过不多久便能看到满园的月季姹紫嫣红了。姚芝放下木桶和水瓢,刚喘了口气要歇息,听见二哥呼唤,当下缓步进了屋,冲着姚六跟林大勇甜甜一笑,随即来到林方墨跟前。

姚武大有深意地笑道:“你这水墨桃花终于遇到对头了。”说着冲方墨一努嘴,“人家可是不相信哦”。

到了这会子,方墨也有些回过神来,忙道:“二哥,别拿我打趣了,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说完又对姚芝道:“妹妹千万别多心,我只是没料到妹妹的字画已经到了这样的境界,原是我孤陋寡闻,有些大惊小怪了。”

姚芝这才知道是二哥故意要逗她二人,便道:“方墨哥哥也不用放在心上,说起来,我这这点子东西倒是班门弄斧了。”她原是想用这话挤兑姚武,话出口才想到不合适,似乎像是针对方墨,当下脸一红,转身进了里屋。

过了晌午,日头渐而西斜,虽是春天的节气,干巴巴的风吹过去,依旧有些寒意。

四方杨木桌上摆满了酒菜,大盘小碗,冷热煎炸,荤素皆备,比过年都丰盛,待众人团团围坐,独少了姚芝一人,王氏去叫了一趟,不想那丫头却是执意不肯出来,众人虽不解其意,只以为她是小孩子心性,便也由得她去。

“这丫头也是大了,有自己的心思,咱们都不能做她的主了。”姚武半开玩笑道。

姚文家的李氏在一旁察言观色,给林大勇添了茶水,附和道:“将来呀,还不知道是哪家的少爷能教我们小妹心折呢?”

众人微笑不语,唯独林大勇喝了口茶,接口道:“不管是谁家的,能娶了丫头去,总是他的福气。”说话间瞅了一眼旁坐的方墨,话锋一转,道:“说起来,咱们爷俩今天是来给小武践行的,难不成这丫头竟然不给他亲二哥送一送?”

话音未落,里边门帘一挑,姚芝略微低头走了出来,两颊稍挂桃红,配着粉面,果真分外讨人喜欢,可她自小口齿伶俐,刚才受了二哥一阵奚落本就心有不忿,出来之前众人的话她都已听在心里,当下更是嘴上不饶人,凤眼略抬,道:“林大伯说的哪里话,我可不敢落个不尊兄长的名声,今日说不得便要好好送一送我二哥了。”

林大勇扬声大笑:“这丫头,听这语气,倒是挑起我的理来了。也罢,你竟然出来了,便先敬你二哥一杯,好祝他金榜题名。”

姚芝小嘴一撇,才知道竟然中了林大勇激将之计,原来林大勇料想她在里面偷听,便故意拿话挤兑,姚芝虽然心中不忿,却也不敢再说别的,当下举杯相敬,自然她的杯子里不是酒水,只是用茶水取个敬酒的意思罢了。

进京赶考是件大事,平日里姚武滴酒不沾,今日竟也多灌了几杯,脸红到了脖子根,酒席之上口没遮拦起来,见姚芝与林方墨同在席前,便道:“今日虽是为我践行,却也可以定下一件喜事。”他说着,将目光转向林大勇,继续道:“只是不知林伯意下如何。”

若是在平日,林大勇断然不会草率,毕竟两家大人早已有言,两个孩子年岁尚小,等将来大些再谈论婚事,反正两家都有意,这婚事是不急的,然而今日林大勇酒意颇浓,一来不好败了众人的兴致,二来自己也想早些定下来,便应道:“那又有何不可,今日正是个好日子呢。”

姚武回头又冲父母道:“二老觉得如何?”

王氏私心里并不愿现在给两个孩子定下亲事,她明白,女孩子家早早订了亲,许多事便不得自由,然而不待她开口,那边姚六已然满口应承下来,她便也不好再改口。

“既如此,那么今日便将三妹与方墨的婚事定了吧。”

姚武一言落地,林方墨忽的将手边酒杯碰倒,酒水洒了半边桌子,众人瞧时,只见方墨却是喜得面红耳赤,反观姚芝竟只是面颊微红,双眉带笑,并不娇羞慌张,姚武便略带好奇,平日里面皮极薄的三妹谈到这事竟会落落大方,全不似平日。

林大勇在旁道:“好孩子,果真是个好的,咱们小门小户的人家,本就不必拿捏作态,这是给你们定喜事呢,倒是方墨这孩子小家子气了,竟欢喜得连酒都洒出来,话说回来,能有这么个儿媳,我这心里也是乐开花了。”林大勇虽极度刻意保持冷静,语气里亦全是欣喜,颇为激动,只因姚芝这孩子是他们夫妻俩和方墨都属意的。

既是席间定亲,仓促间两家都不曾备得礼物,席下趁着旁人不注意,林方墨悄悄从书袋里取出一方砚台,这砚台还是方墨前年自山间荒野所得,在一片废墟里捡的,他年纪轻,不识得砚台的材质,也不知其价值如何,只觉得是个好东西,那砚台也真有些不一般,再粗制滥造的墨块,拿到这里研开了,总是润笔顺滑,沾纸不晕,因而方墨将它当了宝贝,日日放书袋里带在身上。此刻别无他物,便将砚台交予姚芝,虽然是小孩子的玩意,当不得真正的聘礼,所幸姚家并不挑理,且此刻也只是两家约定。随后众人又欢饮畅聊,没人注意到姚芝悄悄将脖颈上戴着的玉坠摘下来塞给了方墨。

又过了三日,姚武携了包裹行李,与薛秀才和王秀才一道赴京,只待姚武金榜题名,衣锦还乡,几年后再给姚芝、方墨完婚,也算是各得圆满,然而造化弄人,世间事又怎能尽如人意。却说自那日姚武离家,姚芝这孩子忽的不说话了,有些木木的发呆,王氏只当是小孩子闹毛病,并未十分在意,谁料半夜里竟胡言乱语起来,紧接着高烧昏迷,这下子急坏了姚六与王氏,天还未亮,姚六顶着稀落星辰敲开村头陈大爷的门,陈大爷早年随人学过些许医术,也时常采药,曾是个游方郎中,后来年纪大了,便也不再到处跑,可是这村里没有药铺,离此最近的药铺也得去三十里外的镇上,故而平日里村民有个头疼脑热的小毛病都找陈大爷,给开个偏方,倒也颇为灵验。陈大爷开门见是姚六,彼时姚六急得满头大汗,略说了下姚芝的情形,陈大爷是个热心人,拎了早年用过的小药箱,随姚六过去。

陈大爷随姚六赶到姚家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刚进门便听到王氏抽泣之声,待得二人进了内屋,瞥见床上躺着的姚芝,双目紧闭,小脸煞白,一丝血色也无,只有眉心一个黑点如漆似墨。陈大爷不敢耽搁,忙上前把脉,这一下更是吃惊,眼前这孩子哪里还有脉象,要说病重之人脉象弱,不容易号脉也是有的,可这孩子确实一丝脉象皆无,小手触之冰凉,若非眼见她还有微弱的呼吸,只怕任谁都得将她当是个死人。

口中重重叹了口气,陈大爷不住摇头道:“我这两下子实在不中用,你们赶紧将孩子送到镇上的医馆去,或许还来得及。”

姚氏夫妇当时就慌了神,哪里来得及细细揣摩陈大爷的意思,慌手慌脚给姚芝穿了衣衫,便要背出门去,恰在此时门帘一挑,林大勇两步抢身进来,后面跟着方墨,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林大勇抢步上前将姚六背上得姚芝接了下来放回床上,姚六不解,眼见着就要发火,却听林大勇道:“幸好来得及时。”

如此一来,不独是姚六,另两位也是满腹疑惑,然而不等他们说话,就见方墨凑到床前,拿出一枚玉坠戴到姚芝颈上,说来也怪,那玉坠一拿出来,众人就听见床上躺着的姚芝轻咳了一声,随即睁开双眼,喊了一声:“娘。”

陈大爷再次给姚芝把脉,闭目良久,长出了一口气,道:“怪哉,真是怪哉。”

王氏已经坐到床畔,转过脸来问道:“陈大爷,你看这事?”

“老头子活了这把年纪,多少也算有点见识,可是今天这般的怪事却是闻所未闻啊。先前这丫头脉象孱弱,几乎无迹可循,不想片刻间峰回路转,如今看来,她身子虽然还虚得紧,但只需调养些时日,必当无碍。”

忙活了一大早,姚六千恩万谢把陈大爷送了回去,等再回到家,这才有空闲问林大勇父子:“你们爷俩却是怎么赶过来的,芝儿的事来得突然,也不曾知会你们。”

林大勇也是松了口气,随姚六来在堂屋坐下,这才开口道:“说起来我到现在也是纳闷,今天天还未亮,方墨便敲开我的房门,嚷道夜里做了个怪梦,梦中有个老道士告诉他姚芝中了魔魇,需得将这玉坠送回去方能消灾,我自然不信,可是竟出了怪事,那玉坠被方墨握在手里不住价发烫,像燃着一团火在里头,我心里想着这事不寻常,想起来那年姚老哥跟我说过,这玉坠是当初芝儿出生时,一个游方的老道所赠,或许真有说道,左右无事,我便带了他赶过来,到门口听见你屋里的动静,这事我便已经信了九成,没想到这那玉坠果然灵验,方墨梦中所遇自然也是一丝不假。”

“那玉坠……”姚六这才想起玉坠的来历,心里一阵翻腾,倒不知从何说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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