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凤目微阖,身下的藤椅随着她细微的动作而轻轻地晃动着,一旁的高几上,还备着点心茶果,身后两侧,更是围了数名的宫女,其中一人便是红叶。
“皇上,您今日在外头也晒了有小半个时辰了,是不是可以进去了?”
“还早,再待一会儿。”
“是,皇上。”
李倾月的双腿轻轻动了动,左手缓缓地滑到了自己的小腹处,也不知道,这一次自己是不是能成功地怀孕?
成亲已有大半年了,她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她原本不着急,可是架不住底下的那些个王公贵族们,个个儿都跟催命似的,就怕她生不出孩子来。
当然,也有那么几个心眼儿不太实诚的,是真心不想让她生出孩子来。
这样,他们的子嗣,才会有机会不是?
初登大宝那阵子,她的手段雷厉风行,当然某些事情的处理上,也会有些偏激,比如说对待梅家,她是一点儿情面也不留。
至于那位皇叔,时日长了些,李倾月对他的恨,也渐渐地淡了。
想到他到底也算是有几分良心的,不然的话,不会任由自己一天天地壮大起来,更不会派了人在暗中帮衬着自己。或许,是因为父皇的死,还有父皇的那道遗诏吧。
李倾月轻轻地叹了口气,八月的天气,不冷不热,刚刚好。可是她的心里头,却总觉得有些闷闷的。
头微微歪了歪,想到莫离离京也有三四个月了吧?
不就是因为莫离无意中说了一句喜欢她的话吗?那个醋罐子上来就把人给调到了边关,并且直接言明,没个三年五载的,就别想着回来。
唇角微微勾了勾,想到那天莫离红着脸说出他心底的想法时,其实,她心里并没有什么窃喜,只是有一种淡淡的感动。
当初会与莫离合作,其实也是互惠互利,说白了,还是考虑利益层面的东西多一些。
可是没想到,自己竟然无意间,让人家输了一颗心,这事儿,自己似乎是对人家有所亏欠的。
那日她听到了他的心里话后,也是傻了半天,后来才问,“莫离,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莫离面色无波,眸间含笑,语气冰冷中却透着轻缓,“你是一个好姑娘。当然,我相信你也会是一位好皇帝。”
她笑,心底却是飞快地有了层次感,这世间的好姑娘,可不止她这一位。
或许,是因为他之前的二十余年都过得太过单调了,就如同自己,为了复仇,沿途的风景,根本就无暇顾及,所以才会对自己就轻易地动了心。
李倾月相信,他会对自己动心,多半儿还是因为他之前与女子的接触太少了。
“莫离,你明知道我们之间无可能,可是仍然能将心里话说出来,可见你果然是真性情,真的不拿我当外人的。我喜欢你这样的性子。”
莫离的脸色红了红,他极少这样和气地与人交谈,李倾月,更是至今唯一的一名女子。
“我明白。你是君,我是臣。”
“不仅仅如此。抛开了君臣的身分,我们还是朋友。可是我们之间唯独不可能存在情人的这层关系。莫离,你这个人虽然性子冷了些,可是一身的才华,若是不用,未免可惜,对于我苍溟来说,亦是一种损失。”
莫离的眸光闪了闪,“你放心,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这样的回答,其实是让李倾月有些糊涂的。
当然,也更让她有些无措,因为她实在是不明白,这个莫离到底心里头还藏了些什么?
不过,既然他决定要为国效力,那么其它的,都是小事了。
李倾月没想到,那次见面之后,再见面,已是几年之后了。
再叹了一声,一旁的红叶跟着拧了拧眉,皇上今日连连叹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不好?小心地算了一下,从早上起床后到现在,总共叹了二十八次了,也不知道一会儿要不要将这个禀告给摄政王?
“红叶,记得找人在暗中与莫离联络着,他一个人无亲无故地在边关镇守,我有些不放心。”
“是,皇上。”
“这件事情,就不必与摄政王说了。”
红叶的嘴角抖了抖,“是,皇上。”
李倾月这一次再闭上了眼,将整个身子完全放松地沉在了那藤椅上,似乎是打算就在这里好好地睡一觉了。
红叶抬头看了看,已经有片云彩挡住了一小半儿的太阳,可是皇上不肯回殿内,也不敢再劝。
一使眼色,一旁的宫女快速地将一条毯子递了过来。
红叶小心地将毯子盖在了皇上的身上,自始至终,皇上都不曾睁眼。
又过了一刻钟,李倾月的睫毛颤了颤,眉头轻蹙了蹙,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睡着后,做了什么不好的梦。
“红叶,怎么这两天也不见德安过来给朕请安?”
“皇上,您说的是岳倾?”
“嗯。”
“这几日司礼监都忙地昏天黑地的,听说摄政王连着给几位皇亲们指了亲事,司礼监帮着礼部在筹备呢。”
“德安还管这事儿?”李倾月的眼睛睁开,立马就精神了许多,“就他那性子,这等琐碎的小事,何必让他亲自来管?”
红叶有些为难地抽了抽眼角,她能说是因为摄政王觉得德安是男子,所以不愿意让他总是出现在您面前吗?
这要是说了,只怕今天晚上又是一阵闹腾了。
“回皇上,许是因为几家儿都凑到了一块儿,司礼监的人手不够,忙不过来吧。再说了,这是摄政王赐的婚,岳总管也总得上心办差,才显得敬重王爷不是?”
李倾月愣了一下,点点头,这个理由,倒是充分。
不过,一想到了昨天自己问顾白的那个问题,李倾月的脸色再度暗了下来。
昨天她被顾白拉着一起去莲花池那儿钓鱼,说是那里头的鱼儿肥,钓上来给她做鱼汤。
她闲着无事,又不懒地动,想到了之前莫离对她说的话,不由得心性大起,忍不住问了一句,“顾白,你何对我这么好?”
顾白的眼皮连抬也没抬,目光仍然是十分专注地盯着他的鱼竿,薄唇轻启,“闲的。”
她瞬间风中凌乱!
这是说他是闲来无事,才会对她好,还是在说她闲的没事儿干了,才会问这种鬼问题?
满头黑线的李倾月,决定远离这个无情男。
只是昨天一整天一直到晚上就寝前,这家伙都不曾离开自己半步,自己就是想走也没有那个本事。
想到这儿,李倾月恨得牙根儿疼!
这个作死的顾白,让他对自己说上两句好听的话,就这么难么?不知道女孩子都是要多哄一哄地吗?
当然了,这话昨天李倾月当场就跟顾白说了。
谁知道顾白接下来的话,差点儿没把李倾月给气死!
“你们男人果然没一个是好东西!没成亲前,你倒是偶尔还能说两句甜言蜜语来听听,现在成亲不过半年,你竟然就已经开始对我厌烦了,顾白,你就是个薄情郎!”
打死李倾月也不会承认自己就是没事儿找事儿呢。
“是谁昨天晚上说以后都会好好的?什么都依我的?”顾白凉凉地甩了一个眼神给她。
李倾月当即就气懵了!
那是她的本意么?如果不是这黑心货头天晚上折腾地太狠,自己能说那样没原则的话吗?
“哼!男人都是一个样儿,吃不到时,什么都是好的。一旦到了嘴里,什么都不好了。”李倾月一脸的怨妇样儿。
“你见过谁给钓上来的鱼下鱼饵的?”顾白这话,是彻底地让李倾月无语了,合着她就是他钓上来的鱼呗?
李倾月想到此处,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看看四周,清了清喉咙,“你们几个退下吧,让红叶跟着朕就行。朕想四处走走。”
“是,皇上。”
“皇上,您要去御花园吗?”
“不去!”李倾月几乎就是磨着牙说的,昨天可不就是在御花园吗?
“那您这是?”
直到拐了几个弯儿之后,李倾月确定没有人跟着,才压低了嗓门儿道:“我们去凤舞宫。”
“皇上,您要去那儿?”红玉有些意外,皇上已有多时不去了。原以为皇上对于太后的死已经释怀,没想到,这心里仍然是放不下的。
“嗯,走吧。若是迟了你就不必跟着了。”
红叶不敢大意,连忙跟上,她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跟着皇上,确保皇上连一根头发丝儿都不能伤到,否则,只怕摄政王真能活剥了她!
顾白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齐玄墨和宋华生坐在另一张桌子上也在忙碌着。
最近的公务的确是有些多,不得已,顾白便下令将他二人给调进来了。
事实上,顾白一人足以应付这些,可问题是,若是他将所有的精力都用在这上面了,哪里还有空闲的时间去陪李倾月?
小妻子貌美如花,若是让她夜夜独守空房,岂不是等于天下最大的负心汉?
所以,顾白以公务繁忙,皇上龙体不适为由,将这两人给召进了御书房。
总算是将眼前的一堆折子看完了,齐玄墨才露出了一个大功告成的笑,一旁的德安转眼就又搬过来了一摞奏章。
“怎么还有这么多?”
再一看,顾白龙案前的奏折空了。
齐玄墨气得磨牙,“摄政王,你是不是也太闲了?”
顾白吐了口气,起身优雅地理了理衣裳,“嗯,有你与宋公这样的人才在,本王轻闲些,也是应该的。能者多劳嘛!”
宋华生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低头继续与那些奏章较劲,齐玄墨却是有些忍不了了。
当初给他下药的是谁?
现在把他当驴一样使的又是谁?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不批了!这哪里是一国之相?分明就是让你们当驴一样使唤了!爷累了,需要请假休息。”
顾白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唔,请多长时间?”
“不长,一个月!”说到这儿,齐玄墨也起了身,正儿八经道:“王爷,微臣的身子才刚好,实在是禁不得如此繁杂的重任,所以,特请旨休养月余。”
宋华生伸手就抹了把头上的冷汗,这两人一较起劲来,一会儿御书房里不知道还有没有地方藏身?
“嗯,有道理。也好。”
齐玄墨和宋华生俱是一愣,没想到这次的摄政王竟然如此好说话。
不料,接下来顾白的话,能把齐玄墨给气炸了!
“前两日皇上还在担心你的婚姻大事,如今既然你要请假休养,正好也将婚事一块儿办了吧。听说那个叫银双还是什么的小姑娘,对你可是倾心的紧,这也是一桩好姻缘,莫要错过了。你放心,本王即刻去跟皇上请旨,有了圣上赐婚,你也算是给了你们二人一个体面。”
齐玄墨的脸色顿时铁青,伸手指着顾白,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倒是浑身气得直哆嗦。
“顾白,算你狠!”最终还是摞下了这么一句狠话,重重地坐在了椅子上,继续与那些奏章纠缠了。
顾白则是得意地一扬眉,轻轻松松地出了御书房。
殿外刚好见顾七脸色凝重地过来了。
“启禀王爷,皇上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