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文成对于岳大总管的那点儿心思,自然也是摸地透透的,可是没办法,谁让最初理亏的是他们梅家呢?
如果不是梅焕志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对岳倾起了那样的心思,只怕现在,他们双方的合作,当是很愉快的。
为了梅家,为了安王,梅文成也是别无选择。
纵然他的权力在岳倾之上,可是他手中的那些侍卫和神策营的人,可都不是吃素的。
一旦真的较起劲来,自己也未必就能捞到好处,反倒是极有可能会便宜了刘家。
梅焕志昨天晚上精神不济,就歇在了梅文成的府上。
睡了一觉起来,梅焕志人倒是也精神了不少,一出屋门,就看到了院子的凉亭里坐了一个人,梅焕良。
梅焕志的眸色一暗,这梅家与他同辈之中,他最怕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大堂兄,还有一位,便是现在坐在这里的这位堂弟。
“堂弟起地这样早?是专程来找我,还是平时亦是如此?”梅焕志表情自然地在其对面坐了。
梅焕良抬眸看他,一抬手,便有下人陆续而进,简单却十分诱人的早膳便摆好了。
“志堂兄,昨晚上你吓得也不轻,你可知道,昨天晚上我们梅府也多了不少的无头尸?”
梅焕志的脸色一沉,这件事他昨天晚上就知道了,一大早上起来,梅焕良无端地说这些干什么?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来并非是为了为难你,更不是因为你惹了祸,所以便要指责你。昨天晚上,父亲的一房宠妾,因为一句话得罪了岳倾,直接就被杖毙了。”
梅焕志看着眼前的美食,却是一丝胃口也没有。
“堂弟说这些,到底是何意?”
“岳倾在上京的势力,就好比二叔在军中的势力,我这样说,堂兄应该能明白了吧?”
梅焕志不语,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梅焕良看。
这个堂弟比他小几岁,可是为人处事,却总是流露出一种只有长者才有的气度和缜密。
也不知道在他几岁的时候,便开始极为惧怕这位年幼的弟弟了。
“我知道这次是我闯了祸,你放心,若是伯父不能摆平此事,我自有打算。”
梅焕良却是不屑地轻嗤了一声,“你的打算?你别告诉我,就是要负荆请罪。”
梅焕志地眉宇一紧,“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给梅家引来了麻烦不假,若是就此消停一阵子,或许岳倾也就不会再总是记挂着此事。可若是你真的胆敢做出负荆请罪这样的举动,那我们梅家的脸,就让你丢尽了!”
岳倾的本事是大,他的权力也的确不小!
可是这一切都无法改变他就是一个阉人的事实!
如果梅焕志真地没有脑子地去这样做了,那么,就等于是将梅家的脸面扔在地上踩。
这就等同于奇耻大辱!
没有人否认岳倾的权势,可是不代表了,世族名门们,就愿意将这些给摆到了明面儿上来。
这个时候,梅焕良对于这位堂兄,当真是有些失望了。
从他刚刚的反应来看,他是真的有这样的打算的。
梅家的子嗣一直以来所接受的教导,都是要以梅家为重,以家族的利益为先。
无论是自己的婚事,还是将来是文是武,都是由长辈们根据家族的需要来特意培养的。
就比如说梅焕志,虽然他的性子张狂了些,行事过分了些,可是于战场上来说,他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就算是他器量小,不容人,那于梅家的家族利益也是有益的,故而,才会多年来,一直被长辈们看着,眨只眼,闭只眼。
梅焕良不能容忍的是,梅焕志在战场上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一回到了京城,行事就变得这般愚蠢了?
梅焕志看到堂弟的面色微青,微顿了一下,似乎是仔细想了想,也感觉到自己先前的想法似乎是有失体面。
“那个,我也只是那样想了一下,并未真的打算付诸于行动。”
“若是我不来呢?”
梅焕志抿了抿唇,没敢出声。
对这个明显比他小的堂弟,他却一直都是十分惧怕的,要说他为何如此惧怕他,自己也是说不上来的。
总觉得梅焕良的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里,藏了什么让人不敢细看的东西。
“堂兄,父亲回府之前,你就一直待在这里吧。我已经让人给婶婶送了消息,只说我们有要事相商,所以才会留你在此。”
这算是变相的软禁么?
梅焕志虽然心中有些疑惑,可是却不敢生气。
“焕良,你实话与我说,这次的事情,果然闹得很大?”
梅焕良轻瞟了他一眼,“你以为呢?岳倾是什么人还需要我再次提醒你吗?只要他在皇上的耳边多说你几句坏话,你以为,你以后的路,还能一帆风顺?”
梅焕志立马就有些怒了,身子也坐得笔直的,头也是昂地高高的,“老子是凭军功上位,岂是他一个阉人两三句话就能抹杀的?”
梅焕良轻蔑地笑了两声,“军功?你在战场上的那些功劳,说是你的,便是你的,说是你抢的,那便是你抢的。这么多年,岳倾的手段,想要做到这一点,并非是没有可能的。”
“怎么会?难道父亲和伯父会允许他如此目中无人?”
“岳倾是个聪明人,他不会直接地就说出对你不利的话,只会不断地暗示,然后再寻找合适的契机,这也是为何这么长时间以来,皇上对他这个阉人,如此看重的重要原因。”
“你唬我的吧?”
梅焕良摇摇头,“你或许不信,可是神策营是什么样的存在?我苍溟的国史上,何曾有一位内侍来掌管?可是现在当今皇上不仅将宫中的大权交到了他手上,连神策营都给了他来驾驭,你以为,岳倾若只是凭着一张嘴和一身的功夫,就能得皇上如此厚爱?”
梅焕志显然是心有不甘,“难道他就没有私心?”
“我让人仔细地调查过此人,无父无母,一介弃儿,后来被皇室暗卫收入其中,之后因为其凌厉的身手和杀伐果决之心,得以皇上重用。再加上他又是一个被净过身的人,皇上用起他来,那就更为顺手了。”
“无父无母?那岂非是无牵无挂?”
“不错!正是因此,他才可以在京城为所欲为,因为他没有要护着的人,除了皇上,他的眼里,再没有了别人。”
梅焕志的心底一时产生了些许的挫败感。
怎么会这样?
他原本以为也不过就是一介皇上的宠臣,只要是梅家想要对付他,那还不是手到擒来之事?
可是现在,他才知道,这个岳倾,竟然是从皇室的暗卫营里头出来的,也就代表了,多年来,他心中认可的主子,也就唯有皇上一人。
皇上对他的宠信,绝非是寻常人可比!
“眼下安王与靖王在朝堂上斗得异常激烈。本来,谁能取得了岳倾的好感,谁离那个位子,自然就会近了一步。可是现在?”
梅焕志突然就打了个激灵,若是因为自己的荒谬之举,从而误了安王的大事,那自己必是万死难辞其咎的。
“堂弟?”
梅焕良这会儿终于看到了他的变化,心中轻叹,总算还不是太蠢。
“安心地在府中闭门思过,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必做。万事,自有父亲为你挡着。岳倾此人好金银珠宝,他的贪财,在京城上层也是人尽皆知的。只要是不违背皇上的旨意,任何事情,都是可以以钱财来摆平的。”
梅焕良总算是说出了岳倾一个最大的弱点,也算是让梅焕志安了安心。
“多谢堂弟了。这次,也算是我买到了一个教训。只要是还能让我继续为梅家出力,损失些银钱,倒是没什么。”
“堂兄,有些人,不能招惹,自然是不得再去招惹。同理,有些人,您不该放在心里头,也不该让他们成为以后对手攻击你的弱点,那么,就必须舍弃。”
梅焕志的身子一颤,他的意思,他听懂了。
这是要让他将那些男宠全都处置掉?
不!
梅焕志心里头明白,他虽然是男女通吃,可是实际上,他还是更为偏好男风一些。
如今妻子谢氏已经为他一下了嫡长子,他繁衍子嗣的重任,基本上也算是完全了一大半儿,将来原本是要让自己能活得惬意一些,他们又都是自己的心中宝,若是就此全部杀了,自己如何能忍心?
“堂兄舍不得?”梅焕良只消一眼便看出了他的心思。
“焕良,他们不过都是一介弱书生,没有什么真本事,就暂且留着他们吧。”
“看来,堂兄这次受的教训还不够。”
梅焕志的心思一紧,对于这位堂弟的脾性,他是知道的。
一旦说了出来,只怕若是不将事情给办了,他是不会甘心的。
“焕良,这次就算是哥哥求你了,暂且饶他们一命,回头,我自会将一切都安置好,绝对不会让人发现的。再说了,不过是喜好男风,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吧?”
“兄长以为是小事?”梅焕良的眉毛一挑。
梅焕志一看他这样子,心里面立马就没底了,干干地笑了两声,“那个,苍溟的国风也不算是特别严谨,这世家公子里头喜好男风的,也不止我一个。”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弱,梅焕志大概也知道自己这话说的是欠缺底气的。
“的确,喜好男风的,并不止你一个。可是敢明着打岳倾的主意的,你还真是头一个!”
这话将人给讽刺的,啧啧,真真是揭了人家的整张脸面。
梅焕志的脸色涨红,头皮发紧,对上这样的一个弟弟,还真是让他觉得有几分的丢脸。
“你是说,岳倾会利用这个来对付我?”
“你觉得呢?”
“不是说银钱能摆平吗?”
“银钱的确是能摆平,可是不代表了这位岳大总管的心里头就一点儿怨气也没有了。你想想看,他能一怒之力杀了我们梅家这么多的暗卫,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梅焕志的脖子缩了缩,突然就感觉到了脖颈处凉嗖嗖的。
“你是兄长,什么人能留,什么人必须除去,这个不用我再教你了吧?”
梅焕志一咬牙,心一狠,极其困难地点了下头,“堂弟放心,上京这里的人,我会处理干净。只是边关,还请堂弟再给我些时间吧。”
梅焕良也一时无语了。
说了这么多,还是舍不得那些个男宠?
真不明白他这脑子里头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明知道那些人随时都有可能会成为攻击他的把柄,竟然还一门心思的护着。
不过,只要目前能先将京城的这个给处置了,也就算是少了一块儿心病。
梅文成直到近晌午,这才从宫中出来。
回到了梅府,梅文成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大半个身子都窝到了椅子里。
“父亲,岳总管那里可都说好了?”
梅文成冷哼一声,“十万两银子,外加一尊纯金打造的人像,若是再不能将此事摆平,只怕我们就彻底地将岳倾推入了刘家的阵营。”
“父亲,这个岳倾,可一直就不止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之前,他与刘将军也有过接触的。”梅焕良语气平和道。
“嗯,这一点,为父也清楚,至少他现在还能保持一个中立的态度,对我们而言,便已足够了。”
梅焕良也明白,像岳倾那样的人,不是急于一时就能拉拢过来的。
“父亲,堂兄何时离京?”
“皇上的意思是还要再缓几天,等梁平他们都走了之后,再将焕志派出去。”
“堂兄要去的地方,可是湘州?”
梅文成的眸光一暗,“你如何得知?”
梅焕良摇摇头,“父亲,我们要小心了。由此便不难看出,上次皇上对汪家之所以如此狠,只怕,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这个了。”
梅文成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如今被儿子这样一提醒,有些事似乎是更为通透了。
“看来湘州那边,我们要么就得加倍小心,要么就只能放弃了。”
“父亲,皇上明知我们与汪家的关系,却还要派了堂兄去湘州,难道就只是凑巧?又或者,皇上派他去,其实是另有目的?”
一句话,又提醒了梅文成。
“你说的对,这一次梅焕志去湘州,无论如何不能再得罪了齐家。另外,皇上的心思,只怕不是咱们能猜透的。也有可能是冲着码头去的。”
几日后,宋子夜一身戎装到梁平那里报到,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开拔了。
对外的名头,只是去涪陵训练新军,那里山势连绵,极有利于训练将士们的山地作战。
宋子夜出发的前一晚,李倾月在雪苑与他单独见了一面,并且将涪陵大致的情形都说了一遍,还不忘叮嘱他,无论皇命是什么样的,都要记得保全李安旭及其手下的势力。
梁平的大军一走,梅焕志也被调到了湘州。
李倾月看着那一纸调令,微微笑着,她知道,梅焕志这一去,再平安回来的可能性,可就不大了。
至于齐玄墨会选择什么样的一种做法给他,那就不是自己想去插手的了。
站在了高高的台阶之上,看着底下那些渺小卑微的人们,李倾月的眼底浮上一抹悲悯。
不是为了那些一辈子踏不出这宫门的卑微的宫人,而是为了那些明明可以不必踏进来,却非要上赶着挤进来的女人们。
有那么一瞬间,她对于苏贵妃的心情,似乎是有了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
苏贵妃并不喜欢留在宫内,即便是皇上多年来专宠她一人,她也仍然不愿意留在这金丝笼里。
就如她之前曾用到的那个困字。
在她看来,这里的奢华瑰丽,无一不都是皇上为了将她困于此地的手段。
李倾月微微垂眸,不经意间看到了自己露出来的指尖,纤细、莹润、只是怎么看着就少了几分的生气。
抬头,往右侧看去,这高楼玉宇,何处才是她最终的归处?
还是说,她这一生,根本就不可能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想要平安度日?
只要她的仇人还活着,她就永远没有那一天。
红叶远远地看着主子一人孤独地站在那里,明明就是华丽高贵的锦袍,此刻却偏生让人看到了几分的悲凉和孤寂。
红叶的眼睛募地就红了。
主子这些年也实在是太苦了。
想到了当初她连剑都拿不稳的样子,想到了她看到一只老鼠都会惊得跳起来的样子,红叶的眼睛竟是渐渐地湿润了。
主子心底的苦,她知道,可是主子身上所背负的一切,他们却都是无能为力。
这样的无助感,实在是让人心生恼怒。
“红叶!”
“是,主子。”
“听说皇后娘娘将拟好的几位正妃人选都给皇上送过去了?”
“回主子,正是。总共有四位,其中也有梅家的嫡亲小姐。”
李倾月点点头,“想用联姻来拉拢京城齐家?哼,也得看本座同不同意?”
“主子?”
“齐婉叶的命格与皇室相冲。”
有些突兀地,李倾月这样一说,红叶愣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是,奴婢明白了。奴婢立马去安排。”
顺手折下了一朵牡丹,看着盆中那绿绿的叶子,手上的牡丹似乎是更为娇美了些。
“齐婉叶,你应该谢谢我,皇宫这样的地方,只会葬送了你的一生,就算是你聪明貌美,也一样逃不开宫中女人的宿命。这世上,只有一个苏贵妃,而你,显然不是。”
话落,手中的牡丹飘落,孤零零地躺在那里,似乎是在感叹着人世间的种种不公。
李倾月踏入勤政殿的大门时,明显就感觉到了几分的不同寻常。
待她步行几步后,看清楚梁公和宋华生二人都在,只不过,两人的表情可说不上好。
“给皇上请安。”
光庆帝抬眸,脸色肃穆,语调沉冷,“有事?”
李倾月的心头一震,皇上极少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说话,只怕现在她来的不是时候。
“回皇上,是刚刚钦天监的人送来了几位贵女的命格推算,微臣斗胆,便先一步送过来了。”
皇上的脸色似乎是更为阴郁了几分,一招手,何公公将她手上的东西接了过去。
皇上面无表情地看完,李倾月的一颗心却是提到了嗓子眼儿。
很明显,皇后之前所属意的人,正是梁素冰。
她让人改了齐婉叶的命格,可是这梁素冰的?
那纸笺上,只写了梁素冰的命格尊贵,其它的,再无一言。
她倒是想着改了梁素冰的,可像是她这样的身分,就算是安王这里作罢,只怕靖王也会再起了心思,所以,倒不如干脆地直接交由皇上自己来定夺。
当然,李倾月得承认自己的私心,她其实是想着借着这一个梁素冰来试探一下,看看皇上究竟是如何想的。
静候了一会儿,皇上并无任何吩咐,李倾月犹豫着要不要自己先行告退。
她还不曾拿定主意,皇上便先开口了,“岳倾,你再去一趟护国公府,宣荣华公主明日进宫。”
“是。”李倾月心中一紧,怎么又会想起她来了?
这给皇子们选妃,碍着她李倾月什么事儿了?
梁色的脸色微动了一下,然后头垂地更低了些,没有人知道,这位喜怒无常的帝王,又在打什么主意了。
“安王的婚事订下,朕也该为荣华好好想想了。她是朕的亲侄女,无论如何,不能委屈了她。护国公,朕知道你与荣华素来亲厚,也想着亲上加亲,不过,事关她本人,朕总要问过她自己的意思。皇兄不在了,朕不能让荣华有半分的不如意。”
这话说的还真是情真意切。
李倾月心中却是冷哼一声,若是果真如此心疼自己,当初又怎么会做出逼宫之事?
“皇上,那可要说明了具体进宫的时辰?”
皇上想了一下,“不必了,只说让她进宫来一趟便好。具体什么时辰来,由着她就是。”
“是,皇上。”
出了勤政殿,李倾月的脸色有些凝重,皇上会突然提及了自己的婚事,难不成是因为宋华生刚刚在御前说了什么?
李倾月满心疑惑地回到长生殿,这个时候,怎么会突然提及了婚事?
李倾月当天去了一趟雪苑,再回来的时候,岳大总管,就换成了德安所扮的。
“公主,您明日要进宫,可还要再去凤舞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华姑姑进来将燕窝放好,“奴婢多句嘴,皇后娘娘毕竟是后宫之主,您总得为自己的将来打算。”
“姑姑的意思,本宫明白。论理皇后也算是本宫的长辈,前去拜见,自然是顺理成章。”
“公主能明白是最好。将来公主出嫁,许多事情,还得要由皇后娘娘来操办。皇上就是再心疼您,也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的。”
李倾月的眸光闪了闪,华姑姑这意思分明就是在暗示她,就算有皇上护着,有心人想要对她下手,也是很容易的。
就像是宫内的妃嫔间的争斗,只要有人在,她们自然就有法子挑起事端。
这个华姑姑,倒是个妙人儿了。
李倾月一直都知道,这位华姑姑是皇上身边的人,可是却不能确定,她的背后是不是还有其它的主子。
现在听她这一席话,倒似乎是真的处处为自己着想了。
“多谢姑姑了。”
李倾月次日一早,便先去给老太爷请了安,又亲自侍奉了老太爷用药用早膳,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去了前厅。
宋华生散了早朝回来,一回府,就先看到了刻意等他的李倾月。
“你怎么在这儿?可曾用过早膳了?不是说今日要进宫吗?怎么还不去?”
“舅舅,倾月有事与舅舅说,可否先去舅舅的书房?”
宋华生微愣,想着既然是有要事寻自己,那便先去书房也罢。
宋子夜离京了,李倾月后面只怕也要离开护国公府了,有些事,就算是不能对这位舅舅坦言,可是至少,也要让舅舅知道,自己的事,他是插不上手的。
宋华生猛地一个转身,“你说什么?你现在还不想嫁人?你和夜儿不是一直都走地很近,而且感情也很好吗?现在舅舅为你求了这道旨意,你又为何不满?”
“舅舅,我与大哥只是兄妹情深,并无其它。再则,恕我直言,我并非是大哥的良人。”
宋华生怔了怔,只以为是李倾月担心她的这个尴尬的身分,会给宋家带来麻烦。
“倾月,你不必担心,你是我的亲外甥女,你大表哥也断然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李倾月摇摇头,“舅舅,我的事情,您还是不要插手了。我现在并无成婚之意,若是强求,那倾月倒宁愿再回到了庵堂之中,至少还能得一份清静。”
宋华生不能理解,明明就是一桩喜事,怎么这丫头就非是不答应呢?
“舅舅,以后您还是莫要再提及我的婚事了。皇上跟前,说多,错多。”
说完这句,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宋华生不停地琢磨着她最后说的这几句,难不成,这一次自己竟是帮了一个倒忙?
马车内,绿袖看了一眼外头,然后小声道,“今日早朝,皇上下旨,赐封了梅文成的嫡女梅沁环为安王正妃,另外还赐了两位孺人。”
“皇上所属意之人,果然不是安王。反正梅家也是靠在安王这边儿呢,现在多一个梅姓的正妃,也没有什么不同。反倒是还显出了皇上对梅家的看重,这一招,还真是高。”
“公主,这安王的婚事订了,后头,是不是也就该着靖王了?”
李倾月抬了抬眼皮,“谁知道呢?齐家可有什么动静?”
“回公主,齐大人还不曾回府呢,估计这个消息,齐家还不曾知晓。”
李倾月勾了勾唇角,齐婉叶心仪于安王,若是得知正妃不是她,甚至连皇上赐过去的孺人也没有她的份儿,不知道会不会失声痛哭?
倒不是她真的向着那个齐婉叶,只是这个女人不简单,若是真的让她进了安王府,只怕安王这边儿的力量,会逐步稳固下来,这可不是自己想看到的。
进了宫,皇上选在了承乾宫召见她。
“月儿,来,你瞧瞧谁来了?”
苏贵妃一看到李倾月进来,一身淡雅的装扮,甚是清爽,看上去没了那么多的脂粉气,倒是让人喜欢。
“听皇上说你要来,我让人备了些点心,你尝尝。”
“多谢苏贵妃。”
李倾月福了福身,看到苏贵妃的眼角似乎还溢着笑,这些日子,似乎是心情不错。
“荣华,你舅舅可曾与你说了有意让你嫁于宋子夜为妻?”
“回皇叔,荣华现在不想嫁人。还请皇叔暂且莫要再提及此事。”
皇上一皱眉,“为何?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你又何必如此排斥?”
“回皇叔,荣华只是还没有做好准备。想自己一个人再静一段时间。”
看着这个侄女不亢不卑的样子,面对他这个九五至尊,竟然是没有半分的怯场,永远都是这般地雍容大方,高贵清雅,这才是正经的嫡公主该有的样子。
不知不觉间,似乎是与另外一个影像重合在了一起。
“也罢,朕前阵子已经下旨为你修葺了公主府,那府邸之前原本是长公主的,后来她过世,其子女也都犯了过错,所以朕便下旨将宅子收回来了。如今工部呈报,说是修缮好了,你挑个日子,搬过去吧。”
“是,谢皇叔。”
“若是缺什么,就只管问内侍省的人要。你不是也见过几次岳倾吗?朕就让他帮衬着你一些。另外,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朕再赐给你五百御林军,免得被人欺侮了。”
“谢皇叔。”
李倾月的眸光微寒,怕她受委屈?是怕她再有什么异心吧?
五百御林军,这分明就是想要将她这个荣华公主给软禁了!
“你放心,那些人只是负责你的安危,你的行动上自然是自由的。华姑姑你用着顺手,就还让她跟着你,府上总会有一些个琐碎的小事,也不必事事亲为了。”
“多谢皇叔,荣华记下了。”
总是住在护国公府,也的确是有些不便。
好在这公主府离护国公府倒是不远,每日过去问安,也并不费事。
李倾月陪着苏贵妃逗了一会儿八哥后,便起身告退。
凤舞宫,无论她是不是愿意去,都得象征性地走一圈儿。
皇后并不知道皇上已经赐了一座府邸给李倾月,她一直以为皇上命人修葺的那套宅子,是为了给后头的哪位皇子准备的。
这会儿一听说皇上有意让李倾月搬离护国公府,皇后的心思自然就活泛了起来。
“荣华呀,既然皇上有了旨意,那依本宫看,你还是早些搬出来的好。你放心,本宫会命人给你安排最好的宫殿的。”
“不敢劳烦皇婶儿费心了,荣华离开国公府后,暂时不会住进宫里。皇叔体恤荣华,担心荣华会睹物思人,所以特意给荣华在宫外设立了公主府,以后若是几位公主得空了,也可到公主府来玩赏。”
皇后一滞,这是什么话?
皇上竟然为李倾月单独准备了公主府?
可是为什么她这个皇后却一点儿也不知道?
皇后暗自磨牙,面上却是笑得越发地灿烂了起来,“这样也好,以后若是乐儿和敏儿她们在宫里头觉得闷了,就到你的公主府去住上几日。”
“是,时辰不早了,荣华先告退了。”
皇后想到了李倾月要搬入公主府,自己这个长辈总不能一点儿表示也没有吧?
“你且稍等,冷秋,去将我那套蓝宝石的头面取来。”
话落,又转头看向了李倾月,笑得极为和蔼,“你乔迁之喜,本宫怕是去不成了。这贺礼便先送上,也免得你出了宫再说本宫小气。”
李倾月有些不太自地感受着皇后这种所谓的亲近,又等了片刻,命绿袖拿东西拿上,这才离开了。
李倾月前脚出了凤舞宫,皇后紧接着就将一套上等的茶具给摔了个粉碎!
“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娘娘您可千万莫要生气,为了一个孤女,再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不值当的。”
“哼!你懂什么?”皇后一把将冷秋推开,面色有些狰狞,“本宫的女儿,才是苍溟身分最为尊贵的公主,她李倾月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过来跟本宫的女儿争地位!”
“娘娘说的是,只是现在皇上正宠着她,您也只能委屈一下了。”
不提委屈还好,一听到了这两个字,皇后瞬间便有些崩溃了!
“本宫委屈的还不够多吗?以前皇上宠幸那个婉妃,本宫也认了。谁让本宫是皇后,总得大度一些。可是现在呢?皇上为了一个苏贵妃,连基本的脸面都不给本宫了,还要让本宫如何委屈?”
“娘娘!”冷秋也急了,凤舞宫里头虽说都是娘娘的心腹,可是难保有那起子嘴巴不严实的。
“娘娘,您可小点儿声。不就是一个公主吗?能掀起什么风浪来?最多就是给她寻个好人家嫁了而已,您千万莫要因此坏了安王殿下的大事。”
一听到了安王,皇后这才算是冷静了下来。
“冷秋,近来梅家诸事不顺,本宫总觉得有几分不安。”
“娘娘多虑了。这外头的事情,不是都有梅大人照看着?皇上这回重用梅公子,不就是说明了对梅家的倚重?”
皇后轻叹了一声,犀利地眸子,不经意间扫过了那柄菱花镜,镜中的女子面容姣好,气质雍容,只是细看,眼角处的细纹,还是难以遮掩的。
皇后轻轻地抚上了自己的脸,一脸的落寞神色,“本宫已有多少日子没有见过皇上的面儿了?只怕这会儿本宫换上了常服,皇上都不会认得本宫是他的皇后。”
冷秋的眼角亦是跟着一酸,皇后这话里头的悲凉,与她外表的光鲜亮丽,那简直就是最大的反差。
“娘娘,您先别急,之前梅大人送了消息过来,您让寻的那几个人,都已经训练地差不多了。现在,只差一个合适的契机了。”
“皇上不会主动到凤舞宫来的,合适的契机?”
皇后的眸光一闪,“荣华公主若是入住公主府,总要办个宴会,也好昭示众人皇上对她的恩宠吧?”
“娘娘的意思是?”
“只要想办法说服皇上,然后再请皇上亲自到公主府相贺,那此事就成了一半儿!”
冷秋倒有些犯愁,“娘娘,皇上会去参加荣华公主的宴会?”
“那就要看皇上对这位公主有多在意了?”皇后冷笑一声,已是计上心来。
冷秋见此不语,她明白,凭着主子的聪明才智,想要请皇上去一趟公主府,还真的并非是什么难事。
“告诉大哥,本宫一定会极力促成此事。至于身分,直接就入乐工局就是了。”
“是,娘娘。”
皇后的眼睛轻眨了一下,觉得似乎是还不够刺激,“记得,这些人要先进宫,然后,再多多去拜见婉婕妤。呵呵,当初她给本宫的羞辱,本宫定然是要加倍地偿还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