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这位大哥沉默了两分钟。
这两分钟,可以说是我们进这间屋子开始,最难熬的两分钟。
等这两分钟过后,社会大哥突然笑了。
他说:“你们之间的事我也听明白了,那我看这么办吧,你们哥俩大老远来的,我也不能让你们白来,刚刚赢了多少钱,那都是你们的,他们不要了。你们重新玩,添他一个,我在边上看着,这有鬼没鬼不就明白了吗?”
社会大哥说着,伸手指了指当地赌钱最厉害的那个人,随手拉把椅子,就坐在了牌桌的边上。
他这个动作,可把我和冯庆博吓个不轻。
我们两个彼此看看,心说这还玩什么呢?
今天这个局炸了,那是摆明了不能玩了,再玩下去,我们是赢还是输呢,估计怎么玩,到最后都够我们喝一壶的。
这个时候冯庆博有些怕了,他转头看向门口的六哥,问他今天还玩吗?
六哥靠在门边低头不敢说话,坐在牌桌旁的社会大哥却从腰里掏出了一把家伙。
那是一把黑漆漆的手枪。
他把这枪拍在了桌上,双手抱怀,说了一个字:“玩!”
就这么的,我们的牌局又开始了。
桌上原来输钱的那两个人下去了,就剩下了我与冯庆博,还有胖三,与后添进来的那个赌博高手。
这老千碰老千,以前我听冯庆博说过,但具体该怎么处理,我当时没有经验,冯庆博也没有教过我。
后来我才从这条道上『摸』出了一些门路,如果说两个老千在牌桌上不期而遇,那一般就是谁本事不行谁被挤走,轻易没有当场“搅景”的。
什么是搅景?
这是蓝道的黑话,意思是故意把别人的戏法揭穿。
蓝道中人有个规矩,就是大家都在一条道上混饭吃,轻易不打别人的脸,发现自己的本事不行,吃了人家的放水,懂事的立马就得拿钱走人。
也正是这个规矩,让蓝道中人彼此间有一套暗语,几句旁人听不懂的话,就能把彼此的身份挑明了,如果两方都不想退出,那就是谁的本事大谁说话。
至于蓝道里有没有不懂事的,当场技不如人,在牌局上搅景的。
那自然也有。
但是我这么说吧,这种老千一般的等级都不高,也就会那么几下子,他根本不懂这些规矩。
也正是因为他不懂这些规矩,这种人在日后混饭吃的时候,也往往是“死”的最惨的!
先前牌桌上的扑克牌被胖三扬了,我们就换了一副新的。
结果冯庆博一个“试脱”的动作,引起了当地赌钱最厉害的那个人的注意力,他一把牌没下来,抢过冯庆博手里的牌,看了一眼当场就扬了,对着边上的小弟说换牌。
先前咱们说了,我们这幅扑克牌是新换的,一把牌都没玩下来。
而且冯庆博只是用了一个“试脱”的动作而已,他那把牌什么都没做,就是为了试试面前的这个男人,看看他到底有多大的道行。
那么什么是试脱呢?
所谓的试脱,是一个老千在牌桌上的惯用手法。
当你不知道这个桌上有没有其他老千的时候,一个故弄玄虚的动作,就能起到“问路”的效果。
如果一个懂行的人看见这个动作,他会怀疑你是不是在换牌,而因此产生一些反应。
可如果没有懂的人,那这个动作就会没有任何效果,这也是老千们最想要看见的。
所以当这个男人扬了冯庆博牌的时候,屋里的气氛瞬间“冷”到了极点。
社会大哥问这个男人冯庆博的牌有什么问题,那个人皱着眉头摇摇头没有说话,而是接过一旁小弟拿来的新扑克牌,亲手打开放在了桌上。
看着这个男人的举动,我和冯庆博全都吓了一跳。
因为他的这个举动告诉了我们一件事,我们猜对了,这个人也会“活”,他一定也是个蓝码!
本来我和冯庆博对他还挺忌惮的,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儿,却让我们两个付之一笑,把那颗怦怦『乱』跳的心,又重新放回了肚子里。
这个人扬了一把牌后,第二把新扑克牌我们只玩了一把,又被他扬掉了。
而他的这次扬牌让我和冯庆博感觉莫名其妙,因为我们两个什么都没做,根本就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扬牌。
这个人扬了牌后也不说话,又让一旁的小弟换了一副新的。
直到我们真正的开始牌局,我们才看了出来,原来刚刚这个男人扬的两把牌,他并不是针对我和冯庆博,也不是看出了我们两个有问题,他只是想借机装装『逼』罢了。
也正是这个发现,让我和冯庆博又把心放了下来。
我们两个继续用“文活”跟牌桌上的胖三与这个男人周旋,没玩几把,我们就看出了这个家伙是个老千不假,但他却是非常低级的那种。
这个人怎么说呢,他很无耻。
他毫无顾忌的在牌桌上使“脏活”,而且手法特别烂。
什么偷牌、换牌、送牌,他手底下这些烂活玩了个遍,不仅自己给自己弄好牌,偶尔也给胖三发好牌。
一看对方毫无顾忌,我们就知道了他是仗着有大哥撑腰,故意的宰我们。
但凭借文活的技术,我和冯庆博倒还真没把他这套烂活放在眼里。
我们两个在牌桌上就装不知道,任凭他怎么偷牌换牌,我们两个全当看不见。
因为凭借认牌的技术,我们两个什么都不用干,就能赢他们!
当他们的牌比我们大的时候,我们两个意思意思就弃牌。
当我们的牌比他们大的时候,我们两个就会故意“钓局”诈他们。
这一来二去,谁也没看出『毛』病来。因为大家都是有输有赢,只不过人们没注意的是,他们赢钱的时候,都是小头的,而我们赢钱的时候,都是大头的。
凭借自己使用“脏活”都能输钱,这让牌桌上的那个男人很不服气,他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
后来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气糊涂了,他竟然可笑的给自己发了三个“j”,还给我发了三个“10”,故意和我玩闷子,想要钓我的钱。
也正是这把牌,让我大意『露』怯了。
前面咱们说了,像这种牌一般是不会出现在老千的牌桌上的。
老千想赢你,只需要比你大一点就够了,哪有说给自己发这么明显的牌,还给对手发这么大的呢。
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上赶着让人揭穿你吗?
我当时的想法就是这样的,觉得这个家伙输急眼了。
于是我也没太在意,就拿着这副牌陪他演了一会戏,等冯庆博与胖三都弃牌后,我又压了几把钱,最后装作犹豫,把牌也弃掉了。
那一把桌上的钱压的不少,足有七八万。
因为这把牌我必须送他点钱,不然我拿着三个“10”什么也不干就弃牌,一定会被人怀疑。
结果我当时的处理方式还是太年轻了,就是我这个弃牌的举动,让对方抓住了我的把柄。
这个男人当时见我弃牌后,他哈哈大笑,把自己的三个“j”重重的摔在了派桌上。
他伸手划拉桌上的钱,嘴里还叫着:“小子,算你跑的快,不然这把裤衩都给你赢下来!”
本来这个男人得意忘形,对我来说是个好事,结果坏就坏在他收钱的同时,脸上得意的表情一点点的变成了沉思。
我一看他那副表情,当时就知道坏事了。
果不其然,这个男人把钱收到自己面前后,一拍桌子,当场就对我大骂了起来。
桌边观战的社会大哥不知道怎么回事呀,他就问这个男人怎么了。
就听这个男人骂骂咧咧的说:“妈的,这小子有问题,我刚刚明明给他发了三个10,结果点上他跑了,这摆明了他知道我的牌呀,我就说使了五六套活我他妈怎么还输钱,原来问题在这呢!”
听这个男人说完,社会大哥就沉着脸看向了我。
我当时虽然表面镇静,但我的心里已经开锅了。
我见社会大哥瞧我,我就对他微微一笑:“我说这位哥们可真有意思,什么叫我知道你的牌呀?嗷,原来玩了半天你使活了,这可不关我的事,我玩的是运气,要知道你会活,我还说什么也不跟你玩呢!”
“你他妈少废话!”
我话刚说完,这男人就对我瞪起了眼睛:“你他妈的认识牌,这事有没有?我看你那双眼睛,贼光闪闪的,就不是好眼睛。”
听他说我的眼睛不是好眼睛,我当时就气笑了。
因为我知道这个家伙不懂,他一定以为我是带了什么高科技,透视眼镜之类的东西。
于是我就把眼皮扒开,给社会大哥看,让他看我眼睛里有没有东西。
等他确认我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后,牌桌上的男人又叫喊着问我既然眼睛没问题,那为什么明明是三个“10”,这种豹子都弃牌不跟了呢?
他的这句话,问的我有些哑口无言。
我本能的用笑容掩饰内心的慌张,对他说牌是我的,我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这事还归他管不成,那我们玩的还是赌局吗?
被我这句话呛的够呛,这个男人大骂了一句,伸手拿过胖三的西瓜刀,举过头顶就要砍我。
我一看他这幅样子,当时也犯了脾气。
我就把脑袋伸了过去,对他说让他砍。
结果让我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男人也和六哥一样,是个“狗篮子”。
他那把刀在空中晃了好几次,也没敢落下,最终装狠的骂了一句“你麻痹的”,又悻悻的把刀给放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