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一声玻璃碎响,这一酒瓶子打碎了后窗户,正从我耳边飞了过去。
刹那间我被耳边飞溅的碎玻璃吓住了,我不敢出声,浑身抖成一团,当我感觉腮帮子上有点疼后,我伸手一『摸』,发现手掌里全都是血。
血,鲜红的血!
这一瞬间我吓坏了,以我九岁的年纪,我再也不敢往屋里看,再也不敢出声惹恼冯开国。
我浑身发抖的从后窗台上摔了下来,就像个无家可归的老鼠一般,我抱着脑袋拼命的往村外跑。
就在我跑出没几步的时候,我突然听见姑姑在屋里用尽全身力气大叫:“浩……快跑!”
随即我的身后就传来了“咔”的一声脆响,我转身惊恐的看见一只脚踹碎了后窗户,冯开国探出了脑袋,一脸狰狞的看着我。
他当时的那个表情把我吓坏了,我发了疯的往前跑,一路跌跌撞撞,我不知道摔了多少跤。
这一通跑我也不知道跑出了多远,直到我大哭着跑到村口苞米地的时候,我楞头愣脑的装进了一个男人的怀里。
那个人被我装的一愣,他嘴里笑骂了一句:“小兔崽子,你走路不看道啊?”
听见这个熟悉的骂声,我惊喜的抬头看去,才发现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们村里的村长,蒋大叔。
要说起蒋大叔,这个人可是我们村里的大好人。
他虽然是一村之长,但他从来不端架子,也不以势压人,对人十分友善。
有一年冬天我和姑姑断粮,饿了三天都起不来坑了,就是蒋大叔得了消息,可怜我们两个没人管,背着媳『妇』不知道,偷偷给我们扛过来两袋子玉米面,让我们度过了那个饥寒交迫的冬天。
此时眼见是他,我心说救星到了。
连忙大哭着抱住了他的腿,对着他哭哭啼啼的说:“大叔,救命啊!快去救救我姑姑,我姑姑她……她被人欺负了?”
“啥?”
没想到我说出这话,蒋大叔当时就愣住了。
他不明白我说姑姑被人欺负是什么意思,等我用九岁孩子的语言,形容了家里发生的事后,蒋大叔当时就把眼睛瞪了起来,嘴里骂了一句:“妈了个把子的,好你个冯开国,反天了!”
他嘴里说着,也顾不得肩上扛着的麻袋了。
他急急的丢掉手里的东西,只拿了一把锄头,便扛起我飞一般的向村里赶了过去。
一路上蒋大叔呼喊了很多人跟他来到冯开国的家,他一锄头砸开了大门的铁锁后,就带着人冲进了院里。
“冯开国,你个王八蛋,给老子滚出来!”
“滚出来,你个败类,连自己媳『妇』都祸害,滚出来!”
“出来……”
由于不知道里面此时是什么状况,蒋大叔他们众人没敢进屋,站在院里大骂了起来。
此时随着他们的骂声响起,屋里竟然是死一般的沉静。
众人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就有人吵嚷着要冲进去,但蒋大叔考虑的比他们多,他伸手把那些『毛』躁的小伙子拦了下来。
因为他不担心别的,就担心自己这一行人来晚了。
如果说冯开国他们得手了,那姑姑此时的处境会是什么样呢,被这么多男人看见,她以后又怎么见人呢。
就在蒋大叔守在门口暗自着急的时候,屋里突然传来了姑姑的哭声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静。
一听见姑姑出声了,蒋大叔急忙招呼她:“娟子,你咋样了,冯开国人呢,你说话呀!”
蒋大叔一连招呼了好几遍,姑姑就是一直哭着不肯言语,这一来让蒋大叔抓狂了,他看了我一眼,在我屁股上踢了一脚说:“浩,你进去,看看那王八蛋在不在。”
“我……我不敢。”
一听说蒋大叔竟然让我进屋,我当时九岁的年纪,想着冯开国先前那吃人的目光,吓的不敢进屋。
看着我那怂样,蒋大叔急了,对着我骂了起来:“你个小王八蛋,屋里那是你姑姑,你不去谁去,拿着,要是冯开国在屋,你就大叫,他敢动手,你就给老子砍了他!”
蒋大叔说着也不管我愿不愿意,塞给我一把割草的镰刀,就把我推进了屋里。
等我踉踉跄跄跑进屋里的时候,我看见冯开国他们已经不在了。
炕上只有我姑姑一个人,她死死的抓着自己的裤子,身上有几道红肿的伤痕,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
见姑姑这幅表情,我当时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我跑到炕上抱住了姑姑的肩膀,问她有没有受到伤害。
姑姑见是我进屋,她哭着抓起了炕上的衣服,胡『乱』穿在身上,摇着头看着我一言不发。
直到她看清我脸上有血,被划破了一个口子的时候,姑姑才急急的问我:“浩,你脸咋了,是不是冯开国打的,你说话呀,你别吓姑姑,你有没有事呀?”
这一瞬间我的内心是崩溃的,我没想到姑姑回过神的第一件事,竟然不是担心自己怎么样,而是关心我怎么样。
看着姑姑那满脸泪水的样子,我再也压制不住心里的悲伤,扑进她怀里就大哭了出来。
听见我在屋里的哭声,蒋大叔慌张的一个人跑了进来。
他见姑姑用破碎的衣服遮住了身子,正抱着我大哭,急的他一跺脚,问姑姑冯开国他们人呢,又问她那两个畜生到底对姑姑做没做什么。
姑姑一见是村长蒋大叔,便抹着眼泪告诉他自己除了挨打,到没发生其它的事情。
这一切还得亏了我先前在窗台上喊得那一嗓子,把冯开国和那个小老板吓坏了,他们两个做贼心虚,我前脚刚走,他们就从后窗户逃跑了。
一听姑姑保住了名节,蒋大叔顿时长出了一口气。
他气呼呼的出门,叫喊着不能放过那两个王八蛋,便招呼着院子里的那些小伙子们,向着村里四面八方追了过去。
眼见院子里的人都跑了出去,姑姑一手抹着眼泪,一手『摸』着我的小脑袋,语气悲凉的对我说:“浩,姑姑没本事,姑姑对不起你,连累你跟着姑姑受苦了。”
“姑,你别这么说,是我自愿的,我喜欢和你在一起,吃苦挨打我都愿意。”
不等姑姑说完,我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看着我大哭的样子,姑姑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了……
本来事情到这里也就算完了,但没过几天发生的另一件事,却是彻底改变了我的命运!
我姑姑这个人怎么说呢,她的『性』子太烈了,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女人,她也太保守了一些。
在她的观念里,她认为好女不视二男。她既然嫁给了冯开国,那不管冯开国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就都是他的女人,她的身体也绝不能给第二个男人看。
如今那个小老板虽然没能得逞,但他看见了姑姑的身子,这让姑姑觉得自己在村里没法见人了,更觉得她给我们耿家蒙受了莫大的羞耻。
正所谓人言可畏猛于虎,那个年代的农村人没什么文化,经常会七嘴八舌的说东家长李家短。
冯开国逃跑的第二天,这件事就在村里传开了。
那些没事闲的老娘们,添油加醋的编瞎话,明明姑姑没被糟蹋,愣让她们说的下流无耻,最终惹得姑姑不敢出门,在家里一闷就闷了三天。
这三天姑姑经历了怎样的煎熬,我当时小小的年纪是体会不到的。
但这件事对姑姑的打击很大,她怕村里的人嚼舌头,更怕别人戳我们两个人的脊梁骨。
就在第四天的夜里,姑姑竟然趁我睡熟,她偷偷一个人跑出了家门,抱着一块大石头,愤然的跳进了村口的老洋井中。
这事说来也得亏了村口有人路过,他们听见井里水花扑腾,喊来了半村子的人,才七手八脚的将姑姑救了上来。
但姑姑在井里泡的时间太久了,导致她肺部进水昏『迷』不醒。
蒋大叔调来一辆驴车,吆喝着让人赶紧把姑姑送去县城。可就在这个档口,那个王八蛋冯开国,却悄悄的返回了村中。
他在村口躲躲闪闪的向人群里张望,等看见姑姑全身湿漉漉的躺在驴车上后,这孙子竟然大骂了一声,被村里的人发现了。
蒋大叔带人抓住了他,当场将他一顿暴揍。
要说这冯开国,那平日里就是村中的皮子,他被村里人打了还不服不忿,咋呼着说村里人有本事就打死他,要是没那个种,他就回家睡大觉了。
眼见这家伙滚刀肉,蒋大叔也拿他没办法。
最后把蒋大叔惹急了,让他出今晚的车马费与姑姑等下的医『药』费。
结果这孙子不答应,他指着车上昏『迷』不醒的姑姑,对着村里人大叫:“这娘皮就他妈是个贱种,凭什么我给她出钱?老子没钱,你们爱她妈谁救谁救,反正救活了还是我媳『妇』,救不活就让她死在外面,我没钱给她买棺材的,跳个井都不死,真他妈给老子丢人!”
面对冯开国这副混账的嘴脸,村里人气的叫喊要打死他。
冯开国当时也急了,摆出了不怕死的样子,拍着脑门子让人打,摆明了谁来跟谁玩的架势。
看着冯开国的皮子样,蒋大叔最终没办法,怕真的闹出人命来,就大骂冯开国让他滚蛋回家。
冯开国走的时候看见了人群里的我,他一双眼睛凶狠的瞪着我,吵嚷着叫我**崽子,说只要我敢回家,他就要打断我的腿。
面对冯开国那凶狠的样子,我吓的躲在了蒋大叔的身后。
蒋大叔摇头可怜我,那天晚上没让我回家,而是把我领回他的家里,让我免受了一顿毒打。
无家可归的感觉是什么滋味,我想不用我说,大家是都懂的。
我当天虽然被将大叔两口子照顾的很好,但躺在西屋炕上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偷偷直掉眼泪。
说实话,我当时非常恨自己只有九岁,我更恨那个王八蛋冯开国。
当天我满腔的恨意,化为我的全部动力,我不懂得什么叫刻骨铭心,但我知道什么叫作恨入骨头里!
这股无法克制的恨意出现在我的脑中,让我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我觉得我要给姑姑报仇,没有冯开国,姑姑也不会跳井寻死。
我是耿家最后一个男人……我要弄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