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不喜欢独自一人在雾气里行走,没有人会喜欢。
并不只是因为危险,这里的雾气同样也让人难受,这些浓雾封锁了视线,让人只能看到很狭小的范围,它们还很沉重,不是实际上的沉重,而是一种心理上的沉重压力。
据说外界来这里的冒险者,很容易患上幽闭恐惧症和抑郁症,陈景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但就算是本地人,也不敢独自在雾气待太久,那种不安和难受的感觉是随时可以感受到的。
外界来的人说,这里的雾气有坟墓那死亡腐败的气味,但陈景并没有闻出来,谁可以闻到空气的味道呢?
陈景对于这附近的地形早已烂熟于心,他沿着规划好的特定道路小心前进,这里没有准备先前那样的“跑道”,所以更需要谨慎小心,不发出声音是最低的标准,每个“引怪者”都擅长隐匿自己。
穿过着街道,陈景感觉自己和街道上偶尔徘徊的游魂其实没什么区别,只不过自己还有意识,还是清醒的,这就很好啦。
听说雾气之外的世界和另一个记忆里描述的一样,有太阳,有月亮,有星星,有天空,有海洋,有灿烂的文化和美好的生活。但陈景从没见过,他的大部分美好记忆都在自己脑海中另一个记忆里。
到底谁是真的?世界应该是灰白雾气笼罩的废墟,还是阳光灿烂视野开阔的城市和原野?
陈景无法给出确切的回答,虽然两世共同的理智告诉他,雾气笼罩的废墟才是个别特例,可他已经生活在这特例里很久,却没有见过正常的世界。
“黑手”偶尔也会安排出去的路线,外来商人有时也愿意带一些人离开,但他们都不是无偿的,若是陈景一人想走倒也不困难,他只需要积攒一点钱就可以,可他还有弟弟妹妹,陈景无法说服自己放弃他们,他还有“父亲”,那个收养了他们这些孩童,却把他们当做赚钱工具的家伙,他要求陈景上交所有收获,让陈景根本积攒不下钱。
陈景一边走着,虽然专心聆听,保持专注,但脑海中却老是想起与目前的事情不相关的杂事。
废墟战争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什么把宋朝变成了“故宋”,玻璃妖怪,雾气和游魂的来源是什么?
我到底算什么人,我是陈景,还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穿越者?
修行者是什么?比修行者明显弱小的奇能异士又是什么?
唯有“我该怎么做”这个问题,陈景是有自己答案的。
短期目标,靠在猎团里的工作攒钱,通过黑手那边的人脉途径,带自己的弟弟妹妹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去“新宋城”,再考虑去别的城市还是安家落户。
中期目标,成为一个修行者,获得力量和知识。
长远目标,解答自己的困惑,我到底是谁,废墟战争的真相……还有复仇,为所有在废墟生活和生活过的人复仇。
一路想着,陈景小心前行,他的心情越发低落,他想到了许多困难,自己却还没有办法解决。
陈景时常感觉雾气背后藏着可怕的怪物和游魂,它们就跟在自己后面不远处,恰好在看不到的位置,不发出声音的跟着。
路上有一次,陈景听到了其他拾荒团的声音,还有一些人谈话的声音,可他选择了避让。这是非常必要的,因为你不确定那到底是人还是游魂,退一步说,就算他们是活人,他们也不确定你是不是游魂。除非迫不得已,拾荒者们不会在废墟上搭讪,担心还未开口就遭到攻击。
更别说,还有一些妖怪,会故意放出人的声音,用来捕食游魂和活人。
这个世界也是有“天色”的,据说灰白雾气只覆盖了一定的高度,所以雾气之上是太阳还是月亮可以透过雾气反应出来,从现在雾气的明亮度来看,距离夜晚还有点距离。
陈景越往目的地走,雾气就越来越淡,淡到一定程度,让陈景的视野开阔了两三倍后,他看到了高墙。
高墙背后是聚居地。是较为安全的地方。
“猎团大部队不必像我撤退那样绕圈子,他们有足够的战斗能力走近路……他们应该早就回来了。”陈景想:“这次狩猎可以说是完全失败……为什么奴隶游魂会出来呢?”
虽然狩猎玻璃妖怪失败,但陈景并不是非常沮丧,能从奴隶游魂手下救走猎团,能够让大部分人活着,已经很幸运了,那怕没有狩猎成功,猎团也会给他补偿。
那片区域,猎团已经组织了两三次的狩猎,但从没出过问题,奴隶游魂也从未离开过他的竞技场……
陈景闻到了空气中不安的味道,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未来似乎不会按照陈景自己的规划去走,可他对此无能为力,他只是猎团的一个引怪者,没有奇异的能力,也不是修行者,他也没有权力,哪怕是知道一些事情的权利。
陈景走到高墙入口附近,这里原先有个护城河,但河流早已干枯。一座可以收起的木桥连接桥的两端,让陈景讶异的是,这里的防守变得严密,荷枪实弹,穿着盔甲佩戴剑盾的卫兵特别多。
陈景注意到他们警戒的方向,他们根本不是在警戒外界,反而像是对准城内一样。哪怕是面朝城外的士兵,有时都会往城内看上几眼。
陈景在城门下方的士兵里见到了一个熟人,他走了过去,说道:“张叔,发生了什么事?”
被他叫做张叔的是一个城门卫兵队长,陈景这些人经常和他打交道,他负责收税,但他需要的小贿赂是最少的,而且很大方,工作之外经常请陈景这种半大不小的少年去酒馆吃喝吹牛。
陈景知道张叔想的是什么,他想那些少年里出一个或者多个奇能异士,之后提携他,这是这里很多人都会做的梦,并不罕见。
张叔看向陈景,面色非常凝重,却在凝重之余有一丝喜色:“城里出事了,这段时间大门许进不许出。你的猎团已经回来了,他们说你引走了奴隶游魂,都以为你已经死了。”
陈景愣了片刻,城里出事了?是什么事,和奴隶游魂突然离去竞技场有关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