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新身上的东西被搜出来,他仍咬紧牙关,不愿再多吐露一个字。
近日,濮阳县‘瘟疫’横行,是以,县里的郎中,都被刘县令集中了起来,不良人很快就带来了两位郎中,一位须发皆白,一位约莫四十来岁。
年老的郎中正在药房小憩,年轻些的正在捣鼓药材,两人一起被带到天牢,见着天牢里的情形,二人面面相觑,皆有些摸不着头脑。
“刘县令,这会儿将我们叫过来,是出什么急事了吗?”年轻点的郎中,眼里都是血丝,精神不是很好,是以,语气也有些生硬。
刘县令揉了揉眉头,一个不良人立即上前,将道一搜来的荷包,交到他手中,“还请两位看一下,这里面的是什么......”
中年郎中接过荷包将其打开,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味道窜出来。
熟悉是他每天都和这些药材打交道,陌生是因为他这里面的药味儿,太过杂乱,他短时间分不出更多的成分。
直觉告诉他是了不得的东西,不敢耽搁的交给了老年郎中,“成师父,这里面是一粒药丸,但时间太短了,我只能分出来几种药材。”
成郎中接过荷包,掏出那暗红色的药丸。
牢房里凑得近的人,借着橘色光晕,看清了暗红色药丸,与某些犯人受刑后,身上干涸的血色相似,给人一种非常不详的感觉。
成郎中先是闻了闻,又小心翼翼的用随身携带的银针,从药丸上挑下来一点,将其碾作粉末。
牢里静悄悄的,所有人盯着他的动作,大气也不敢出。
良久,成郎中皱着眉头,说出了一个坏消息,“刘县令,这药丸哪里来的?”
刘县令下意识看下道一,见她没有开口的想法,这才回话,“是从胡主簿身上搜出来的,可是药丸有什么问题?”
成郎中见着跪坐在地上,半不死不活的胡新,胡子翘得老高了,“简直就是胡闹!”
刘县令被他吼得有点儿心慌,“成郎中......”
成郎中将药丸递过去,“老夫只能看出,这药丸有极强的,至于用于何处,却是不知。”
胡新的情况一看就不好,他只是一个郎中而已,知之为知之,既不多言害人,也不偏帮多一句,免得误了官府的判断,害了更多的人。
刘县令伸出去接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伸也不是,退也不是。
“不止如此,服食过后的人,只需片刻,便会立即毒发,药性在人体经过,会产生变化,中毒之人呼出的气息,会传染给他人......”斜刺里伸出一只白净纤细有力的手,接住了这枚药丸。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手上,道一将药丸收回荷包里,同时问两位郎中,“二位,可觉得这毒药可耳熟。”
能不熟悉吗?
几乎是道一说出药性的同时,在场所有人都反应过来。
濮阳这场来势汹汹的瘟疫,竟是出自这一粒小小的药丸,也就是人为的。
“我呸!”只见犯人大哥气愤的朝胡新吐了一口,“你个黑心眼子的狗东西,自己下毒就算了,还装模作样的说要重新审我们的案,目的就是叫县令抓我们回来试药......我呸,呸呸呸!”
犯人大哥噼里啪啦的说一通,末了不解气,又连呸了数声。
这一下子引起了所有犯人的共鸣,跟着‘呸’声不断。
不管律法如何判他们,但在癸末间附近的,都不是重刑犯,是以,多是能活下去的犯人,无端被拉来试药,死了一批又一批的,简直比阎王还恐怖。
刘县令现在进退两难,他没办法堵住犯人的嘴,也没办法堵住道一的嘴。
胡新见此,‘哈哈’大笑起来,“果然是个懦夫,试药没胆,如今连灭口也不敢。”
刘县令的脸一僵,他有心想在濮阳做出一番政绩,奈何遇上人为的瘟疫,且胡新是他留用的,若是传回朝廷,他真的不敢往下想,而且......
刘县令看了眼道一,能悄无声息的到县衙大牢,且一眼识破胡新身上带的毒,这样的人,是他能拿捏的吗?
闻言,道一径直抽了胡新一巴掌,“旁人不敢以活人试药,那是因为他们人性尚存,做不得这等同类相残之事,哪像你们‘五字部’,丧尽天良,比那支怪物军队还可怕。”
刘县令的各种想法,就在这一巴掌中散尽。
胡新的头扭到一边,吐出几颗带血的牙来,再转过头时,目光阴森的看着道一。
刘县令等人被他的眼神看得发毛,但他是濮阳县的主事人,不能够在此时退缩。
他问道一:“道一小娘子,虽说胡新身上有毒药,但如何能肯定,他便是‘五字部’的人?”
道一:不知你们可听说过清水县,接连一个月有人生怪病,导致死亡的事?”
电光火石间,刘县令终于想起来什么来了,但有人比他的反应更快,更激动。
“你就是那位去岁与前任大理寺卿,共同解决清水县怪病的谢二娘子。”中年郎中看道一的眼神,就好似神女见了襄王,炙热无比,“我听铺子里的伙计提过这事儿,他们同旁人交易药材时,说到过这事儿,清水县的怪病,也是因为中毒!”
道一脖子稍稍往后仰,矜持的点点头,“清水县的毒药,名为春生,与此药的的药理同源。”
刘县令瞧了道一空空的身侧,只有肩上一只肥胖的小鸟,不见那前任大理寺卿,他什么心思都不敢再有。
他只能处理好当下的事,“道...谢二娘子如何断定,胡新身上有毒药的,甚至与‘五字部’有牵连的?”
道一:“胡新的前任上峰牵扯进‘五字部’里,他逃走了,又回到了濮阳,观他利用刘县令拿人试药的举动,我便怀疑他才是漏掉的鱼,真正肯定还是因为,胡新身上的味道,与病人身上的一样,我查过濮阳的病人,他们是中毒,且毒药与清水县同源。”
“‘五字部’暗地害死那么多人,又引发战争,就算是这样,他们还不放过无辜的百姓,他们究竟想做什么?”刘县令只觉得天都快塌了。
成郎中关心另一个问题,“谢二娘子能一眼瞧出是毒,可有解毒的办法?”
第一批中毒的人早没了,他们接手的都是‘疫证’,一直在‘对症治病’,连中毒都没看出来,更遑论解毒了,眼下有毒丸在手,迟早能研究出解药,但那样等死的人更多。
医者仁心。
道一对这样的人很有好感,对成郎中露出今晚的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她轻轻颔首,“自是可以的,揭露胡新的阴谋,其一便是为了替濮阳县的人解毒,至于他们的目的......”
道一看向胡新,“自然是死的人越多,对你们越有利,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