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县令被她的眼神震住,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道一小娘子是吧,”刘县令有些羞愧的低下头,“本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呀,濮阳突然出现了瘟疫,且散播得极快,根本来不及应对,只能用最笨的法子。”
“你利用那些本该被处死的罪犯,尚在情理之中,那他呢......”道一指着那位哭诉的大哥,“他方才所言,你也听见了,利用已被定义判罚过的罪,置他们的生死于不顾。”
道一顿了顿,方才道:“你身为一县之令,若真觉着他们的罪不容赦,自当以法理行事,这般行为,你与他们又有何区别?”
刘县令的头完全抬不起来,他何尝不知,但对于县里突来的瘟疫,也是慌了神。
胡新一见他这样,立刻吼了起来,“刘县令别听这女人胡说八道,你做的事有利于濮阳县百姓,他们都会感激人,而这些犯人,他们早就该死了!”
生怕刘县令不听他的,又强调了一遍,“反正他们都是犯人,你只是提前取走他们的性命而已,要怪就怪他们自己犯了事,这些都是他们自找的。”
刘县令下意识就要点头,在这一刻,理智终于占了上风。
他避开那个涕泪俱下的犯人,不敢多看一眼。
道一冷笑出声,“若真的所有的罪,不论事大事小,只肖犯上一次事,便是死罪,胡主簿你这样的人,怕是早已死了千百次。”
胡新同样冷哼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振振有词道:“我与刘县令做的事,罪在当代,却是利子孙后代的事,他们不感激我们便罢了,哪里来的脸说我们错了,更何况你......”
胡新不屑的盯着道一,“不过一介女流,哪里来的资格,评判我们的对错。”
道一简直要被他的无耻嘴脸气笑了。
“倘若不知晓你背地里的勾当,还真要被你这大义凛然的话,给糊弄过去呢。”
道一的目光在牢里巡睃,在那些尚未被犯人喝进去的药上停下,她走过去,随意端起一碗药,凑近闻了闻,待闻出里面使用的药材后,脸色骤然冷凝。
只听‘啪’的一声,药碗被她扔在了胡新脚边。
整座牢房里里外外,都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刘县令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小心翼翼的问道:“怎,怎么了?”
道一冷声反问他,“这药,都给多少人吃了?”
刘县令吞咽了一下,这才道:“这是第,第三批犯人。”
“真是混账!”
随着道一的呵斥,所有的不良人都紧张的望着她。
道一深吸口气,还是没办法压下那口气,她径直来到胡新身边,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一脚将他踢到飞了了出去,‘砰’声过后,胡新才贴甬道尽头墙壁,滑落在地。
“道一小娘子,事情还未有定论,你......”刘县令还是不愿意相信,胡主簿是别有用心之人。
倘若真的证实对方有罪,且是那令整个河南道色变的,怪物军队‘五字部’里的人,那么明知前头那位刘县令有罪的情形,还将他手底下不清不楚的主簿留下来,他的罪,亦是不容忽视的。
刘县令的心思几经变幻,道一却是没工夫管他的心思。
道一打断了他的未尽之言,“医药一道,我也略通一二,这些药明面上是治疗瘟疫的,但其实里头加了其他的东西,只会让试药的人死得更多。”
她肯定的看着刘县令,“因为犯人的死亡,你们还未给感染疫病的人服用,对吧。”
刘县令僵硬的点头,那股不详的预感,已然成了真,他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瘟疫的事,刘县令没办法控制,但试药的事,却是刘县令听信谗言之故,这是他需要承担的过。
他的功过,朝廷自会有公断。
她眼下要做的,是阻止胡主簿,也就是五字部的阴谋,更进一步扩展。
“刘县令,别被她骗了,试药哪有不死人的!”胡新被撞得全身都跟散了架一样,仍旧不死心的挑唆着,眼里还有一丝对他的恨其不争。
要不是刘县令的优柔寡断,第三批的犯人,早就被药死了,哪里还能让那些犯人大呼小叫的。
道一脚尖在地上轻点,眨眼间就到了胡新跟前,在他愣神的工夫,就被道一抓住衣襟,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将胡新拖回了原处。
“胡新,本县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害本县?!”刘县令再傻,此刻也有些回过味来了。
“刘县令,你说什么,我听不懂!”胡新大喘着气。
道一嗤笑,“看来我刚才说的,你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胡新:“......”
回想了一下,道一刚才说的话,他果断闭上了嘴和眼,但道一的声音,不停的钻入他耳中。
“‘五字部’在前头将所经之处,活口十不存一,而你在后头投毒,替他们将剩下的人,也害了个干干净净,将所有人害死,这才是你们的目的,对吧。”闻言,胡新身子僵住,陡然睁开眼。
胡新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甚至多了一分惊恐。
他是听上头的人说过的,道一这人身上有种术法,能让一个人的秘密无所遁形。
他明明做了很多准备,甚至有那个自信,即使他遇上道一,也能再一次躲过去。
“是不是很疑惑,我为什么直接怀疑到你的头上。”
道一咧着嘴,冲他龇牙,“那是因为你太蠢了啊!亲自去下毒,那味儿还在你身上呢!”
胡新发现,道一虽在笑,眼里却无半分笑意,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
他的反常,终于令那个糊涂的刘县令回神。
冬日牢里的气味,愈发的冷冽,刘县令倒吸一气,险些喘不上气来。
他抖着手指着胡新,“你,你下毒?”
道一猛的扒掉胡新的外衣,搜出一个小荷包来。
她又将不良人身上的穴解了,“去外头请郎中来,刘县令便知道真假了。”
不良人看了一眼颓废的刘县令,果断听道一的话,转身就跑了出去。
道一在胡新愤恨的眼神中,打开了那个荷包。
“这就是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