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文义也懒得跟陆文甫说什么废话,带着方仲直接转入后堂。
到了后堂,二人参见玉机子。施礼已毕,钱文义只道玉机子会略施薄怒,岂止他只是点点头,便和颜悦色地道:“钱师侄辛苦了,若是一路疲乏,且下去歇息去,有什么事都留待明日再说。”
玉机子如此客气,倒让钱文义有些受宠难安。钱文义道:“弟子不累,师叔有事但说无妨。”
玉机子微笑道:“其实此事与师侄关系不大,倒与你那徒弟有些瓜葛。”
钱文义回头看了眼方仲,疑惑道:“不知和劣徒有什么关系?”
玉机子摇头笑道:“方仲岂能称做劣徒,若是昆仑小一辈弟子都如方仲一般,我昆仑振兴有望,一统天下指日可待。方仲下山之后的事老夫本不知情,幸有多人书信提及于他,无不赞誉有加,这才知钱师侄教导出了一个出色的弟子来。”
钱文义不知是欢喜还是惶恐,要知方仲能够出名其实与悬天真人的本意是相违的,早就叮嘱过自己不得过多扶助,甚至连本门的剑法都不肯轻传,如今事与愿违,悬天真人定然失望。但是现在看来,又似乎并非如此,似乎门派之争已大过了符剑之别,悬天真人已顾不上方仲所学为非,放弃成见,而乐见昆仑出一个优秀弟子。
钱文义道:“教导方仲之事弟子并未出力,一切都是他自己努力,更仰仗了不少符道之功。”钱文义把方仲会符法的事说在前头,意欲一探玉机子口风。
玉机子轻轻一笑道:“符法也是我昆仑本领,就算剑法之中,也多用剑符助力,这中间本就区别不大。方仲会符法之事又非今日才知,但却依旧纳入玉虚宫之中,就可知掌教真人大量了。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更要仰仗贤徒孙许多。”
方仲还是头一次被自己派中的耆宿高贤如此抬爱,激动之余,躬身道:“请师叔祖示下,不知弟子有何事能够效劳的?”
玉机子并未直接回答方仲的话,却道:“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太多,大致的情形你们必然已经知道了,可谓十分险恶。我昆仑作为道门之首上不能光大道门,下不能安顿黎民,思之十分惭愧。如要力挽狂澜,需我上下弟子齐心协力之外,还要广结同道,多纳高朋,一起对付日渐猖獗的妖魔之敌。在老夫下山之前,掌教真人说那魔教有一个分堂,叫做邀月堂,前些时派人上我昆仑,意欲止息刀兵,协力应付那魔教,不知是也不是?”
方仲道:“确有此事,弟子曾亲自见过。”方仲记得是莫岚兄妹一起上的昆仑山,不过却被拒之玉虚宫外。
玉机子道:“那便是了,如今我昆仑愿意与之结盟,就劳烦贤徒孙再去邀月堂一次,告之此事。”
钱文义插口道:“师叔,若寻援手,何不去求慈云寺,那邀月堂只是一个分堂,恐与大事无补。”
玉机子沉声道:“形势尚未败坏到这种程度,贸然去求慈云寺,岂不是自承低人一头。那邀月堂虽然弱小一些,但只要多邀请得几个这样的援手,那也是一股很强的力量。掌教真人甚至有意与天下所有有心反抗魔教的门派交好,又岂止这一个邀月堂了。”
钱文义点头道:“掌教真人若有此意那是最好不过了,俗世之中的许多门派都藏龙卧虎,不乏不世出的高人,全都网罗过来,与除魔大业实是大大有利。依弟子愚见,那天师道实力不凡,不妨也派人去好好商洽一番。”
玉机子淡淡一笑道:“此事我会禀明掌教真人,相信他会好好考虑钱师侄之言,不过在这之前,还是先与邀月堂结成盟好。”
方仲俯身叩拜道:“弟子愿代师门去邀月堂。”
玉机子面露喜色,捂须笑道:“那老夫就静候贤徒孙佳音了。”
方仲道:“弟子告退。”正要退出后堂,那玉机子又道:“慢着,你才来就走,总要歇一歇才好。况且你一个人去老夫也不放心,更不足以表我昆仑诚意,老夫还要多派些人手。”
钱文义道:“那邀月堂我曾去过,也不算陌生,不如就由我师徒二人前去。”
玉机子摇头道:“老夫要钱师侄留在身旁早晚有要事相商,这一回便不用去了,只让几个小辈去便是。一来是器重方仲,让他也能独当一面,二来示人以弱,显得我等并无他意。”
方仲道:“不知师叔祖意欲让谁来陪同弟子前去?”
玉机子道:“人选之事老夫还要问各位师侄,你二人刚到,今晚且先为钱师侄接风洗尘。”
方仲与钱文义出了后堂。方仲心中高兴,觉得今日玉机子的言语方对得住自己往日吃过的千般苦头。到了晚间,正气堂的主人,那位刘师侄大排宴席,坐首席的自然是那玉机子,而在首席之位上坐的,除了钱文义、陆文甫、冷仙子诸人之外,破天荒的多了方仲这一个三代弟子,其余人等便只能在客席上安坐了。
此一刻当真是荣宠之极,无数人的目光落到方仲身上,不管认得又或不认得的,纷纷过来巴结问候,就连当初抱怨与方仲一起不吉利的弟子亦改颜相向,夸起方仲的本事高强。陆文甫虽然极不待见方仲,碍于玉机子的面子,亦不得不收起蔑视之心。
不时有人过来敬酒,方仲也顾不来许多,在眼中所有人都是那么和蔼可亲,外间的腥风血雨早已与众人无关,有的只是推杯换盏、笑脸相迎。这一个道:“方师弟,师兄便知你与众不同,果然被我言中。”另一个道:“他日后方师弟扬名立万,便是我也跟着沾光。”又有人道:“什么沾光,如今方师弟还是玉虚宫弟子,不日后修为日深,掌教真人必委以大任,说不定就是日后魁首,让所有道门中人仰望。”……
这等氛围想不迷人亦难,只有少数几人在不远处淡淡望着这一切。周青在远处看着人群中的方仲,嘴角挂着一丝微笑,但眼中却毫无喜色。与之相对的,在另一处的女弟子之中,姬云袖也只是远远观望,说不出是喜是悲,在她旁边的几个天玄宫弟子则是叽叽喳喳的说着听来的一些方仲传言,那个秦云绢说到兴奋处,向姬云袖道:“师姐,你与方仲相熟,怎么也不过去说句话。或者,让他过来也可以啊。”
姬云袖微笑道:“这许多人,怎么说话。”
云绢道:“又不是说什么悄悄话,师姐就嫌人多,难道人少了才好说?”
姬云袖把俏脸一沉,详怒道:“你再胡言乱语,我这做师姐的可要惩罚于你,把你打一顿屁股,赶回山扫地去。也省得你以为下山可以游山玩水,不知前途艰险,到处给我惹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