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琛见璃末下一刻,脸上又浮现了笑容,若春华之绽,看向名唤栖鸦的女子,道:“栖鸦姑娘怎么来了?”
栖鸦轻轻抬步,她周边仿佛掀起一阵香风,风儿轻轻拂绕起她的衣角,及长及曳地的如银流黑发丝,若一种无质透明的东西于四周伸展,这让沐琛观之不由眯起了眼睛,他心想:个凡人,仅仅是一个凡人,居然有这般动人心魄之美貌,实是惊人……
通常视天下女子美色若无物的沐琛,能如此想,实是可见一斑,若是寻常男子,大概思想会往色欲那方向走去,而沐琛却是异于常人,心想:一个凡人居然能让他动念,这让他感觉此人周身散发了危险……
再想起璃末方才的表情变化,于是更认真地看向了栖鸦。
走近而来的栖鸦微微垂首,自璃末与沐琛这个方向看向她,正是她半侧之绝色容颜,阳光下,她的美丽以最完美的角度纳入两人眼眶,只听她那若滴水琉璃盘之音响:“这几日,剑尊微异,我看得,他似乎是有些……”
话至一半,她又未说下去,站在璃末身边的沐琛却是感觉璃末周身冷了一分。
璃末心底冷哼,故意说起师尊,却又不说明白精要,一副她如今是慕剑非身边最亲近细心之人,往日慕璃末这个最亲近的女徒,如今也物是人非靠边站了……
这是事实,哪怕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
栖鸦是故意的吗?她是故意的。
她若一口气说出,大概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她故意说一半,犹犹豫豫的样子,就让人烦躁了。
这种小小的心刺,尖利而阴毒,却让人无法揭穿,只能恶心至极的吞咽下去,心神因此无法平静,生起波澜的伎俩,是魔门心计高手最喜欢用的招数了,因为他们心里清楚,正道求静,道心唯一,心境上的瑕疵是极影响修行的。
可惜她碰上的是前世魔门巨擘璃末。
璃末微笑回她:“何处微异,栖鸦姑娘可否明示?”出奇以正击之,这便是破魔门心术的最绝手段,你要暗示,搞小动作,扰乱人的情绪。我就撕开你的面具,直面关键,断你的后续之计。
沐琛感觉到了空气里的紧张,依慕璃末在问天宗人人称赞的完美处世手段,此时的她称得上十分不客气了,而她针对的对象还是其师尊的“尘世情缘”这以弟子的身份来说,是有些逾矩的。
而栖鸦也不慌乱,轻轻地抬眸,仿似预料到璃末的行为一般,口气轻轻道:“倒不是特别明显之异,只是至三日之前开始,剑尊起晨时间稍晚了一些……”
沐琛微眯眼——起晨……
这种极细微的差别,必然是最亲近之人才能察觉的异处,而此女之话,却是有暗示自己与天剑神尊关系匪浅……若慕璃末正如他曾所猜,悖伦爱恋师尊,此时必然变脸——可慕璃末却是神情不动,一如栖鸦般面目如清月无波,目光淡然,她轻轻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栖鸦姑娘辛苦了,师尊那儿你是多费了心,将来,这些必然会由渡沧峰好好一一奉还的。”
说完话,笑意加深地看着栖鸦,而一旁的沐琛,却是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怎么私下暧昧关系情感交流,最后要变成一峰奉还呢?
一向自诩聪明绝智的沐琛,都有些疑惑了。
栖鸦没有回应,只轻轻屈身行一礼,袅袅离开。
目送她离开后,沐琛却是看见慕璃末皱起了眉头,眼中带着算计防备,与疑惑。
他问:“怎么了?”
他没有问慕璃末与栖鸦之间发生了什么,两人刚刚的对话,又代表了什么意思,他倒并不是很关心。
眼前一切,他大部分只是一个旁观者。
慕璃末却问:“我觉得,她此时的出现,很是让人疑惑?”
“她不能出现吗?”
“不是。”璃末想了一下,才慢吞吞地说:“她出现,并不是她口中所说的这么简单,她此来的目标,甚至不是我……”不是来说些与剑尊暧昧不清的话来恶心她,昭告什么的。
沐琛挑眉:“不是你,还能是谁……”
璃末遥望远处,停顿了一下,说:“我未可知……”
沐琛低下眉,却听到璃末没头没尾地与他说了一句:“你教藏夜峰的弟子查毒,便让她们从最早中毒的时间线开始查吧。”
“你是说……查目前问天宗最早中毒且中毒最深的人吗?”
“对。”
沐琛拧起眉:“若是这般,便是要大兴动作,大规模排查,惊动整个宗门……我以为你是要低调行事。”
至少,他觉得慕璃末一开始是这样打算的,不然不会指两个藏夜峰优秀弟子给他,表面学习,实则由他暗中布局循线。
璃末没有意外沐琛与自己的默契,他们两人虽然相处不久,但有种莫名的默契与投缘,或者可以说是臭味相投吧。同等的优秀,同等的智慧,同等的手段偏激不佞,往往自己一个眼神,对方就能理解彼此的目的与心态。
她半眯着眼,看向问天宗峰峦缭绕之云雾,轻轻落下四个字,这四字让沐琛心脏震撼,久久难以回神:“没时间了。”
他不理解,究竟是什么,让一向从容,泰山崩于前不变颜色,强大到近乎变态的慕璃末,说出如此近乎软弱的话。
……
“大师,你来了……”
璃末浅笑,看着悲殊缓缓出现在自己的“落孤亭”,缓缓而道。
悲殊目光轻晃,看向璃末旁处,便听到璃末说:“沐道友今夜有事,不能来了,如此今夜便是你我二人对饮而席,不知大师是否介意?”
悲殊收回了目光,摇头,沉默地坐下。
“如此月华,圣僧亲临,凌绝云雾中我们对月相临,不如畅聊一局如何?”璃末道。
悲殊抬眼,看向面前坐着的女子,此女绝美,月华之下容色倾城,目光如皎月白玉,夜色烛光摇曳之下动人心魄,若是一般男人,怕是入眼第一刻,便色授魂予,万般臣服了。
可此女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却是如同一把寒冷至极的刀,森寒无比地刺向他,带着无尽的危险与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