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一行人,太子是当仁不让的领队,副领队小喜子也算是顺阳的老熟人。
长大了几岁的少年,脸上已经没有了婴儿肥,显得十分干练,只是一双天生的笑眼,看着依旧十分讨喜。此刻,那双笑眼却瞪得溜圆,连阮白招呼他都慢了半拍才回过神,不好意思地冲着阮白笑了笑,耳根子都红了,他这几年一直东奔西跑,皮肤黝黑,半年看不出脸红,凑到阮白跟前,小声叫了一声:“阮大哥。”又感慨道,“一晃眼顺阳都认不出来了。”
阮白眯着眼睛一笑:“哥得了点方子,有空来找我,教你做好吃的。”
“好!”小喜子痛快地答应,又被眼前的风景吸引去了注意力。
金色的麦浪一望无垠,农人在田间穿梭,一排排的麦子倒下,被拉上车,拖到几个开阔的水泥场地上。那里有人用着奇怪的机器在脱谷,然后立刻就有人把谷粒拿去铺开在地上暴晒。
官道近前,顺阳驿已经庞大得宛如一座小型城池,飞翘的檐角上挂着铜铃铛,风吹过发出清脆的玲响。高高的围墙/城墙上,旌旗招展,迎风猎猎作响,隐隐有人走动的身影。
大门大敞,不时有人马进出。
官道的对面,则像是没有围墙的坊市。鳞次栉比的大小铺子内,人们往来穿梭……
“那间屋子是做什么用的?”两层楼高低,里面人声鼎沸,几乎要穿透出来。
阮白顺着太子的手指看过去,说道:“那是菜场,二楼是一些南来北往的货郎。原本摊位摆了一地,风吹雨淋的,干脆统一搬在一起,也好管理。这边一块都是商业设施。”他指着更远处的一片两层楼的屋舍,“那边是学校,还有医站、兽医站;再过去一点是居民区。”
“那里又在造什么?”太子又指了指边上的一大片空地,看得出来那里已经挖好了地基,透过圈好的围墙上方,能看到高高堆起的建筑材料。
“那里准备造一个商场,把衣食住行都包括进去。具体的模型驿站里有,不如殿下先安顿好了去看?”
太子一愣,发现他们这么大一群人,堵在这路上确实不太好,已经有些阻碍交通了。他赶紧扬手示意:“走!”
当然,他们得先把辎重等物先卸在驿站内。
驿站是另外一种风景。驿户带领着一个个官员进入准备好的房间内,明亮的玻璃窗和垂坠感良好的窗帘,让这些眼高于顶的京官们先是赞叹了一番,随即感受到屋子内的丝丝凉意,问道:“可是置了冰盆?”
驿户笑了笑,指着放在角落的一个圆筒状的物件,道:“是,就在那儿。如今中午还热,阮大人怕大人们不适应,才安置上的,到下午就没了。”驿站翻造的时候,越泽王亲自出手,安置了好多方便有用的东西。驿站里倒是不常来的大人,但是他们这些驿户驿卒用着可享受了!
那京官凑到跟前研究了一番:“倒是精巧。”其实他根本就看不懂,不过不懂也得装懂!
那驿户笑笑,等京官洗漱完毕,才端着盆出去。
待京官整了整衣衫走出门外,小厮快步走上前道:“老爷,太子已经出来了。”
京官一听,赶紧三步并两步快走过去。
太子跟着阮白走到大厅靠近邮局的一个小厅内。说是小厅,其实也不小,足够站下随行所有官员。小厅的中间安置着一个模型。
太子一看就知道了:“这是关城,这儿是驿站,对面这是集市……这边就是你说的那个商场了吧?”边上还有大片的空地,只做了简单的划分,看样子还会再添置一些设施。
“没错。”阮白招了招手,有驿卒上前把盖在上面的玻璃罩子抬走。他拿着一根细木棍指着商场说道,“殿下您看,商场一共分为三层,地下一层,地上两层……”
顺着商场,阮白又将顺阳的各种设施都说了一遍。中间上了一碗甜汤,在太子的带头下,所有人都是站着吃的。
接下来几天就是各种跑工地,还得叫上几个工匠在边上讲解。
阮白好不容易把京城团脱手,西京的人又来。
几天下来,阮白整个人都蔫儿了,洗完澡趴床上跟个死乌龟一样。
楚昊也同样忙碌,忙完还得给狗洗澡。只不过他一个人看不住那么多条狗,一个不留神就被胖球从浴池里给逃了出去。
“胖球!你给我回来!”
胖球一听,跑得更快了,一路目标明确地冲到阮白和楚昊的卧房,带着一身湿漉漉的厚毛往床上一跳,前爪冷不丁踩着阮白的肩头滑了出去,整只狗就这么重重压在阮白身上。
阮白正要睡着,被突然袭击,整个人都懵了。这湿漉漉的那么沉的是啥?还有这热烘烘又臭烘烘的是啥?
胖球已经站了起来,走到床内侧,摆好架势,迅速啪啪啪甩毛,甩了几下还觉得不够干,躺下往薄被上滚了两圈,又滚了两圈,一脚蹬在阮白身上,被扣住了。
“唔嗯?”毛还没擦干呢!
楚昊光着膀子卷着裤腿追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全面崩坏的阮大魔王。
胖球被剃光了,还拴着狗链子游街,整条狗都蔫儿了。其它几只胖子看到胖球惨遭毒手,纷纷绕着阮白走。
相比较胖球和阮白的凄惨,来顺阳学习的官员们小日子过得可滋润了。
太子还跟小喜子说了一句:“这次就该带着家眷来。上次来的时候,都不够地方住,这次驿站扩大了不少,吃的就更不用说了,早饭配粥的酱菜都有十几种。对了,那酱瓜挺好吃的,记得去问阮郎要方子,等回京了让御膳房做。”
小喜子一边给太子打点物品,一边回道:“那些酱菜小人都已经学会了,就是这做酱瓜的瓜,咱们京城没有。阮大人说等天气凉了,会让人运到京城来,等明年试着在京城种。”要不是对着太子,他完全可以自豪的说,在厨艺方面他就是阮白的嫡传弟子!他这次还学了很多御膳房的点心和菜品方子,准备和阮先生交流一番呢。
“哟,小喜子,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本事!”太子对这个蔡公公的义子有点刮目相看,“今天晚上就让我尝尝你的手艺如何?”
小喜子立刻应下:“谨遵太子殿下命令。”这等露脸的事情,他可不会放过。他干爹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和心腹,并不代表他就能够被太子重用。反倒是因为他在宫里面有“背景”,会被太子忌惮。这次他能跟着太子,而不是太子身边用惯的几个太监,还是皇帝直接指派的。这其中代表了什么,他干爹没说,他更加不敢猜。
官吏们需要认真学习顺阳的各种新事物,还得考量是不是适合照搬到京城。对于太子来说,大部分东西他只要知道个大概就行。没过几天,他就带着小喜子,硬拖着自己的老部下雪雪,跑去找他小皇叔混了。
越泽王看到侄子大吃一惊,愣了好半天才想起来,似乎是有提到太子要来。
雪雪:“汪!”
越泽王回神,赶紧道:“太子怎么来了?小杭过来,见过你大堂兄。”
太子赶紧给越泽王见礼,又给了堂弟一个荷包:“皇叔您这是在忙着什么呢,把小杭也带着?”小少年长得跟个豆芽菜似的,皮肤晒得黝黑,一脑门亮晶晶的汗水,这儿可是工地,难道这么小的娃能帮着搬砖?
“我帮爹拿工具呢。大堂兄,我带你去吃甜瓜,冰镇过的,可好吃了!”周杭半点不认生。这些日子他跟着他爹在工地上跑来跑去,人也放开了,一说话就笑出一口白牙。
太子看着有趣,不等越泽王骂他,就拍了拍周杭的肩头:“行,皇叔您去忙吧。我就让小杭带着我随便转转。”
越泽王看了看,只能无奈道:“那你们有事叫我。”转头叫了匠人跟在边上待命解说。
年龄相差颇大的堂兄弟两个,大热天的一人半个去了皮甜瓜,咔嚓咔嚓地咬着吃。
太子随口问道:“这地基怎么挖那么深?”
不等匠人回答,周杭先说道:“咱们顺阳冷,地下要暖一些,还要铺地龙,自然就得深挖。”
“这么大一片地都铺上地龙?”哪怕太子对庶务不怎么通,也要咋舌。看来如今皇叔很有钱!
“嗯。爹说,到冬天统一供暖。咱们离西原近,自家就有煤矿,烧煤花不了多少钱。”周杭又呲出一口小白牙,拉着太子往另外一边走,“大堂兄,我带你去看那边的样品房吧?都快装修好了。”
不过太子还没走上几步,就看到一队怪模怪样的动物从他面前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这是什么?”怪物!有点像马,又有点像驴子,个头还挺大,还会拉车……咦?这一车东西分量可不轻啊。
周杭回答道:“这是骡子。”
“骡子?”
“嗯,骡子。就咱们顺阳有!”
太子看着堂弟的小白牙,抹了抹脸。他是不是被炫富了?
那么多的骡子,当然不会只有太子一个人看见。
京城和西京那么多的官吏,全都看到了。培育骡子的马场距离关城有些距离,但是当天停留在这边马厩里的骡子们,遭到了惨无人道地围观。
骡子们在马厩里踢踏着腿,不安地往后缩了缩。这些人的眼神好恐怖,看着比小胖还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