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做些什么吗?”宴茴浅浅的笑着,眉宇之间依稀可见旧时温婉的模样,“小时候教我读书的先生说,这世上的事都是有因果联系的,最难做到的事情就是两不相欠,只是我不相信罢了。人生而为人,总会在某些地方欠了旁人却无法偿还恩情,对吧!而我想要的只是两不相欠。”
宴茴有这种想法,辛芜并不感到奇怪,从前的黑白空间中,宴茴说出的话,就能证明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只是两不相欠不止是一个人说说就可以,宴茴可以报答那些人,做到不再相欠,不代表那些人能同样做到。
“两不相欠说起来简单,做起来何其难也,若是将来你还了他们的恩情,那他们欠你的,又该如何讨还。”辛芜这话已经是站在宴茴的角度来看待问题,也算是在为她打抱不平。
“就让他们欠着吧,我已经不在乎了。”宴茴没有继续笑着,她如今不笑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刻薄,人说相由心生,也不知她现在心中是做什么想法。
辛芜捧着茶盏,杯身的温度中和了她手上的冷意,她默默叹了一口气,不去想宴茴现在的模样,她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穿着红嫁衣的姑娘,在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以为自己在世间除了顾洵就再没有亏欠的人,活着的时候没有办法还清亏欠,但在死后她亦对顾洵做出了偿还。
纵使同样是对世间失去希望,可那时的她看上去仍是光芒四射,像是天边的星,哪里像是现今的模样呢!
或许宴茴不知道真相反而会幸福才是。
这一日宴茴同辛芜谈了不少东西,她说她自小同二哥关系最好,家中最疼爱她的也是这个二哥。她还说如果只是二哥借她之手死遁转换身份,让她活在那么多年害死兄长的怨怼之中,她其实也是可以接受的。
谁让从前的时候,二哥对她那么好呢!
就如同裹在蜜糖里的毒药,她已经吃完了外面的糖,毒药入了喉,吐是吐不出来了,那就只能吞下去。
运气好一些,能找到解药,毒药自然可解,若是没有解药,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想想当初的糖,指不定就能挺过去呢!
只是宴茴没有想到的是,她的二哥除了裹在糖里的毒药以外,还给了她两刀,可真是恨不得她下一刻就去死。
难道当初的疼爱都是假的吗?
那个因为担心她受到伤害,而以身相护的人只在她梦中出现过吗?
宴茴从前不知道,现在也不清楚,或许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她才能得到一个答案。
看着突然递到眼前的红色请帖,辛芜愣了一下,看着宴茴面不改色的说着自己马上就要成亲的话,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下月初五我便要成亲了,与我成婚的人,你也算是认识,就是当初在还臻园遇见的那位,他现在偶尔还会有些疯疯癫癫,但清醒的时间多了不少,也能有条理的说话,对了,他现在的身份是昌平公主的义子,名字叫做司徒臻,同昌平公主早逝的幼子同名。”
“你不会是打着在成亲的时候,说出所有的事情吧?”辛芜有了宴茴曾经的做法做借鉴,再看看宴茴如今的准备,猜出她要做些什么,只是不管从前还是现在,她都是极其不赞同宴茴的做法。
“不用我说,昌平公主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也是知道的,更何况你牵扯出来的人还有那位,就算一心求死也没有这样的。”
宴茴不在乎的说着:“二哥之所以会做出那些事情,还不是为了自己不该得到的东西,而我爹娘还有哥哥们为他隐瞒,也不过是想要一份功劳,以求家族传承,为此舍弃一个女儿,他们也是不在乎的。可是我凭什么要让他们称心如意呢!”
“他们之所以这么多年都能瞒天过海,不过是因为上面的人不曾注意到他们,只要被注意到,他们岂能有好果子吃。而我只是一个姑娘家,遇不到上面的人,只好另辟新径来揭穿所有的事情了,为此就算付出性命,我也在所不惜,谁让这个世上我已经找不到什么人可以信任了呢!”
“你既然谁也不信,又为什么来和我说这些?”辛芜觉得宴茴可能是受到的刺激比较大,所以走上极端道路,连心理状况都出了毛病,看样子已经走上黑化的道路,不愿意回头了,简直可怕!
“谁知道呢?”宴茴拿出手帕轻轻擦拭着指尖,眼眸低垂,“也许是因为但凡要做大事的时候,总要找些人来说说自己的心路历程,也不能就真的毫无预兆。总要有个人来见证我的所作所为,而我认识的人中,也只有你能适合担任这个任务了。”
“就像我从前希望你能为我收尸一样,现在我还是希望你能担当见证的人。”
“可以。”辛芜放下茶杯,失去暖意的来源,她的手很快又变得冰凉,拿起桌上的请帖,她说:“你成亲的时候我会去的,顺便说一下,我娘也在为我选日子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不久我就会嫁给顾洵,到时候我希望你也能来看我成亲,有时候活着总比死了要好的,你到时候说话可以委婉一些,然后活着看他们的报应。”
最后又劝了一下人,至于被劝的人是否听进去了,辛芜是不在意的。
她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
回了家中,辛夫人找来的绣娘已经在院子中等候,她和辛芜说的不久就要成亲的话,也不是在哄人,虽说婚期还未定下来,但是成亲需要的物件已经开始办起来了,首先就是一等一重要的嫁衣。
像辛芜这样的人家,嫁衣可以是自己动手,也可以是找绣娘来做好,最后成品的时候绣上两针,做做样子。辛芜自己是个两手不沾阳春水的人,读书写字还可以说上几句,轮到绣花做饭她就真的不行了,故而她的嫁衣是全权委托了绣娘来做的。
“我们姑娘长大了,马上就可以嫁人了。”李嬷嬷站在旁边看着辛芜在绣娘的手下转来转去,量着身量,感叹的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