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到藏起来的东西了吗?”辛芜问道。
“酒窖的墙上有个隔层,父亲把东西藏在那里。”宿迁一边说着,一边朝着辛芜走去。
踏过院中青石板上的浅浅一层的落雪,他来到辛芜的面前。
在院子外面等候的时间有些久,他的衣服被雪打湿,青丝也染上白霜。辛芜看到他,竟也有了几分陌生之感。
在宿迁的催促声中,辛芜回了内室,室内燃着银丝炭,关上门后,也隔绝了外间的风雪,留下一片暖融融。
坐定之后,宿迁开始给辛芜说着她昏睡这两天,城中发生的事情。
学着辛芜带上面纱的杜若彤,最后还是被人揭开了马甲。
彼时她与温鸿轩等人在平川之上找着莫须有的宝物,渔船行至河水湍急的流段,掌船的船夫一时不察,整条船都陷入漩涡,左转右转却不得出路,船舱内的人也都是东倒西歪,杜若彤也因此碰落了面纱。
接着,她在众人面前来了个大变脸,前一刻还是她编造出来的“祁问雪”的模样,下一刻就变回她原本的模样,连身高体型也同时改变,其惊悚程度虽比不上白日见鬼,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温鸿轩看见心上人就开始掉智商,可同船的除了长盈还有和杜若彤最不对盘的林欣月呢!
“他们后来怎么样了?”辛芜看话本的时候,总喜欢先翻到结局的地方看看,这种癖好也带到了听故事的时候,比起过程中的波澜起伏,她更想知道最后的结局是如何。
“林欣月和杜若彤闹起来,长盈在旁边补刀,温鸿轩夹在中间劝偏架,不小心被杜若彤拿剑捅了,林欣月见状还了杜若彤一剑,温鸿轩同杜若彤殒命船上。”
“真是遗憾。”辛芜也只是意思意思的感叹一下,复又转到其他的话题上,“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呢?”
她没有说回三山镇,而是用更加亲近的说法。
好像那里就是她和他的归处一般。
“等冬天过去,春天到了的时候。”宿迁抿着唇,神色有些恍惚,给出了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和辛芜想象中不太一样的反应,不仅没有因为说到回三山镇而感到开心,连回去的时间都只定了一个空泛的时间,这和宿迁一直以来期待踏上归途的表现完全不一样。
“为什么要等那么久?我们回去的路都是官道,很好走的,现在雪还没有下大,也不用担心大雪封路,为什么还要等到来年春天的时候才回去?”
辛芜不是急性子的人,却也见不得人故意拖延时间。
明明只是月余就能解决的事情,做甚么要拖到来年开春,难道宿迁就不想回三山镇不成,可是看样子也不像呀!
还是说他又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能说给他人听?
宿迁嘴角扯动了一下,似乎是想露出个笑,就是最后的成果看上去像是狰狞的恐吓,当然,辛芜在自带滤镜的情况,勉强还是看出那是一个不怎么成形的微笑的。
“从镇上带出来的酒已经酿好了,阿芜要不要尝一尝,尝一尝我的手艺。”宿迁将一直藏在身后右手拎着的酒坛放到了桌上,装着五六斤酒液的酒坛看上去颇有分量,也难为他一直单手拎着,还不曾让人发觉。
辛芜原本想说的话被他打断,一时找不到头绪。
眼睛珠子盯上桌上的黑褐色酒坛子,嘴里不自觉的分泌出涎水,开始回味起上次喝到的佳酿,也不知道宿迁酿的酒有没有他养父酿的那么好喝。
等等,辛芜摇摇头,努力让自己的视线从酒坛子上移开,她记得现在讨论的不应该是酒酿的事情,应该是其他的,更重要的东西。
宿迁已经打开酒坛上的泥封,酒香从坛口向外飘散,辛芜的视线又落回酒坛之上。
比起上次在山间喝的酒,这个分量很足的酒,光从闻上来说就足够吸引她的了。
倒在白色官窑无花纹的茶盏中,清亮的酒液看不出原料是什么,但瞧着就很好喝的样子。
“尝尝看吧,可能没有父亲酿的那么好,虽然这已经是我现在酿的最好的一次了。”宿迁将茶盏推到辛芜的面前,“我酿的有很多,可以一次喝个够。”
辛芜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好酒之人,可不知为什么现在却有种无法拒绝桌上酒的感觉。
茶盏中的酒在她一饮而尽之后,宿迁坐在旁边为她不中断的斟酒,一杯接着一杯,起初辛芜还记得数着自己饮下多少杯,后来喝的迷迷糊糊的,连宿迁斟酒都等不及,直接捧着酒坛喝了起来。
酒入心肠,愁在眉间。
恍惚间,辛芜看见有个白衣执剑的青年处在一片紫青色的劫雷之中,长剑在电光中崩裂,碎片消失在光芒之中,不知去向。辛芜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只看见他被雷击中,白衣染上灰尘,如谪仙落入凡尘。
劫雷过后,青年的身形愈发涣散,竟是只剩下几缕残魂,苟存于世。
须臾间,什么青年,什么劫雷,通通消失不见了。
辛芜瞧见自己在白雾中醒来,化身白鸟,白鸟在山林间飞窜,不慎跌落在地上,而她身后的树丛枝叶无声的颤动着。有人绕开地上的枯枝落叶,小心的捧起跌落在地上的白鸟,动作小心翼翼,似是捧起无上珍宝。
不等辛芜继续看下去,她就只觉得右肩一重,忽然从梦中惊醒,梦中的东西醒来后就如同被风吹散的云雾,已然无迹可寻。
“阿芜,春天到了,我们就回家可好?”宿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可她的眼前已经没有那个人了。
依旧黑白二色的空间,眼前只有硕大的晶石体无声的刷着存在感。
辛芜敲着晶石,将仍在沉睡中的行路惊醒,“怎么这次我回来的毫无预兆?”
“你不是应该在小世界吗?怎么突然回来了?”比辛芜更惊讶的是行路,没有他的接引,辛芜原本是不可能在无数的小世界中找到黑白空间的坐标的,更不可能毫发无伤的回到这里,还不曾惊动他。
然而事实就是这么没道理,同样的让人始料不及。
辛芜低着头,心情抑郁,上一刻她还在喝着酒,下一刻酒醒就回到这里,那被她留在小世界的宿迁会如何作想,还有刚被她劝服的祁三,她都没来得及同他们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