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呢!”
岑偃不想继续讨论这种只有可能才会发生的事情。
不管当初村民们的本意究竟是什么,他现在都无从得知。
就算他现在可以去问村民假设遇到那些事他们会怎么做,可又有什么意义呢?
于他而言,那些既是发生过又是未曾发生的事情,与村民而言确实真的不曾预料过的事情。
所以问了也不代表能改变什么。
人都是善变的,不到最后关头,谁知道他们能又会做出什么样的事呢?
继续纠结于此,也是于事无补,倒不如抛开这些,不再过问。
清风拂过,远处的乌云遮住了残月,原本洒落满地的月光也在顷刻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小小的院落里,只余一片暗色以及人类清浅的呼吸声。
辛芜安静的坐在原地不发一语。
她见岑偃在黑暗中同样不言不语,而此时已是深夜,大约在过上三两小时就能天光大亮。
是否应该劝岑偃去休息了?
辛芜迟疑着。
岑偃体内有两个魂体,可以在白天黑夜交替出现,问题是他们还在共用同一具身体,这样的肉体凡胎又怎么能经得住日夜无休的日子呢,他又不是像辛芜那样是木头做的。
一把夺下岑偃手中的酒坛子,辛芜拍着他的手臂,说:“阿偃,别喝了,你也该去休息了,再不睡天都要亮了。”
想想白天的小可爱偃会因为夜里没有休息好,而变得没精打采的,她就有些心疼。
“你是在关心他还是在关心我?”岑偃似笑非笑的瞥了辛芜一眼。
他看到乌云已被吹散,月光重新洒落人间,小姑娘所在的位置恰好被月华笼罩,她整个人连同头发丝都在发光似的,宛若月下飞仙。
小姑娘还在用担忧的眼神看着他,听到他的问话也要思考良久,小心翼翼的,唯恐他会生气一般。
伸手捂住小姑娘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在他的掌心轻轻颤动着,他突然没有勇气和小姑娘对视。小姑娘的眼睛太干净了,干净的仿佛世间污祟都入不了她的眼。
他害怕在小姑娘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毕竟他早就不是少年时候的他,他的心在一路的颠沛流离中已经黑了烂了,连灵魂都变得腐朽不堪。他又岂敢去看小姑娘眼中虚假的倒影,那是十六岁的他而不是现在的他。
他的心已经坏掉了,就好像在此刻,他想的不是做什么好事让小姑娘对他的映像更好,而是如果能让十六岁的自己消失就好了,为什么这个世上不能只有一个岑偃呢!
岑偃是如此妒忌十六岁的自己,即便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明明就是同一个人,十六岁的岑偃就可以这般天真幸运,而他就活该在淤泥里求生么?
多不公平的事!
岑偃也记得自己在后山救了一只差点被雷劈死的妖怪,然而直到他在村民们分不清是真心还是假意的送别中离开村子,也没有见到辛芜来找他。就连离开岑家村后,他在世间辗转挣扎,到死也是孤独一人,再不曾遇见一个值得他真心相待的人,再没有遇见那个妖怪要同他报恩。
而十六岁的岑偃呢?
他还没有遇到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有他在,他也不会再遇到那种事,他还等到了辛芜,不用担心会背叛。
啧!
好事都让他遇见了,坏事他都遇不到是吧!
岑偃的神色愈发严峻,冰冷的有了后世的风范。
“阿偃?”
捂在她眼睛上的手变得冰凉,视线范围内还是一片漆黑,辛芜觉得气氛变得很是奇怪,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担心岑偃的身体竟是一件错误的事吗?慌乱的唤了一声岑偃的名字,她等着岑偃拿下他的手。
她没有主动拿下岑偃的手,直觉告诉她,那样做了会有大麻烦。
左右她也是不怕黑的,岑偃喜欢捂眼睛就让他捂着呗!她又不会因为捂眼睛就掉块肉。要真能掉肉还是一件好事呢!光捂捂眼睛就能掉肉,多么轻松的减肥方法,真是再好不过了。
被小姑娘声音惊醒,岑偃的手抖了一下,他发现自己的手还放在辛芜的脸上,身子还向前倾,和小姑娘呈现出一种暧昧的姿势。
他的脸瞬间爆红。
从小到大,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岑偃都没有试过和哪个女子这么亲近过。就算小姑娘本质上是一只妖,也掩不住她化成.人形就是女子的事实。
因为小姑娘的话而被释放的诸多阴暗心思如冰遇阳化水,消失不见了。
岑偃叹了一口气,决定不再追问其他的东西了。
小姑娘上一世为什么迟迟没有出现他面前?这一世她又为何一眼就能看出他和小岑偃的区别,还接受的如此坦然?
他通通不想问了。
人生难得糊涂,还是得过且过吧!
“你口中的阿偃还是留给白天的那个傻子吧,至于我,你喊我岑大哥便是。”
岑偃还是小小的刺了辛芜一下,即便决定不追究了,他还是看不惯小姑娘更喜欢白天的那个蠢货。虽然他也知道小姑娘的喜欢同喜欢一朵花,一株草的喜欢没什么不同。
“岑大哥。”
乖乖的顺从岑偃的要求了,辛芜忍不住将两个岑偃比较了一番。
同样的容貌,岑大哥看上去就要比阿偃成熟很多,这大概就同生活阅历有关吧。
并不知道岑偃离开岑家村后又经历了多少委屈的辛芜,突然生出将岑偃当成偶像的冲动,她也做一个稳重的人,外人是不是就不会还把她当成小孩子哄,然后说的话通通不算数。
脑子绕了好几圈,有些打结,然后她满脑子都是一句歌词,还自带配乐了,什么“一根藤上七朵花”“精钢葫芦娃”的,在这种场合真的很让人笑场的。
虽然她的本意是指同一个灵魂因不同的经历也会成长为截然不同的人。
“好了,你也去休息吧,等我下次出来再找你聊。”
岑偃站起来摇摇晃晃的回了房。
留下院子里一脸懵的辛芜傻乎乎的看着他的背影,半天想不到该说些什么。
夜里寂静无声的院子连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辛芜摸摸手臂,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
她也要回房了,她是不怕黑,但她怕鬼啊!毕竟这世界连妖怪都有了,又怎么会没有鬼呢!还是回房比较安全,心里会感到很安全。
没走两步路,她就被地上的碎片戳到脚,木头身子不会流血但一样会痛。
黑着脸将院子重新打扫了一边,重点把酒坛碎片都扔了出去,她才气鼓鼓的跑到厨房打水又洗了把手脸才回房去。一边暗下决心,下次和岑大哥谈话一定要让他收拾完残局才能走,刚才酒坛碎片戳到她脚的事也要记在岑大哥身上,等将来再算。
接下来便是回房、闭眼、等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