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无忧下意识勒紧缰绳,拽马退后一步,皱眉嫌恶道:
“什么香味儿?这人肉都臭成这样了,搁哪个乱葬岗,坟圈子刨出来的啊?”
“哪还用刨坟啊?都是新鲜的,煮熟之前都是活着的。”
“我看你真是疯了!”
“这时代好啊,有情人未必能终成眷属,天和地不能缝合,你和心上人总能在一口锅里相聚。”
感慨完后,萧桐言忽然转身,走回到大铁锅面前。她一边去拿起大长勺子捞肉,一边自顾自地道:
“这可是上好的三脚羊——”
她话未说完,米擒林就在一旁道,“我听说两脚羊是汉人女子,这三脚羊是什么意思啊?”
元无忧侧过脸去,凤眼斜睨。
“男子。”
“哪像啊?”
米擒林一问出口,对面的女独眼龙便接过话茬道,“你数数男人有几条腿,还不形象吗?”
“……”米擒林瞬间被噎住了。
见状,萧桐言一咧嘴角,邪狞道,
“我这羊肉,下锅前一个时辰还是童男子呢。就是太不耐造,才排到十几个姐们儿就死了,不过,被女人滋润过的男人才最嫩啊。”
说着,萧桐言忽然扭过头来,端出一碗肉走向元无忧。
她勾起猩红的嘴角,冲元无忧森寒一笑:
“你还要不要尝一口?”
看着萧桐言端着一碗肉走过来,吓得元无忧身后的米擒林等人,连连捂着鼻子勒马后退。
元无忧眼神阴郁,这次并未后退,而是摁住腰间的剑鞘。
“你疯了!萧桐言你别发疯了!”
“呵,我疯了,你就清醒吗?”
眼看着萧桐言端着一碗熟肉过来,元无忧利索地拔剑出鞘!
三尺剑刃白光一闪,便砍碎了她的碗!
——瞬间,萧桐言那碗“羊肉”连碎瓷片,带腥臊的肉块摔了一地,还有一块肉甩到了她马蹄子上,烫的那匹乌骓受惊地退后了两步。
给元无忧面前让出一块空地来,明晃晃的扔着那碗摔碎的肉和瓷片,溅的汤汁淋漓,腐臭弥漫。
见状,萧桐言瞬间脸色大变,满眼怒容。
“哼,你真不识好歹!我好心把童男子的肉给你吃,你净糟践粮食!”
“这荆襄之地亏待你了吗?都拿人肉当军粮了?”
“要不是没饭吃,谁愿意出此下策?”
萧桐言语气哀怨地说完后,忽然话锋一转,抬眼剜瞪着元无忧。
“还不是怪你这个华胥国主!要不是你管不好白兰党项,荆襄之地的百姓,岂会遭到今日的大祸?”
元无忧猝不及防,就又背上了莫须有的黑锅,登时把她气笑了。
“呵!白兰不是和你们结盟了吗?你把自己摘的干净,骂名都让她们背是吧?再说了,她们一帮外来人,还能压过你个地头蛇?”
萧桐言闻言,那只独眼迸发出狠厉森寒。
“你是真不知道进城三日不封刀的规矩,还是看着她们屠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元无忧坐在马背上,手提长剑,居高临下道:“什么规矩?我又没屠过城。”
幸亏萧桐言也没揪着不放,而是讥讽道:
“呵,你们当将领的指挥作战,说什么胜败乃兵家常事,却抛下满城百姓任人欺凌,在笼络民心这方面,你真比不过博望城那帮周国府兵,和党项可汗啊!”
“我离开木兰城已久,鞭长莫及。再说大国博弈,拿木兰城当棋局,我一区区棋子在其中又能如何?若非你们挑唆战争,又岂会有今日的下场?”
“是,我是乱臣贼子,你也好不到哪去,你别何不食肉糜!你别独坐高台,你凭什么置身风波里,又想抛之于水火之外?”
萧桐言忽然目光一寒,从身后掏出一把长剑,仰头指着坐在马上的女国主。
“你就该跟我们一起堕落!”
就在这时,铁锅后头忽然涌出一帮白袍人影。有人厉声高呼:“殿下,还不动手吗?!”
眼瞧着萧桐言挥剑,来砍元无忧的马腿,元无忧立即闪身躲过,挥剑迎战。
与此同时,她身后突然窜出一道背影,“嗷呜”一口咬在萧桐言握剑的手上!
“啊嘶!你居然放狗咬我?!”
萧桐言吃痛地松开了握剑的手,但那匹獒犬却没松开。
獒犬铁军的突然袭击,打响了元无忧这边反攻倒算的号角。
其实元无忧很清楚这里头的潜规则。
为何战争总伴随着屠杀,与奸淫掳掠?
确实乱世打仗有一种说法,叫“不封刀”。
除去朝廷平叛,奉诏讨贼那种,上下无数双眼睛盯着的“正义之师”,其余的大多数,尤其是民间那些封疆大吏,自诩海外天子、天高皇帝远,打仗时都带着最原始的野蛮习性。
就演变成了,很多统帅将领在开战前,会向下许诺“三天不封刀“。意思是允许士兵在攻破城池后,三天内可以在占领的地区,随意进行奸淫掳掠,谁抢到的财物就归谁,这是给士兵报酬的一部分。
如果三天后不再发生奸淫掳掠,秩序渐渐稳定,那么这位统帅通常会被称为驭兵有方。因为驭兵无方的那种,一般是等来此地赴任的官员,提出抗议之后才会停止。
官员会抗议,多数也是因为如果治下民众太少了,会减少税收,影响他的前途。
还有就是,一个地方的物产是有限的。
即便荆襄之地,鱼米之乡再膏腴富饶,也供不起党项白兰这些人。
而一个城池的储量更是有限的。
这地方的粮食被外来侵略者夺走了,本地人就没饭吃。这块地盘被夺走了,本地人就无家可归。
屠城,掠夺,就是你有我无。
党项白兰挥师东征,跋山涉水至此,除了掠夺,没有第二条路。
正所谓借来的牛好耕田,别人的不珍惜。
而萧桐言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就是有个执念,她想重现五胡乱华,让元无忧看到人间疾苦。
更是在拖住元无忧,围魏救赵声东击西。
不远处的安州城还是陷落了。
等元无忧反应过来,萧桐言是在拖慢她脚步的时候,等再冲到安州时已经阻止不及了。
但她还是冲锋在前,击退萧家和白兰。
元无忧带着身后的党项羌兵,一边拼命阻止敌人的劫掠,一边抢救剩下的安州城百姓,还在尽力、试图挽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