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天庭的人都知道我吞了逐仙丹。就是没有人告诉我这逐仙丹到底是干什么的。
每当我大摇大摆地走过九重天时,旁边总有一堆路过的小仙对我指指点点,其中不乏语气尖酸的:“当真是风水轮流转,这该是多好的运气,才能连百年修炼都免了直接成仙。”
我掏了掏耳朵。没打算停下脚步。只是这鬼鬼祟祟的讨论声让我着实不悦:“这有什么好羡慕的?她这模样就算再绝色,充其量不过是个花瓶。千万不要以为有了这副模样便能勾引的了太枢真神,自己到底几斤几两还不清楚呢。本君倒要看看就凭她还能混到什么地步,一副嘚瑟的嘴脸也不要再挂了。”
饶是再好的脾气,闲言碎语听得多了也会烦。况且我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这番话又莫名其妙地与长离挂钩起来,便实在忍无可忍。我一步一步走过去,冷声逼问,声声问到她们脸上:“紫萝元君在骂谁花瓶呢?”
紫萝元君抬眸看我一眼,目光轻佻、挑衅:“仙子觉得是谁,就是谁。”
我猝然笑了,道:“小仙修为尚且,就算当个花瓶也是好的。不像某些人,”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遍,幽幽地叹了一声:“不像某些人,连当花瓶的资本都没有。”
“你的意思是本君长得不够好看么!”紫萝元君听了登时怒气冲天。胸口处剧烈起伏。似乎下一秒便要将那扬起的手甩在本仙子脸上。好在被身旁另一位元君拦腰拖住,才不至于失了仪态酿成大祸。扔每住弟。
我转头奇怪地看她一眼,“本仙子有指明说是元君你吗?自己对号入座怪得了谁。”
这紫萝元君其实模样不错。眉清目秀的,甚是难得的好容貌。只可惜这脾气忒暴躁敏感了些,若就此被她缠上,我怕是难以脱身。果然,她再次被激怒,抱住她腰的小元君哪是她的对手,当即被狠狠推到一边。她气势汹汹地绕到我面前挡住我的去路,以为居高临下的姿态将我望着:“那本君倒是好奇了,你既然指明的不是我,又是哪个倒霉蛋?”
我转眸,冷冷地剜她一眼,“元君是不是有点多管闲事了。”
“我要管!”她的语调又尖锐了几个分贝。眸子里忽地闪烁着如霜锋芒:“不过是一个无名无分的天庭小仙,有什么资格逃避本元君的问题?”
我冷着一张脸,“你再不让开我要打人了。”
本以为说完这句话,趁着紫萝她干愣的隙间也好赶紧走人,却没想到这一次对方的反应却极快,也极笃定:“有本事你就打,最好往我脸上打。”
我虽向来胆子大。有的时候却也不敢放肆。无论如何元君这个仙职比我尊贵许多,而我也确实打不过她。
心里默念了一声佛号,我直接从她身边走开。
还没离开紫萝元君多远,胳膊却猛地被人一拽,又把我重新拽回了原地。而当我惊异地转过脸来时,一个狠决毒辣的耳光便顺理成章地落在我脸上。
我又懵了。
我本息事宁人地不想去理她,她却反倒还要挑事。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就杀人。我恐怕是杀不得她,把这一巴掌讨回来还是绰绰有余。
先前那个小元君冲了过来扶住她的姐姐,先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随后苦心孤诣对身边道:“夏安仙子再怎么不济也是真神的弟子,若她真的出了什么差错,谁知道真神会怎么看我们。姐姐您最好还是识实务些,赶快向仙子赔礼道歉。”
紫萝元君脸上的笑意冰冷,盛气凌人地看着我:“赔什么礼,道什么歉?是她原本目中无人,还出口将本君冒犯至此,全然不将尊卑礼数放在眼里。”蓦地压低了声,眸光幽幽淡淡:“哦,是本君忘了。毕竟她从前当凤凰精当习惯了,这畜生的本性也便生在骨子里,难移呢。”
小元君脸色无奈惨白,却怎么劝也劝不动。而紫萝见我态度如此冷淡,并不受威胁,当即柳眉一竖,用尖长的指甲指着我道:“本君就纳闷了,已有上万个年头不收弟子的太枢真神怎么会突然看上她?必定是这妖孽使了什么妖术,想利用真神借机成仙。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我处变不惊地听完,极平淡地道:“你再说一遍试试?”
紫萝见我终于有所反应,似乎很为得意:“我说,你即便成了仙,也是一只不要脸的畜生。太枢真是也是没眼光,竟想到养一头畜生在一起身边。”
我二话不说地拽住她的头发,狠狠将她拉到自己面前。
另一只手则腾了出来,干脆利落地赏她一巴掌。
我的力道很大,在她脸上留下了刺眼的巴掌印子。我吹了吹有点泛疼的手掌心,轻描淡写地解释:“这一掌,是因为你骂我畜生。瞧我这暴脾气,控制不住这一耳光就下去了。权当是我的错。”
她倒吸一口凉气,身形开始颤抖,不敢置信地抚上自己的脸颊。我却不给她这个机会,早已高高扬起了手:“这一掌,我想告诉你以后骂我可以,但不可以含沙射影地侮辱我师父。”
眼瞧着它就要雷厉风行地落下,我的手腕蓦地被人用力捏住。
那人的语声很沉,仿佛在极力压抑着怒火。“小夏,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听到这个声音,也不等他放开我,我的那只手便颓然垂落。
我怔怔地扭过头,刚好看见了长离脸上的阴霾与失望。
紫萝元君更是个时务的,早已担心受怕地躲在了她妹妹身后。眼泪哭花了妆容,“长离……”
这个称呼让我浑身一寒,是谁允许紫萝这样叫师父的?心中不只是醋意还是怒意,我暴跳如雷地冲到紫萝面前,面目凶狠得仿佛要吃人:“你再这样叫他一次我就杀了你!”
之前还趾高气扬的紫萝,在此时竟是被我吓得瑟瑟发抖,极为低微地出声道:“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
我未有读懂她眼底的深意,也不知自己已惹祸上身,只一心想着为长离出气:“我听不见,你说的大声点。”
紫萝仰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我。若不是她唇边那一抹高深莫测的弧度,我便真的被她这副样子蒙蔽了双眼。事实证明我不瞎,我正想揭穿她这虚伪的面孔,长离不动声色地将紫萝挡在了身后。
他目光淡然地将我望着,“你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紫萝元君并没有做错什么。”
我恨不得将她的罪行细数给遍:“师父你不知道,一开始是她故意要惹是生非,不但出手打了我,还一并将你也给骂了去……”
“够了。”他的神情有些复杂,语声凛若寒冰,“我只相信我亲自听到的,看到的。”
只这么一句话,我便已有些明白。他无论如何都是不会相信我的。一颗心渐渐冰凉,颓败,绝望到了极至。
白袍青年看过来的眸光寻常平静,语调中却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威压:“小夏,向元君道歉。”
我听了想笑,“我没做错,道什么歉?”
他深深将我望进眼里:“同样的话不要让我说两遍。”
这真是太好笑了,真是笑掉我的大牙。我满心满意地想为他、为自己讨回公道,是因为紫萝恰当时机地哭了一顿,眼下这局势却是反过来了。他和紫萝站在一起,不断地疑我、怪我。
这种满腹委屈却无处发泄的滋味,像极了那种又苦又涩的梅子卡在喉咙里,咽不下也吐不出,只能强撑着挨过这阵苦涩。
虽然怀恨在心,幸好我的情绪还不至于到达崩溃的地步。我极其别扭地向紫萝拢袖作揖,及其别扭地开口道:“元君,你一点错都没有,是我有眼无珠,是我不识泰山。就算起初是你拦住了我,你口口声声骂我畜生,骂我没皮没脸,甚至是你最后给了我一巴掌,都没有关系。全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住你。”
这话听起来好像是格外诚恳的道歉,然后只有经历其中的人才会听出话中有话。紫萝自然属于后者,她的脸色瞬间苍白下来,用那愤懑地眸子瞟了我一眼。“三妹,我们走。”紫萝转身离去。华丽身影留下一缕香,长长披帛拖逦身后。
小元君战战兢兢地跟了上去。
“这样子你满意了吗。”我并不看他。
长离却一言不发地带我回到太枢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