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星域，银河系，猎户臂，本地泡，太阳系，蓝星。
4999年。
穗城的春天，总是潮湿多雨的。
这是一处老旧的平房，经过屋主人多次修补，依旧渗漏。
屋顶下，灰白的墙身上，蔓延出大片大片的黑色霉斑。
严重的，墙角处更是暗绿色的青苔滋生，看上去充满大自然的清新气息。
可这种“自然感”对于两个窝在废旧纸皮上的娃娃来说，并不是值得欣赏的事。
又冷又潮湿的春天，那种寒冷是直接渗透入骨子里的。
两个娃娃的衣服都不算特别厚，看来被人抓到这里来之前，是在温暖的室内或者车内的。
可一进入这个如同杂物堆的房间时，就跟被丢进了冰箱似的。
他们除了奋力拆解掉各种废旧纸箱，一层一层铺在地上，隔绝着自地面透过来的湿气外，也做不了其他事。
没办法，你想让一个幼儿园大小的娃娃，和一个稍微大上3岁的小男孩能做什么？
此时不无助得痛哭失声，已经算他们坚强了。
风从碰得哐哐响的高窗上，以及有着明显缝隙的木门中吹进来，冷得他们直打哆嗦。
大概4、5岁的小莫文，上窜下跳的，一时努力攀爬杂物堆，试图爬上高不可攀的高窗，寻找逃跑机会。
一时又蹦到门把处用力拽把手。
可匪徒也不是废物，怎可能真让一个小娃娃有机会逃离。
他哥哥莫决蜷缩在小小的废纸皮上，冷得双颊泛红，神志迷糊。
莫文担心地跑到哥哥身边，抱着哥哥。
他天真地道：“哥哥，你好暖啊！真好！”
“冷……冷……”
哥哥断断续续的呓语着，无意识地喊出来。
“冷吗？不冷啊，你好热呢！我抱抱哦。抱抱就不冷了。”
莫文用自己的小身子紧紧地抱着哥哥。
“冷……”
莫决还是觉得很冷。
“还冷吗？我找找有没有衣服或者被子。”
杂物堆像个宝藏，总有未发现的惊喜。
莫文跳起来，翻箱倒柜。
他的一翻惊扰，震动了房间内的坐地户，一只比他手指还长的蟑螂，威武地从他身下的杂物堆里窜出。
“嗖”的一下，飞快地往他旁边的烂木椅下钻。
“哇！”
莫文吓得大叫起来，浑身汗毛倒竖。
蟑螂呢？蟑螂跑哪去了？
他害怕地环顾四周，觉得到处都是蟑螂的影子。
顾不得找衣服被子的莫文，以比来时快得多的身影，扑回哥哥身边。
他哭唧唧地抱着哥哥。
“哥哥，哥哥，有蟑螂，好大只。好可怕。呜呜……”
“不，不怕。”
自顾不暇的莫决，勉强睁开通红的眼睛，茫然地安慰莫文，声音嘶哑异常。
后知后觉的小男娃，终于察觉出不对劲，他疑惑地凑近哥哥。
“哥哥，你是不是生病了？很不舒服？”
“我，没事。咳咳……”
莫决剧烈地咳嗽起来。
小小的娃娃，嘴巴一扁，眼内储满泪水，担心得涌出眼眶。
“哥哥，怎么办。你感冒了是吗？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来接我们？黄叔叔不是说去找爸爸吗？让我们等在这里。为什么他还不来，还不来？是不是骗我的？”
莫文激动地蹬起小短腿，跑到木门前。
“砰砰砰”地用力敲打着。
“开门，黄叔叔！哥哥生病了。你开门！放我们出去。”
他倔强地用胖乎乎的小手臂，胡乱抹去小脸上的泪痕，用力地喊着。
他喊了很久，竭而不舍。
“没用的。”
迷迷糊糊的莫决被他的声音惊醒。
正在莫文以为不会再有人理他们时，木门“嘭”的一下被踢开。
来不及反应的小莫文，被撞得额头起了个大包。
“啊！”
他疼得捂着脑袋。
这个时候他还哪顾得上哭啊！
他第一时间跑出门口，惊喜地抓着来人。
那是一个他不认识的叔叔，高大而魁梧，头顶光秃秃的。
“叔叔，哥哥生病了，要去看医生。带我们去看医生好不好？”
高大的身材，让人望而却步，小莫文下意识忽略了两人间的巨大差距，只是期待地看向男子。
光头男一把甩开小莫文，理都没理他。
跟在他身后的一个年轻女孩子，畏畏缩缩，将两碗冷硬的干饭和剩菜放在地面，然后默默转身出去。
光头男重新锁上房门，室内又只剩下莫文和莫决两兄弟。
莫文茫然地望着紧闭的房门，握着小拳头，重新回到哥哥身边。
他缩在纸皮上，用双手抱着自己的双腿。
稚嫩的童音，像是才醒悟过来，充满了自责和不可置信。
“哥哥，黄叔叔是坏蛋是不是？他带我们来这里，就没想让我们离开是不是？”
说着，眼泪巴巴地沿着嫩白的小脸落到了手臂上。
“对不起，哥哥，如果不是我要跟黄坏蛋来，你也不会生病。对不起。”
从他的身后搂上来一只同样稚嫩的手臂，将他缩成一团的小身子揽在怀里。
“不怪你。坏蛋要作恶，你就算不跟他来，他也一样可以抓我们。”
哥哥声音沙哑。
两兄弟紧紧依偎，没谁有吃饭的心思，哪怕他们已经很饿很饿。
不久后，木门再次“吱呀”打开，年轻女孩驼着背，低着头，走了进来。
饭还是那些饭，一点都没动过。
她伸手正想拿走饭碗，又停了下来，蹲到饭碗前。
她低声说道：“你们，你们不吃吗？不吃我就拿走了。要很久才有得吃了。”
莫文霎时抬头，粘上灰迹的小胖手握住女孩干柴似的手。
“小程姐姐。能不能放我们走？我哥哥生病了，要看医生。”
莫文天真无邪的双眼，满含期待地看向给他们带饭的姐姐。
小程浑身一震，像是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
她恐惧地用力抽回自己的手。
“不，不行！”
莫文期待的眼神转成深深的失望，他又小心翼翼地道：“那可以给我们药和被子吗？哥哥很冷。”
小程沉默着不说话。
“也不可以吗？”
莫文怔着，声音颤抖，双目中的光亮暗淡了下去。
“小文，别说了。”抱着他的莫决道。
小程抱歉地第一次抬头看向两个小男孩。
眼内有着明显的挣扎和深深的惧怕。
莫文第一次直视小程姐姐，她很漂亮，但是很瘦。
小程的目光与莫文一触即分，幼小的莫文分辨不出小程姐姐眼神里的复杂情绪。
小程像是被他刺疼了一般，飞快地再次低下头，不敢再多望他一眼。
莫文再次升起的期待，很快又再次失去。
小程收拾了碗筷，匆匆离开房间，将门锁上。
既然没人救自己，那我就自救！
莫文不服输。
屋子里只有两个地方可以逃跑，一就是房门，一就是高窗。
房门被锁着，高窗被铁丝从外面捆绑着，无法让人进出。
他小心翼翼地翻着杂物堆，既害怕突然窜出的蟑螂，又不肯放弃。
可惜，整个房间里，就没有趁手的工具，唯一找到的铁器就是一根嵌在木头上的钉子。
钉子松动，已经冒出来一截。
莫文用手指将它夹稳，用力往外拔。
拨不动。
还把手指拔疼了。
他“呼呼”吹了自己发红的手指，想了想，捏着钉子来回的摇动着。
慢慢的，本就松动的钉子终于掉出来了。
莫文高兴得不得了。
有了工具，他试图从房门的锁眼上着手，看能不能鼓捣出什么结果来。
房门有些年头了，门板间的缝隙较大，他紧抿着嘴，认真地扣着锁眼。
从远离走廊的另一端，隐隐约约传来大人的吵架声。
“接应……钱……跑路……撕票……留不得……”
断断续续的，莫文根本没办法将这些零零散散的字句连成能被理解的意思。
莫文的鼓捣，注定是徒劳的。
夜深人静，昏暗的灯泡挂在屋顶上，为小小的空间提供一点暗淡的照明。
两个娃不敢关灯，他们害怕。
屋外传来淅淅沥沥的下雨声，夜静更深，在下雨的夜晚，气温更低了几分。
相拥颤抖着的两个孩子，模模糊糊的，想睡，又睡不着。
“哥哥，我好冷。”
莫文又凑近哥哥一分。
“嗯。”莫决轻哼了声。
“哥哥，你好热。好热好热。”
“嗯。”莫决又哼一声。
一墙之隔的室外，小程站在狭窄的屋檐下，雨水打在地面上，溅起的泥土沾湿了她的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