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入会场,墨非就看到不同于昨日的气氛。
昨天参会的多数人是初次见面,大家在一起难免拘谨,会场显得严肃。经过一天的相处后,大家相互之间熟识起来,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谈,会场里也不时发出欢笑声。
刚才向他借火的貌不惊人的跛子陈,俨然成了会场的焦点,五六个人围着他,不知在聊些什么,跛子陈声音尖亮,能不时能听见他的西蜀特色骂声。
墨非进来后,跛子陈立刻注意到了。旁边的人对他耳语一番,跛子陈听到后神色如常,然后笑呵呵地走过来,伸出右手,“哈哈,刚才是哥哥我唐突了,墨非墨老弟,还请你不要见怪。”
他人虽瘦小,手掌却很宽大,手指关节格外的粗,一看就是经常干粗活的人。
墨非握住他的手,感觉他的手掌布满老茧,就像握着一块松树皮。
“哦,一根火柴,算不了什么事,请问尊姓大名?”墨非装作从未听说过他。
“我叫陈富贵,小时候左腿被人打瘸了,人家给我起了个外号,都叫我‘跛子陈’。你叫我跛子陈就行。”
两人又聊了几句,墨非觉得,此人虽不修边幅、语言粗鲁,但性格直爽,说话从不遮遮掩掩,倒是个值得结交的人。
这时,张云鹏从旁边经过,笑着与跛子陈打了个招呼,说道:“陈大厨,你也认识庖丁会上最大腕的厨师吗?”
说完,张云鹏还朝身后几位大厨眨眨眼,一副“你们懂得”的模样。
跛子陈听了这话,哈哈一笑,拍了拍张云鹏的肩膀说道:“张老弟,你个龟儿子,看你貌似忠厚,心里的弯弯绕的还挺多哈。你是看老子不顺眼,还是看墨老弟不顺眼?”
一句话,噎得张云鹏说不出话来,脸色憋得像猪肝。
“放心吧,老子会如你所愿的。老子之所以又来庖丁会,是听说庖丁会临时改了规则,以前庖丁会光会空谈有什么意思。而且这次又横空出世了一位墨非老弟,老子的手痒痒了,就第一次坐吓死人的龟儿子飞机飞来了。这次我和墨非老弟肯定会有一番比较,不用你这个龟儿子在这儿点阴风扇阴火。”
一连串又快又辣的蜀话,像蹦豆一样从跛子陈嘴里蹦出来,噼里啪啦喷到了张云鹏的脸上。张云鹏的脸色由红变紫,由紫变黑,讪讪一笑,不敢再挑拨离间,灰溜溜地躲到一边去了。
墨非也笑了,跛子陈的这顿骂真是过瘾,自己从没得罪什么人,就是有一些人看不惯有人比他们强,于是想法设法地搞事情,把比他们强的人搞臭才心满意足。但如果他们碰到又臭又硬的人,立马变得像哈巴狗一样,既讨好又畏惧。
“墨老弟,不要放在心上哈。”跛子陈说。
“无妨。陈大厨,现在你我就说定了,一会儿庖丁会开始之后,我们俩比试一场如何?当然咱俩比试的目的只为切磋,不为输赢。”
“好!一言为定!”两人的手又紧紧地握到了一起。
庖丁会如期开始了。
司尘宣读了第二日的安排:所有庖丁会参加者可自由组队较量,也可以交由组委会指定选手比试,亦可以不参加比试,只观摩其他人比试。不过,只要有人挑战,被挑战者必须出战。而且只有参加比试,并且赢了多轮比试的人,再经司徒宇亲自面试后,才有机会获得“庖丁之星”,并晋升为星级厨师。
宣读完毕之后,他取出一个黄色信封,揭开之后,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白纸,写着两个大字:家常。
这便是今日比试的题目——家常菜,由坐在太师椅上,安稳如泰山的司徒宇亲手所书。比赛时间为15分钟。
家常菜包罗万象,口味更是千差万别,并没有统一的标准去衡量。在大小厨艺比赛中,多是以食材来分出高低,毕竟同一种食材,虽做法不同,但起码制定出标准来,如此才好评分。如果以笼统的家常菜为题,评分的时候就很难把握了。
此时,五位被司徒宇邀来的评委,都神色如常,看来事先已通了气。
但是,参加庖丁会的厨师们却乱成了“一锅粥”。大家把目光都纷纷投向跛子陈,他们都清楚,抡起做家常菜,在场的几乎没有人是跛子陈的对手,除了那个有点神秘的、横空出世又不知根底的墨非。
跛子陈是街头厨师出身,炒了十几年的家常菜,可谓功力深厚。而且,他本来不愿参加庖丁会,在比赛的第二日突然又来了,这里面总透着些“阴谋”的味道。难道说,这次庖丁会不是为墨非而开的,而是为了跛子陈?
这就有意思了。
众人咂摸过味道之后,渐渐生起“坐山观虎斗”的心理——反正没有赢跛子陈的把握,不如看跛子陈和墨非两人决斗。
场内的噪杂声还未停歇,一个声音压过全场:
“我挑战跛子陈!”
众人看去,是一直没作声的吴秀君。他站起来,朝跛子陈致意。跛子陈也点点头,他来就是比试切磋的,不管对方是谁,战就是了!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又有人站起来,高声喊道:“我要挑战墨非!”
众人循声,是被跛子陈痛骂、大红脸还未褪去的张云鹏。
这下有热闹可看了!
沪上的吴秀君是年轻俊杰,实力超群,在网上有众多粉丝,昨天虽输给了墨非,但那不过是文试,大家最看重的还是实打实的厨艺;而与之交好的张云鹏也是9级职业大厨,虽名气不彰,实力绝不容小觑,要不然也不会得到庖丁会的邀请函以及吴秀君的青睐。
有了这两人的叫阵,现场气氛热烈起来,不甘人后的青年厨师们也纷纷指名论战,想比一比厨艺高低。
吴毓君此时却心绪起伏,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显然被人气到了。她心中默念着:“墨非,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了。这个臭大鹏,你故意的吧,回去小心我削你的狗头!哼!”
原来,她刚才去找了哥哥吴秀君,要求哥哥跟跛子陈比一场,目的是让墨非提前了解跛子陈的实力和手段,免得到两人对阵之时,墨非没有一点准备。
吴秀君当然不明白妹妹的心意,但是妹妹提出来想看自己与跛子陈比试,他很乐意地站了出来——输赢无所谓,只要妹妹高兴就好。
跛子陈瘸着腿,还背着那个蛇皮口袋改成的包,慢腾腾地走到食材区,伸出手来,对吴秀君说道:“兄弟我看过你的微博视频,做的菜很高档,手法也老道。不过说起家常菜,我有把握胜你。”
跛子陈就这种性格,直来直去,丝毫不给人留情面。
吴秀君本是高傲之人,昨日被墨非“杀得”丢盔弃甲后方才明白,天下之大,能人藏龙卧虎,容不得自己恃才傲物,只有放低身段才能在厨艺一道上学有所成。
因此他并不太在意跛子陈的言语,只是笑道:“我尽力而为,输给你也没什么,是我学艺不精罢了。”
说完这话,吴秀君反而觉得内心更加坦然、平静,精神也更集中,隐隐觉得自己像洗去了被别人贴在身上的标签,举手投足间好似换了一个人。
“难道我的境界增进了不成?”吴秀君有些疑惑,对比赛多了一份跃跃欲试的心思。
处于9级巅峰的吴秀君,一直以来摸不到职业一星的门槛,看似与职业一星差距很小,但这张薄薄的“窗户纸”始终捅不破。
此刻,他有了一种感觉,不管比试是赢是输,他的厨艺肯定会有所精进,甚至有可能会摸到那个门槛。
想到这里,他豪气顿生,顺手拿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块五花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