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啦——”一声。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长空。
宋千玦应声倒地,晕过去之前,宋千玦第一个反应是,难道秦妍舒又找人弄她了?不是吧,这女人不整死她就真不罢休吗?
秦修没想到宋千玦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也没想到自己会撞到她。
当秦修从车上下来看清倒在地上的人是宋千玦的时候,秦修的呼吸真真停了几秒,待他探到宋千玦的鼻息还算稳定后,心跳这才重又开始跳动。
黑色的保时捷驶入夜色,一只女士手机静静地躺在宋千玦先前倒下的地方。
医院里。
苏家的小姐还没醒过来,医生检查说并无大碍,只需静养时日方可好转。
记着厉老爷子对自己的训诫,厉成耐着性子在医院跟苏部长假意客套了一番,又说了些安慰的话,总之,面子上的工作都做完了这才离去。
脚步还没来得及走下最一层台阶,厉成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陆遇。
电话那头的陆遇语气焦急又凝重:“厉总,少夫人失踪了,我们只在马路上找到少夫人的手机。”
厉成没想到宋千玦的体质是如此的多灾多难,额角的青筋隐隐跳了跳,厉成沉声问陆遇:“到底怎么回事?”
陆遇一听,连忙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厉成。
“老领导的车抛锚了,少夫人便让我先送老领导回去,临走前我让保安保护好少夫人,可等我回来接她的时候,保安告诉我少夫人因为追一只受伤的兔子进了山林,保安跟上去却再没发现少夫人的身影,只从另一边的马路上找到了少夫人的手机。”
半晌,厉成的鼻子重重地出了口气,沉吟道:“这件事先不要声张,加派人手在附近的山林里扩大搜寻范围,还有,保护好找到手机的地方,我马上就过来。”
“是,厉总。”
一个小时后。
厉成单膝蹲下,他伸手在保安发现手机的地方抚了一个来回,然后将手拿到鼻尖嗅了嗅。
一股柏油油漆的味道蹿入厉成的喉间,紧接着厉成站起身在前后五米的地方查看了一番,很快,他便发现了一条汽车紧急刹车时留下的痕迹,由此,厉成推断出宋千玦该是过马路的时候被车撞了,地上没有血迹,这说明伤不重,但也不排除其他可能。
想到这,厉成随即吩咐一旁的陆遇:“去查一下少夫人下山的时间,看看在这段时间都有哪些车辆经由这条马路进城和出城,给我找到最可疑的。”
“是!”
厉成现在虽然表面上看着无波无澜,实则他却心慌意乱,不断的推测着宋千玦究竟出了什么事,也不断的祈祷着希望这小女人能长命百岁,大难不死。
对于宋千玦再一次的遇险,厉成说不自责是骗人的,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一回会不会又是秦妍舒搞的鬼。
这样想着,心神不定的厉成便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手,在跟秦妍舒提出分手后,厉成第一回主动给秦妍舒打了电话过去。
秦妍舒和贝拉还在三亚,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来。
当看到来电显示是厉成的时候,心里百般滋味的秦妍舒怔了许久,她在想,这人找她,会告诉她什么呢?会不会说这半年来的一切都不过是他跟她开的玩笑,现在玩笑结束了,他们即将回到宋千玦还没出现的时候?
颤抖着手划开接听键,秦妍舒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到厉成在那头语气不善的问她:“是不是你让人动的手?”
秦妍舒一怔,蹙起眉头:“你说什么?”
“秦小姐做过的事不用装傻,你只需要知道,宋千玦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会让秦家付出该有的代价,包括你。”
说完,厉成果断挂上了电话,他现在没有一点关于宋千玦的消息,只知道她可能被人撞出了车祸,其他的厉成一概不知,不知他的小妻子到底在哪里,有没有受苦,这么冷的天,有没有挨冻......
秦修的私密住所。
那头的厉成正在为宋千玦担惊受怕,这边的小女人却躺在秦修的大床上刚醒过来。
揉了揉自己的双眼,宋千玦只依稀记得自己过马路的时候被人撞了,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是哪儿?”
房间里除了自己没有别人,宋千玦一边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两句一边掀开被子下了床。
屋子里的陈设都是以暗色系为主,一双男人的拖鞋放在门口的衣帽架下面,很明显,这是个单身男人的房间。
想到这,宋千玦忽然回过神,她紧张兮兮的低头瞧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直到没察觉出什么异样这才松了口气。
轻轻拉开卧室的门,宋千玦抬眼看去,原来自己身处的房间在二楼,整栋屋子应该是个复式的小别墅。
她趴在栏杆上朝下看了一圈,没发现有人,又一个转身,不经意间瞥见卧室旁边的一间屋子打开了一条缝。
鬼使神差般,宋千玦上前握住把手推开了面前的门。
是一间书房。
房间里除了一张书桌和椅子外其他的全是书,宋千玦粗略的环视了一圈。
屋子的主人应该是个很博学的人,这里的书上至天文下到地理都有。
忽然,宋千玦的目光被书桌角落里的一张照片吸引了去,照片里有一对看上去很是甜蜜的年轻夫妻,他们的身边站着个儿大点的男孩和一个小些的女孩子,那女孩儿的眼角下长了颗殷红的泪痣。
盯着照片良久,终于,宋千玦想起来了。
她想起从前她曾在孙叔的那本老相册里看到过跟这张一模一样的照片。
那时候她年纪尚小,只晓得孙叔说上面的女人是她的母亲,穿着一身军装的帅气男人是她的父亲,旁边的那个男孩儿,她应该叫哥哥。
孙叔还说,她的父母和她的哥哥都已经出车祸死了,她是孙叔从福利院领养回来的。
“你在做什么?”
忽地,熟悉的男人声音将宋千玦吓了一个激灵。
她慢慢转过身去,目光落在门口秦修的身上。
手里拿着相框,宋千玦神色复杂又慌张,一张唇嗫喏了好几回终是什么都没说。
倒是秦修着了急,平日里那副和煦温暖的模样不见了,双眸勃然变色,大步上前猛地将相框从宋千玦手里夺过来,然后开口教训她:“宋小姐,难道您不知道不可以随便动别人的东西么?”
闻言,宋千玦回过神来,她不顾秦修面色不善,一双大眼睛死死地盯着秦修,厉声问他:“你到底是谁?这照片你从哪里来的?”
楼下大厅里。
秦修和宋千玦相对而坐,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互不相让,末了,还是秦修先认输。
从嘴角扯出一丝笑,秦修又恢复了往日里那副温和的模样,他站起身问宋千玦想喝点什么。
宋千玦没吭声,只依旧盯着他。
秦修耸耸肩:“女孩子还是喝红茶的好。”
说完秦修转过身去向厨房,一边走一边继续说道:“以后不要随便横穿马路,今天要不是我及时刹车,你这条小命就没了。”
“你究竟是谁?”
猛地,宋千玦的声音在秦修背后响起。
因为没听到有人跟过来的声音,故此秦修一直以为宋千玦在客厅,当下就被惊了一回。
看着悄无声息就到了自己跟前的宋千玦,秦修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片刻,回过神来,他将手里的红茶递给宋千玦,提醒道:“你现在自身难保,还有心情管这照片的事?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这么做,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些事,不该你知道就不要刨根问底,知道了,反而徒增烦恼。”
“可那是我爸妈!还有,你上回为什么要带我去祭拜那座无字墓碑?你究竟是谁?你接近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宋千玦倏地出声喝住秦修,一连问出好几个问题。
闻言,依旧不为所动的秦修做了个封口的动作:“我有权保持沉默,还有,宋小姐,擅自闯入我书房的人是你,你不觉得你现在的态度很过分吗?”
秦修话音滑落,宋千玦冷哼一声:“是吗?既然如此,那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就到此结束,艾西纳的绝密资料你别想从我这得到,当然,你也尽可以去跟厉成揭穿我的身份,大不了鱼死网破!”
宋千玦神情严肃,语气坚定,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开玩笑,秦修竟就真被她唬住了,秦修倒不是害怕宋千玦不帮自己,而是担心宋千玦一激动做出什么事来暴露了她自己的身份。
另一边。
厉成先前让陆遇去查经由宋千玦出事的马路进城的可疑车辆,眼下陆遇已经排查了这段时间内所有的车辆,终于将目标锁定在了三辆车,而这其中一辆车牌号的主人是秦修。
想也没想,凭着直觉,厉成决定第一时间去找秦修。
不知为何,秦修给厉成的感觉很不对劲,从上次秦修来望京楼救秦妍舒的时候,他和宋千玦之间的互动便隐隐让厉成感到不对,两个人虽然都在极力掩饰,可现在细想来,根本就不像第一次见面的人,可那时厉成并未多想,只一心念着给宋千玦出出气,好让秦妍舒死了心。
秦修的私人住宅极为隐秘,鲜少有人知道这个地方,可厉成还是找上门来了,他甚至连电话都没给秦修打。
两个身高差不多的大男人站在门口,已经完全堵住了门框。
没有旁的话,厉成的脸色沉的骇人,盯着秦修开门见山就是一句:“人在哪?”
秦修瘪瘪嘴,让出条道来:“这可不关我的事,是少夫人自己横穿马路撞了我的车,我原本打算带少夫人去医院的,但转念一想,以少夫人的身份要是被人认出来了,恐怕有损她的声誉,所以我就只能带她来这了,厉总一定要明察。”
秦修话音落下,厉成抬脚就进了门,只见宋千玦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盘腿坐在沙发上,神情凝重。
直到听见秦修高声唤了句少夫人,宋千玦这才回过神,垂下的双眸里赫然出现一双腿。
宋千玦认得这鞋的主人,是厉成找来了。
她有些发懵的抬起头来看着厉成,终于,厉成冷肃的神情敛了敛,一直为宋千玦提着的心放了回去,朝她伸出手,轻语道:“该回家了。”
收起乱七八糟的心情,宋千玦抹了抹脸,很是委屈的开口:“腿软,站不起来了。”
没有丝毫的犹豫,厉成弯下腰一把将宋千玦抱入怀里,紧接着大步离开了秦修的家,过程中没看秦修一眼,直到一双脚踏出秦修的门槛,这才背对着秦修冷冷的警告:“秦先生,这样的事我不希望再有下次,如果有,你大可以拿秦家赌一赌。”
说完,厉成带着宋千玦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可宋千玦却一直在厉成的怀里一直盯着秦修。
凌晨三点。
燕庭南岸。
厉成将宋千玦从车里抱进客厅,再抱上楼,过程中他抿紧了双唇一言不发,直到将人放在床上,这才微微露出一丝缝隙,给宋千玦留下一句“好好休息”,随后不顾宋千玦的挽留摔门离去。
书房。
烟雾缭绕的房间里飘着一股浓重的烟味,厉成指间的烟支明明灭灭,一根接着一根,面前快要满出来的烟灰缸两个小时前还是空的。
闭上双眼,厉成的脑海里全是宋千玦坐在秦修家沙发上的场景,在这之前,厉成从未感觉到自己是如此敏感多疑的人,或者说,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因为宋千玦变成这样的人。
他知道自己该相信宋千玦,也知道宋千玦跟秦修没什么,可他就是介意,介意自己的老婆被别的男人带回家,不管是什么理由他都说服不了自己不去在意。
宋千玦眼看着厉成丢下自己走了,这让她想起不久前,两人之间的冷战就是这么开始的,可眼下宋千玦实在没心思去想儿女情长,她躺在床上反复回想着在秦修那看见的老照片。
秦修铁了心,任凭她怎么威胁逼问,依然什么都没跟她说,可秦修越是这样,宋千玦就越是想知道,那照片里的男女是她记忆中早已模糊的父母,可秦修为何会有她父母的照片?如果照片里的小男孩儿是秦修,那为什么秦修又会变成秦兴的儿子秦妍舒的哥哥?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隐约间,宋千玦感到这里面的事情不简单,秦修不说,不代表别人不知道,或许,她可以去找孙叔问一问。
打定主意,宋千玦正要伸手去关壁灯,就在此时,极细小的一声咳嗽传入她的双耳。
厉成又在抽烟了。
“咚咚咚......”
书房的门被人敲了三下。
厉成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随后睁眼看向桌上的时钟,已经凌晨四点了。
厉成没出声,可外面的人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弃,敲门的声音还在继续,终于,厉成叹了口气,语调里不无疲惫。
“进来吧。”
他从门口站着的人开口道。
“啪嗒”一声。
宋千玦走了进来。
厉成看她一眼,将指间的烟灰抖落一截:“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
宋千玦一边说一边伸手将厉成指间的烟支夺了过来,然后摁在烟灰缸里,厉成也不动作,就那么看着宋千玦。
四目相对,宋千玦微微噘着嘴:“你以后要是再随便不理我,我就也不理你了。”
厉成没说话。
眼波几番流转,宋千玦换了个方法,她笑眯眯的绕过书桌双手背在背后居高临下的盯着厉成,颇为得意的问:“厉先生,你是不是吃醋了?”
厉成还是没说话,眼神却变得危险起来。
宋千玦解释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秦修家里了,我跟他什么都没有,正要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就来了,不信你可以检查。”
这话说出来有怀疑厉成不相信自己的嫌疑,可宋千玦是故意这么说的,她知道自己能轻易撩拨厉成,也知道自己这样做的后果,但她丝毫不怕,她现在心里乱得很,慌的狠,换句话说,她总觉得自己和这个男人很快就要走到尽头。
她就是要让厉成狠狠地抱她,狠狠地爱她欺负她,只有这样,她才能感觉自己被这人珍视,被这人需要,被这人正在爱着。
不出宋千玦所料,厉成一晚上惴惴不安的情绪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他猛地起身搂住宋千玦贴紧了自己,因为太着急连卧室都不愿意回,办公桌上的物什落了一地......
情到深处,厉成深长的双眸里盛满了宋千玦的倒影,他终于将那句一直膈应在自己心头的问题问了出来。
“爱不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