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一天的过去,好像有人在将自己脑海里的所有东西都缓缓抽丝剥茧般拿走了,终于,在某个不知日夜的时刻,当宋千玦在这深渊里又一次被死亡吞噬,又一次以灵魂的意识活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心口空了好大一块,一切记忆都消散了,她不知自己从何而来,更不知自己的过去,尽管她冥冥之中知道自己肯定忘记了些很重要的东西,但一切都太晚了,她变得沉郁起来。
新箩已经许久没有和宋千玦说过话了,他任由死亡一次次降临,也任由自己在这人间地狱里不痛不痒的活着,每当宋千玦与他说话的时候,他都充耳不闻,只专心致志的数着自己早已脏臭不堪的银发,先前那个万人之上享尽荣华富贵的国师已经彻底成为了这深渊里的污秽。
那是一段没有尽头的黑暗处,每当兽王看到宋千玦和新箩两人在这里的受到的惩罚时,他总会开怀大笑的离去,将曾经凌驾于自己之上的神灵踩在脚下,这对兽王来说是一件多么痛快且令人解恨的事。
国师如何?林木女王又如何,如今还不是任由他折辱,像蝼蚁般在他曾经受苦的地方苟且活着,多解气呢。
宋千玦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视若珍宝的那些往事与回忆了,她唯一还知道的是,她一定要离开这里,有个小孩儿为了救她而死去,她得为他报仇。
当又一次大雨来临的时候,宋千玦这回没抱着新箩,她只单膝跪在地上用手捏住了新箩的下颌,强迫他抬起头看向自己。
那双眸子里幽幽的光色让宋千玦稍微放了些心,她还以为这人痴了,看
来,是她小瞧了。
其实新箩一开始是真的放弃了,他以为自己要在无虚崖就这样生不如死的永远活下去,但这样的念头在他无意间发现宋千玦的记忆发生了差错之后,他便警醒了,如果,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或许,所有的事情都还尚有一线生机。
后来,事实证明,新箩的确没猜测,当他故意试探着跟宋千玦提起厉成两个字的时候,宋千玦已经对这个人完全没有了印象,这对新箩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于是他继续问宋千玦,倘若有一天他们能出去,她第一件事要做什么。
闻言,宋千玦淡淡地瞥了新箩一眼,此时,记忆全无的宋千玦已经开始自称本王了,她同新箩说,在她的记忆里,有个叫纳兰静渊的小孩儿,小孩儿长得很招人喜欢,她最爱看他笑,但,就是这样如此讨她欢心的人却被兽族给杀了,如果她能出去,如果她能恢复神力,她会第一个取了兽王的头去祭奠那孩子,不再管什么四族平势,她会用最残暴最有效的手段让兽族和水族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天神之怒。
宋千玦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透着一股子前所未有的狠劲,这是新箩从未在林木女王身上见过的眼神,他从最开始的高兴渐渐变成了担心,他担心,如果林木女王失去了慈爱之心,那零域的四族又会在她重获神力之后变成什么样?如果她真的杀了兽王和水族王,又会给零域带来多少后患无穷?
豆大的雨滴已经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新箩虽然一直努力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但他的心却在隐隐期待着,或许,他们的机会将要到来了。
宋千玦已经忘记了那些牵绊她的前尘往事,又或者说,现在活在这无虚崖下的宋千玦已经真正成为了林木女王,假以时日,她一定会重新恢复神力,因为他嗅到了,嗅到了宋千玦体内渐渐苏醒的元灵珠的味道。
与从前一样,当两人被无尽的苦痛折磨时,两人皆选择了默不作声,这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是邪恶者最后的得意。
宋佩茵带着季君珣极厉成回到零域的时候,她被零域的现状吓了一跳,整个人腿一软,要不是季君珣扶着她,她能当场晕过去。
沧澜雪山没有了,新箩不知去向,兽族和水族的喽啰们正在蚕食着须弥山早已破损的结界,大护法汀雪成为了兽王的阶下囚,被吊在皇城的城门上日夜受刑,纳兰一族活下来的人成为了兽王的奴隶。
零域已经变成了兽王的天下。
宋佩茵没想到自己不过离开不久,零域竟然发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最可恨的是她已经不是林木女王,她的体内没了元灵珠,她对兽王的所作所为毫无办法,更何况她还带着两个根本不属于这里的男人,如果她行事稍有偏差,说不定三个人都会死在这里,所以,她绝不能冒险。
厉成一直以为自己进来了便能见到宋千玦,谁知宋佩茵却告诉他,他的老婆现在不仅下落不明,还生死不明,这里已经不是人族的天下,那些兽人随时都可以要了他们的命。
于是,厉成万里追妻的第二步就受到了不可控的阻挠,这里的一切与他之前的世界迥然不同,他必须时刻提高警惕,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宋佩茵百思不得其解,她实在想不通依着新箩的神力怎么会让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
所幸这件事在零域也不是什么秘密,宋佩茵在带着季君珣和厉成秘密前往须弥山的路上,正要遇见了林木一族的半妖树人,那老者告诉他们,前段日子国师新箩大人来找林木女王商量修复无虚崖封印的事情,结果女王不知怎么了,不帮新箩大人也就算了,她竟还独身一人从须弥山出走,遍寻找不到她人影,后来,新箩大人为了防止兽王和水族王冲破无虚崖的封印,自己一个人强行启动了修复封印的阵法,结果新箩大人受伤,兽王和水族王趁机从无虚崖逃了出来。
那树人说完这话重重地叹了口气,用指责的口吻数落着林木女王,他说女王既然如此不负责任,天神又为何还要将平衡四族的重任交给她来做?实在有辱神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