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兽王着实让宋千玦吃了一惊。
宋千玦的反应让兽王颇为好奇,于是他问道:“女王殿下这是什么表情?难不成不过几百年没见,殿下就已经不认得我了?”
兽王的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可宋千玦却从这人眼里看到了杀意,她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既然来者不善,又何必假惺惺的装什么好久不见?
宋千玦冷冷地盯着兽王不说话,兽王也不生气,目光仍旧流连在宋千玦身上,自言自语着:“殿下真不愧是须弥仙山的主人,这几百年过去,我都这副模样了,殿下却依旧风姿绰约,明媚动人啊。”
兽王这话说到后面的时候尾音微微往上翘了翘,带了些自以为是的调笑之意,听得宋千玦浑身不舒服,什么情况?难道这兽王对林木女王还有意思?不会吧?林木女王当初可是和新箩一起对付过他,这人难道有自虐倾向?
新箩见惯了兽王甜面杀心,他也懒得与这人废话,只平静的同兽王说道:“四族生灵相生相惜,互相依靠,如今你从无虚崖出来祸害人间,是我这个国师的失职,亦是林木女王辜负了天神的嘱托,事到如今,我别无他求,只希望你能适可而止,好自为之。”
说完这话,新箩突然抓着宋千玦的腰将她带往雪山的半山腰里,随后用尽最后的神力将沧澜雪山的雪峰劈了下来。
霎时间,雪崩的沧澜山瞬间地动山摇起来,宋千玦眼前的世界一片白花花的滚石,此刻,她真的怕了,也顿时明白过来,新箩这是要带着她自杀,为的,许是不愿让兽王折辱她二人。
宋千玦捏着新箩的胳膊不要命似的挣扎起来,她还不想死,哪怕只剩最后一丝希望她也不想死,她还有好多事没做,她还没为小孩儿报仇,她不想就这么死了!如果苟且能够偷生,她愿意。
所幸兽王的速度也是快的,在新箩劈下雪山山峰的时候,他手中的铁鞭像时长了眼睛似的飞身上前卷住了半山腰里的新箩和宋千玦,在两人被雪崩彻底覆盖之前将他们救了下来。
冲新箩冷笑一声,兽王那双眼里的恨意渐渐显露出来:“哼!新箩,你以为你囚禁了我那么多年,我会让你就这么轻易的死去吗?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二人在受过我所受下的一切后再送你们上路!”
无虚崖。
浑身又黏又湿,不舒服极了,宋千玦睁开双眼的时候,新箩早已醒来半个时辰了。
周围都是雾气,能见度不到五米,宋千玦伸手抓了一把,又潮又闷,连空气中都是水汽,地下的草地上轻轻一脚踩下去,到处泥泞不堪的沼泽,还有许多不知名的小虫子在地上爬来爬去,宋千玦掌心一痒,她连忙将手从地上挪开,拿起来一看才发现一只像蚂蚁又不是蚂蚁的家伙正在她手上吸血吸的津津有味。
毫不留情的用手指碾死小东西,宋千玦从地上站了起来,看了眼没动静的新箩,她问道:“这是哪里?”
“无虚崖的谷底。”
“什么?无虚崖!”
宋千玦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新箩的表情告诉她,她没有听错,这里的确就是她想到那个无虚崖,先前封印兽王和水族王的地方。
渐渐接受了现实的宋千玦深吸了一口气,兽王不杀他们,却将他们封印在这谷底,难道说,这谷底会有比死还可怕的东西?
新箩似乎知道宋千玦在想什么,他闭着眼开了口:“这世上死并不可怕,活着才最辛苦,而求死不能的活着则最可怕,无虚崖,就是这样的地方,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做好心理准备。”
“这里真的那么可怕吗?”
“不知道,但兽王宁愿将你我封印在这里,也不杀了我们,想必这地方一定有能让人求死不能,生不如死的过人之处。”
直到此时此刻,新箩仍旧很平静,一点看不出他对即将到来的事情有什么担心,宋千玦听完他的话怔了怔,过人之处可以这么用吗?
“那这地方既然如此恐怖,你当初为什么还要将兽王和水族王封印在这里?难不成,你也想要看着他们求死不能,生不如死?”
想了想,新箩摇摇头:“我当时封印他们的时候并不知这无虚崖有什么可怖的地方,只以为是个平常的峡谷,谁知,这里竟还是一处地狱。”
事实证明,新箩猜得不错,这无虚崖的确是人间炼狱般的存在。
宋千玦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熬过来的,她只知道,自己好几次在崩溃发疯的边缘上险些就化成了恶魔,所幸她意志还算坚定,每当那些东西来临的时候,宋千玦的脑海里就只剩下三个人,她像是救命稻草似的想着那三个人,才终于熬过了一次又一次地狱的惩罚。
无虚崖永远看不到未来,也看不到希望,这里一望无际的只有灰色,只有绝望,宋千玦一度以为自己一定会比新箩先支撑不下去,谁知到了后来,新箩竟比她先倒下。
在大雨滂沱的沼泽地里,宋千玦死死地抱紧了新箩,她跟他说一定要坚持下去,他们总有一天会出去的,他们一定会好好的活着离开这里,她决不会就此放弃。
沼泽渐渐吞噬了两人,黑色的头顶消失在泥泞里,尽管如此,他们却还是没有死去,这无虚崖将求死不能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明明两人的身体早已到了极限,沉入了地狱,除了皮囊,骨血早就腐朽,可灵魂却还在支使着这副破败不堪的身体在绝望中挣扎着。
又一次被沼泽吐出来,大雨依旧在肆虐,宋千玦抱着新箩仰躺着在草地上,她任由虫子在身上撕咬不止,并无半点反应。
渐渐地,宋千玦发现她已经想不起厉成到底长什么模样了,她甚至模糊了自己究竟有没有孩子的记忆,唯一还清晰的,只剩下纳兰静渊那张在月色下对着她眉眼弯弯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