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在东宫时,姐姐与郑良娣姐姐颇为交好。”敬姝喝了口茶,忽然说道。
“妹妹才是得郑良娣颇多照顾吧?”宁妃也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二人对视一眼,彼此竟是又达成了某种默契。
宁妃叹了口气:“郑良娣是一个好人,只是她被人利用,圣上待她,到底也薄情了些。”
敬姝低下头去,手指抚弄茶盏上的花纹,声音冷静而又漠然地说道:“这世道的女子以夫为天,若非她的夫君太过靠不住,让她无法信任,她又怎会被旁人轻易利用?说到底,都是圣上对她不起,才给了旁人害她的机会。”
说到这里,敬姝便自嘲的一笑。
她想要给郑良娣报仇,可也只能找谢贵妃。
至于陆瓒,她不但半点也没有报复的胆量,甚至还要靠着陆瓒爬到自己想要的位置。
说到底,古代女子能选择的路太窄,深宫女子尤其是,就如同郑良娣来说,她也只是无路可走了,才会选择那样一条绝路。
而此时,宁妃听到敬姝这番话,脸上不由一抹讶异一闪而过。
“妹妹你……”她一脸的意外,和同样颇为错愕的裴山玉对视一眼,“圣上那般宠爱你,我还当你是……”
敬姝明白她的意思。
宁妃以为自己也如谢贵妃那般,对陆瓒情根深种?
然而怎么可能?
陆瓒的薄情寡义,喜新厌旧,她可是从一开始就看在眼里的啊,这样的男人,她怎敢用情?
“姐姐可还记得,当初郑良娣姐姐自杀时,圣上最宠爱的是何人?”敬姝却问道。
“自然是记得,那时谢贵妃又有了身孕,谢府送了她的一个庶妹到东宫,为她固宠,圣上那时极为宠爱这个庶妹,只是没想到,这庶妹竟胆大包天到意图谋害谢贵妃腹中的孩子,且还真叫她做成了。”
宁妃提起这事,脸上浮现出一抹幽冷,“原来是这庶女也怀了身孕,害怕谢贵妃生下孩子以后对付她腹中的孩子,便想要先下手为强。
“谢贵妃查出是她以后,按兵不动,而是等到她这庶妹腹中胎儿六个月大以后,给她下了砒霜,生生将她大着肚子毒死。
“可最后,这黑锅却叫郑良娣背了。
“她房中搜出了砒霜,且她也因畏罪吞金自杀。”
说完这些,她就摇了摇头,似乎是为郑良娣感到不值。
可敬姝听了以后,脸上却露出一丝冷笑。
“宁妃姐姐,你可信这世上有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她忽然说道。
“妹妹你这话的意思是?”宁妃皱了皱眉头,颇为不解。
“宁妃姐姐,我知你从前在东宫时,一向与人为善,从不主动害人,但若有人想要害你,你也从不畏惧更不会圣母心发作不去反击。你家世好,父亲乃是圣上的直系心腹,深得圣上信任。你聪明,做事有分寸懂规矩,所以圣上也一向看重你。”
敬姝眸中浮动着一抹旁人看不懂的幽色,说到这里,微顿了顿,“所以宁妃姐姐你或许不知,这世上,有些人作恶,便是连老天爷也看不下去的。
“谢贵妃那一胎,根本不是被她那个庶妹给害得没保住。
“她要郑良娣姐姐为她背黑锅,是因为她本就见不得郑良娣姐姐还活着,她怀孕再到落胎,都只是她所设的一个局罢了。
“所有人都是恶人,从头到尾,只有郑良娣姐姐一人是无辜的。”
宁妃闻言就立即意识到,这件事有着她所不知道的隐情。
她也能感受到,敬姝对谢贵妃并不外漏的那种恨意。
更有的,则是敬姝对自己的信任。
待敬姝离开以后,宁妃坐在那里一边品茶,一边一脸深思。
“娘娘在想什么?一旁,裴山玉忽然询问道。
“本宫只是在想,元修仪或许真的是为了给郑良娣报仇,才与我们合作的,而且,她并不爱圣上,这后宫妃嫔,唯有心中不爱圣上,才能守住自己。”
“圣上的女人太多了,他注定不会只宠一个。”
“所以,元修仪定能达成她的目的,她不爱圣上,才能冷静地争夺圣上的宠爱。”宁妃最终这般说道。
入冬后,天气越发冷了。
敬姝坐在仪仗上,披着一件狐毛大氅,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手里还抱着一只汤婆子。
今日天气晴朗,太阳照着,叫人也觉得有几分温暖。
“去御花园转转吧。”她这么吩咐了句,仪仗立即调转方向,前往御花园。
天气寒冷,然而宫中的花匠们依然有法子叫御花园里花开不败。
敬姝从仪仗上下来,沿着河边慢慢地往前走。
忽地,前方一阵娇笑声传来。
紧接着,她就见到前面不远处的一座石桥上,一道明丽鲜艳的身影出现,身旁则是另一道明黄龙袍,正是陆瓒和一个妃嫔。
“娘娘,是新册封的温良娣,之前除了崔良娣,就数她位份高了,她父亲是户部尚书呢。”袖青立即提醒道,“娘娘要过去打招呼吗?”
“不了。”
敬姝看着陆瓒低头望着温良娣,一只手抬起,好叫温良娣抓着他的手臂走过石桥,温柔细心的样子,便勾了勾唇角,“圣上正开心着呢,本宫何必去打搅他们?”
说着,她便打算转身走人。
然而,温良娣却一眼看到她,立即娇呼了一声:“皇上,那不是修仪娘娘吗?她怎么明明瞧见您了,却转头走了呀?是不高兴看到嫔妾和皇上在一起吗?”
温良娣声音不小。
是以,敬姝结结实实地听到了她这句堪称茶言茶语的经典话语。
这话明明白白说她小气呢!
敬姝磨了磨牙,最终还是转过身来,正对上陆瓒挑眼过来的视线。
她只得脸上挤出一抹假笑,几步走上前去向陆瓒行礼道:“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快起来。”陆瓒和温良娣已经到了面前。
温良娣立即十分懂规矩地向她行了礼。
陆瓒则上前将她搀扶起来,继而握住她一只手,眉头立即皱了起来。
他沉声问道:“怎么拿着汤婆子,手却还这么凉?”
敬姝还未答话。
温良娣就一脸调皮地朝着她眨了眨眼睛,玩笑般地语气说道:“还能怎么着?定然是皇上今日没陪着修仪娘娘,修仪娘娘心凉,手也跟着冷了呗。”
陆瓒瞥了温良娣一眼,清冷的眸光落在敬姝脸上,薄唇浅淡地一抿,道:“哦?果真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