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象是二氧化/碳中/毒的症状,但是即使上课老走神、成绩不怎么样,好歹也学了好几年化学。
叶析还是判断出,不是二氧化/碳,而是突然吸入大剂量哥/罗/芳的后遗症,也就是前些年,街头上那些“拍/花党”、“迷/魂党”们惯用的东西。
他记起来,自己晕厥之前,在复印室里被罗雅袭击了。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要绑架自己?被人指使的还是独自行动?或者有人发现了自己的身世,想要利用自己对付父亲?
心里瞬间有些发慌,叶析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一番,很快就辨认出现在所处的环境。
幸好不是电视上常演的、绑匪们惯用的破仓库什么的,而是个颇为熟悉的地方——b大校园内,千芰湖畔的仙戟亭。
其实稍微想想,就明白了,罗雅想把个大男生悄无声息地弄出学校,也不太容易。
悬挂在亭子檐角的朱雀铜铃,被夜风吹得叮叮当当脆响。
亭子旁边的樱花树,枝条轻轻摇曳舞动,在夜色中显得阴森森的,令人有股不寒而栗的感觉。
罗雅背对着他,正站在凉亭外。
晚风带着湿漉漉的凉意,轻易穿透单薄的衣裳,叶析打了个冷颤,冲着她叫:“喂!你想干什么?”
罗雅转过身,迈着异常轻捷的步子走进凉亭,蹲在他面前,用很兴奋很阴森很恐怖很陌生的眼神凝望着他。
足足沉默了有半分钟,才启齿轻笑着说:“我要和你永远在一起啊,你不肯吃我的心肝没有关系,我吃你的也一样,我们一样可以永远在一起。”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快放开我!”叶析根本听不懂她的话,扭动着竭力挣扎,想要挣脱被反绑的双手。
罗雅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脸庞,柔声说:“别白费力气了,为了跟你在一起,我已经等待太久太久了,所以绝对不会给你逃离的机会。”
被个女生动手动脚……叶析脸都绿了,竭力晃动脑袋,却始终没办法避开她的骚扰,勉强苦笑道:“你别干傻事。”
“我真的很爱你,可是,你却一点机会都不肯给我,”痴迷地望着他,罗雅喃喃,“你眼睛里只有骆柯,只看得到他。不管我做什么,你都看不到……”
“你是个好女孩,罗雅,我们不能在一起不是你的损失,而是我的。”看她神情恍惚的样子,叶析心里毛毛的,但还是努力保持镇定,“我对你没感觉,这件事跟骆柯没关系,不用把他牵扯进来。”
“没关系吗?可是你只看得到他啊,”与他眼睛望着眼睛,罗雅自嘲地冷笑,“他有什么好的?对你呼来喝去,女朋友换得比谁都快,可你还是天天呆在他身边。”
“我们是室友,也是好朋友,当然常常在一起。”这虽然是事实,不过叶析强调这点的原因,是觉得她现在看起来不太正常,害怕她一时发疯,去找骆柯的麻烦。
骆柯虽然对付鬼魅有一手,对方是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难保不会吃亏。
罗雅摇摇头:“不用狡辩,从你看他的眼神,我就知道你喜欢他。”
叶析一下子怔住,喜欢他?喜欢骆柯?在这之前,叶析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说起来,他是个相当纯情的男生,因为母亲的缘故,对于女性、尤其是漂亮的女性,本能有着戒畏之心。
所以十九岁了,还不曾和异性交往过,当然,同性更没有。
在感情上,他毫无疑问是张白纸。
他只知道,自己最初是很讨厌骆柯的。
后来相处得久了,却变得越来越喜欢和他呆在一起。
遇到危险的时候,只要有他在身边,就会特别安心。为他洗衣服打扫卫生泡茶煮饭……做什么都心甘情愿,被他稍微碰触就会脸红心跳,见到他跟别的女生呆在一起,心里就不舒服,原来,这就是喜欢吗?
不知怎么,突地被她点醒,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想到自己居然喜欢骆柯,纵使明知场合不对,心跳还是不由自主乱了节拍,脸颊发热发烫……
看到他突然脸红失神的样子,也知道他在为谁脸红失神,罗雅登时气得柳眉倒竖,失去了和他继续废话的耐心,免得自己更加生气。
抽出准备好的水果刀,抵在叶析咽喉上,她咬着牙说:“你以后再也不许想他!要和我在一起,只能看着我,谁都不能把我们分开!”
刀子刺眼的折射光芒,吓得叶析一下子回过神,小心翼翼移动脑袋,避开刀刃:“罗雅,你先把刀收起来,我们有话慢慢谈。”
虽然已经不算是正常的人类,但罗雅毕竟是第一次做出持刀挟持的举动,难免紧张,握着水果刀的手不停发抖,一不小心在叶析脖子上划开一道口子,她没思想准备,顿时吓得哆嗦了下,结果手抖得越发厉害。
叶析强忍着痛,他知道,现在绝对不能以言语刺激她,那样她会更加丧失理智的。
他清清嗓子,温声说,“罗雅,你别这样,有话我们慢慢说。”
罗雅喃喃:“是你逼我的。”
叶析紧张地吞了口唾沫:“其实,我拒绝你是因为你太优秀了,觉得自己实在配不上你。既然,既然你这么喜欢我,我,我也不是不能考虑……”
他违心地安抚她,不管怎么说,先度过眼前的难关要紧,他可不想莫名其妙死在一个疯女人手里。
“太迟了……太迟了。”罗雅轻轻摇头,水果刀向下缓缓移动,轻轻划破叶析的衬衫,裂帛的声音不是刺耳而是刺激,叶析冷汗都出来了。
刀尖停留在他胸口,罗雅温柔地看着他,“为了你,我已经放弃做一个人。既然你肯接受我,也请你为我放弃生命吧,那么,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她说着,咬了咬牙,水果刀颤抖着向他胸口插/去。
刀刃入肉的沉钝声,在耳膜里清晰地回荡,瞬间,鲜红的血液溢出。
剧痛顺着伤处,迅速在体内扩散、蔓延,渗透心扉。叶析痛得浑身直发抖,瞪着不敢置信的眼睛,惊讶地怒斥:“你疯了吗?!你这样做是犯法的!”
“我是疯了,因为你,变成了疯子。”罗雅凄凉地惨笑,“所以都是你的错。”
水果刀毕竟比较薄,一下子卡在肋骨上,怎么用力也插不进/去,罗雅使劲拔出,换了个位置,再度狠狠插/入。
这次好像扎破了血管,鲜血顿时喷泉般狂喷而出,溅了她满脸。
叶析再也忍耐不住,发出痛苦至极的惨叫:“啊……啊……”
从没见过他这么难受、这么凄惨的样子,罗雅瞬间有点发呆,神情变得更加迷茫,看叶析因为剧烈疼痛而扭曲变形的脸孔,看他胸口喷出大团大团的血花,她喃喃:“很快就好了,就要结束了……”
“你真的……很残忍……”因为失血过多,叶析脸色刷白,瞳孔慢慢凝滞,望着面前这个自称深爱他的女孩,哆嗦着唇角,“我永远不可能爱你,爱上这么残忍冷酷的你。”
他用最低喑地语调,对罗雅吐出最无情的话语。
十几年来,他没吃过什么苦头,以前有哥哥护着他,后来有骆柯,不论遇到什么困难险阻,总是有人站出来,为他撑起一片天,让他安安稳稳呆在天空下。
他从来没想过,会因为莫名其妙的被爱而被伤害,从未品尝过的强烈疼痛,瞬间摧毁了他所有的理智。
被他的话彻底激怒的罗雅,双眼瞬间变得血红,疯狂地将水果刀抽/出/来,再一下下插/进他身体,在他身上制造出一个个血窟窿,每插一下,就问一句:“不爱吗?不爱吗?永远不可能吗?你还能爱谁?除了我你还想爱谁?……”
罗成被乱箭穿心时,估计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胸口像裹着一团团烈火,在胸腔里肆虐焚烧着。
在那么清晰深刻的痛楚面前,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而无力,根本无法比喻无法形容。
似乎足足熬了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视线里,罗雅的脸孔,变得模模糊糊的,渐渐看不大分明。
灼热的钝痛感,慢慢地,也消失了。
叶析觉得很冷,好像周围空气中的温度,正在急速降低。
越来越冷,因为失血过多而恍惚的意识变得更加混乱不堪、支离破碎……
天空下起了红色的雨吗?血幕般流泻淌下,溢满了他的瞳孔。
叶析知道,自己就快要死了,而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会看到什么呢?
大睁着越来越空洞的眼睛,他在一片刺目的血红中,思绪蹁跹游离。
费力地找回即将迷失的神智,他努力地思索,有些人,有些事,他不想忘记,所以一定要想起来。
这样即使不久后,会被埋入冰冷的地底,被岁月的尘埃掩盖,被所有人逐渐遗忘,起码他自己也可以慢慢回味,细细咀嚼。
如果人死后真的有灵魂存在的话,他不想忘记,短暂的、十九年的人生岁月。
不知道是回光返照亦或是上天的怜悯,他真的想起:总是纵容他的哥哥,喜欢穿黑色的短摆风衣,脚上总是套着一双一尘不染的雪白运动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