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凯瑞被他狠狠一瞪,吓得连连后退两步:“我,我要去图书馆查资料,林教授布置的论文,我还没写完呐,明天赶着要交的。”
“那还不快走?”挥挥手,赶苍蝇似的把他轰走,叶析继续做苦命的劳/工。
头顶的白炽灯又是一阵明明灭灭的闪烁,他突然觉得凉飕飕的,周遭的温度似乎都骤然降低了不少。
毫无缘由的,心里有点慌慌的。
***
“笃笃笃!”——突兀响起的敲门声,令叶析心跳倏忽一停。
他暗暗揣测,难道是夏宇良心发现,知道这样对待他很过分,回来帮忙了?
被这个推测鼓舞到,叶析情不自禁咧嘴笑了下,赶紧颠颠地跑过去把门打开。
站在门口的居然是罗雅。
叶析感到很意外:“罗雅,你怎么来了?”
罗雅扬扬手里的几张纸,温声细语地回答:“我要复印点东西,”她向复印室内扫了眼,瞥见打印机旁厚厚的两摞纸,好奇地问,“你在做什么?怎么弄这么多?”
叶析无奈地叹气:“就是啊,我今天恐怕要熬通宵了。”
被他皱着脸的表情逗得莞尔,罗雅想了想,说:“不如我帮你吧,两个人还能快些。”
叶析哪里敢用她,躲还来不及呢,连忙摆手拒绝:“不用了。”
“横竖我也没什么事,两个人一起做,起码不会太犯困。”
“可是……”没等叶析说完,罗雅又低声说:“不是连帮个忙也要拒绝我吧?”
叶析尴尬地抓抓头发,勉强笑了下,只好无奈地说:“怎么会呢?”
俩人边干活,边不着边际地聊些闲话,时间变得容易打发得多。
只是叶析神经始终绷得挺紧,生怕罗雅突然说出什么让他招架不住的话,所以觉得比自己干活还累。
“怎么没见到骆柯?”罗雅似乎只是随口问问,目光却游移不定,“我记得你俩总是同时出现。”
“他被卓小凡叫走了。”提起这件事,叶析就格外气闷,泄愤似的狠狠按了下订书器。
真不知道骆柯怎么想的,明明分手了,俩人还总是表现出很亲密无间的样子,常常出双入对。
骆柯本来就毫无节操、风流成性、换女友犹如换衣服,对他的人格和道德,叶析早已不抱任何幻想,被甩掉的卓小凡还能这么大方,叶析就怎么都无法理解了。
不过,仔细想想,骆柯好像孤家寡人有阵子了,对锲而不舍来示好的众多位莺莺燕燕,都表现出没什么兴趣的样子。难道他突然间想吃回头草了?
叶析正胡思乱想,罗雅笑着又说道:“你们寝室几个人的感情真好,我的姐妹们都很羡慕呢。”
“大家朝夕相处,当然会有感情,我们跟一家人没两样。”叶析打着哈哈。
“是嘛……”罗雅的手突然停下来,露出侧耳倾听的神情。
“怎么啦?”叶析诧异地看她。
“好像有人来了,我听见有脚步声。”
“那正好,说不定还能抓到个免费劳工。”叶析说着,扭头向门口张望。他是真的希望现在能有个第三者出现,跟罗雅独处一室,他浑身都不自在。
“哎呀!”身后的罗雅痛苦地哀叫。
叶析忙回头打量她,关切地问:“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罗雅苦着脸,似乎有点难为情地说,“是我不小心,手被订书器夹了一下。”
订书器和她的半截手臂被一摞厚厚的打印纸挡着,以叶析现在的角度,根本什么都看不到,他赶紧绕过去,低头察看:“受伤了吗?有没有流血?你……”
他还没说完,罗雅双臂霍地抬起,一只胳膊圈住他脖子,勒得紧紧地,另一只手掌径直捂上他的嘴,掌心赫然摊着块湿漉漉的手帕,带着甜丝丝的刺鼻异味。
短暂的愣怔后,叶析马上醒悟过来,拼命挣扎。
在男生里他算是偏瘦型的,但也有一百七十二公分、五十公斤左右。平时酷爱玩乐远远胜过学习,体力绝对算不上很差劲,可是奇怪的,居然挣不脱罗雅的钳制。
她看起来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力气却突然变得惊人的大,两只麻杆似的纤细胳膊,如同铁箍般,将他牢牢固定住,完全动弹不得。
随着口鼻被迫吸入越来越多异味,力气和意识急速流散,叶析渐渐感到强烈的眩晕,随后是空白,彻底的空白。
他身体瘫软下来,颓然向后跌倒。
罗雅扶住他,看着紧紧倚靠在自己身上、熟睡般安然恬静的少年,她抬起手指,颤抖着,轻轻划过他白皙的脸颊,脸上露出阴森诡异的笑容,兴奋地说:“你终于属于我了!”
***
b大旁边的小饭店内。
现在正是用餐的黄金时段,所以店内客人很多,大都是b大的学生。
被卓小凡从学校里软磨硬泡拖出来,瞧她的脸色,骆柯就知道今天要倒霉了,所以二话不说,直接跟老板要了包间。
事实证明,他是非常英明睿智的。
“为什么?!为什么?!骆柯,你倒是说说看,到底是为什么啊为什么?!”卓小凡自个儿已经喝光了好几瓶啤酒,桌子上横七竖八堆着空啤酒瓶。
坐在她对面的骆柯,慢悠悠浅啜了口碧螺春,不满地蹙了蹙眉,味道太差劲了,跟叶析泡的简直没法比。
他有许多怪癖,譬如说不食荤、不喝任何刺激性饮料,包括各种酒类。
因此卓小凡只能自斟自饮,幸好她把骆柯硬拽来,也不是为了陪自己喝酒,仅仅是需要有个人听她发发牢骚,做她的心情垃圾桶。
咕嘟咕嘟又连灌了好几口啤酒,她趴在桌子上继续吐苦水,“我明明那么努力,辛辛苦苦做了好几个晚上的端午篝火晚会策划,被大家批得一无是处。
最后也不知道被谁拿给曹大主任看了,说非常好,王艳玲就把所有的功劳一股脑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还好意思说自己查资料、做调查,多么多么辛苦什么的,这世上怎么会有脸皮那么厚的小人?!”
眼见她手中的啤酒瓶快见底了,骆柯体贴地又启开一瓶,递给她。
他觉得女人实在是种匪夷所思的生物,瞧她瘦瘦小小的身材,也不知道那么多水都喝到哪里去了,实在很令人费解。
“那些个没良心没正义感的臭丫头片子,也全都站在她那边,没一个帮我说话的,所有人都欺负我……真过分……没天理……”
听着她喋喋不休、没完没了的聒噪,骆柯仍旧优哉游哉地细细品茗,脸上一副见怪不怪、云淡风轻的表情。
“砰!”卓小凡猛地一拍桌子,瞪圆眼睛:“你说句话好不好?!难道我在跟空气讲话?!好歹说一句嘛!”
骆柯轻飘飘开口:“不是你做的不好,而是太好了。”
卓小凡醉眼惺忪地继续瞪他:“你什么意思?!”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就这么想吧,心里会好过点。”骆柯耸耸肩。
“你当我不照镜子的?拜托!我有自知之明的,”卓小凡摇头嗤笑,边撩起碍眼的刘海儿,边继续往嘴里灌酒,“那些个臭丫头就是看我不顺眼!”
骆柯扬了扬眉毛,慢条斯理地问:“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呢?”
卓小凡趴在桌子上,小声咕噜了句。
“什么?”骆柯没听清。
“因为我什么事都喜欢出风头!都喜欢做到最好!”卓小凡大声嚷嚷,“像上次大家约好了集体逃学去水族馆看美人/鱼表演,只有我没搭理她们,留在学校上课。结果除了我,所有人都被罗老头罚抄《论语》……”
劣质茶叶也就算了,冲泡的水温都不稍微掌握一下,实在不想再糟蹋自己的味蕾,骆柯干脆放下茶杯,懒懒恹恹地说:“我知道你父母对你期望值很高,知道你一直努力做到最好,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人类是群居动物,不能脱离社会环境独自生存?所以你不如尝试着,让自己适应集体环境。”
“明明是她们不对!”卓小凡立刻瞪大眼睛又叫起来,“居然逃学去看表演,你还要我和她们同流合污?!”
“我不是那个意思,其实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骆柯刚要继续劝说她,心口忽然一悸,冷汗立刻无端冒了出来,他蓦然变了脸色,“嗖”地站起来。
“怎么啦?”卓小凡第一次见到他失态的样子,惊讶地问。
“叶析好像出事了!我得赶回去看看,改天再陪你聊!”骆柯匆匆说着,抓起自己随手扔在桌子上的手机就要走人。
“你跟他有心电感应啊,你怎么知道……”她话还没说完,骆柯已经抬腿跑了出去。
还从来没看见骆柯这么紧张过谁呢,叶析还真是幸福,卓小凡敲敲已经喝得晕乎乎的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发酸。
***
叶析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使劲眨了眨。他很快判断出,自己正坐在平板冷硬的水泥地面上。
四周乌漆抹黑的,估计是深夜。
双手被反扭,紧紧绑在一根类似柱子的东西上。
鼻腔里充斥着略甜的刺鼻味道,脑袋晕沉沉的胀鼓,太阳穴上的青筋一蹦一蹦的,钝疼得厉害,胃里也翻江倒海似的难受,一阵阵犯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