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进门就将那还未颁布的圣旨就着烛火烧了,阵阵烧焦的味道传进圣上的鼻子里。
“是你?朕没宣你。”圣上抬起头,就见皇后站在桌边,“你在烧什么?”
皇后笑道:“烧了些无用的东西罢了。”
“你烧了也没用,朕已经安排好了托孤大臣,他们都有朕的秘旨。再说,圣旨都有备份,你别想得太简单了。你们还是着急了。”
皇后看着自己艳红的指甲,冷笑一声,“我急什么?我乃中宫皇后母仪天下,太子又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你驾崩之后,本就是太子继承大统,顺应天命。急的是那些没有身份还肖想龙椅的人。”
圣上自嘲一笑,“朕的两个暗卫,是你做的吧?”
这阵子,他也想明白了,能在宫中没有丝毫破绽就除去暗卫的,皇后也极有可能。
“圣上,臣妾不会自己动手的,岂不是露出破绽?臣妾一直都是敬仰着您爱慕着您的。”
“告诉朕,是谁?”
“圣上不必知道。”
“很好。朕劝你们不要自作主张,有些事情,朕还没有交待。朕的大位不是空有身份就能继承的。”
“圣上放心,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循序渐进才是本宫做事的原则。这么多年,本宫都等下来了,也不差这几日。”
圣上喘着粗气,“你给朕出去,来人,宣,宣太医。”
皇后没有搭理他,走到窗前居高临下看着圣上,“圣上恕罪,太医院这会儿都在替十四皇子看诊呢,这孩子不知怎么的,骑马玩竟然摔断了腿。”
圣上听后无比着急,“是你做的吧?”
“圣上总是这样,所有事情都要推到臣妾头上,难道就因为臣妾是皇后,所以就要背负这些骂名?臣妾虽无能,但也教导太子长大,太子虽不被您喜欢,却也是个稳重端方的君子,治国能力也比您强些。”
“你,你这蛇蝎妇人。”
“罢了,圣上对臣妾真是全无情义,但臣妾不能对圣上无情。来人,宣神医。”皇后出去了。
门口的神医在尹公公带领下进去,看诊之后就离开了,并未说什么。不多时,一碗药就被尹公公端进去。
“圣上,该喝药了。”
“不喝。喝了也没用了。宣中承旨。”
不多时,中承旨卫大人就带着一竹筒进入圣上的内室。
“上次朕交由你保管的圣旨,你带来了么?等会儿五位阁老进宫,就当他们的面宣读。至于皇后,太子,就让他们跪在外头,不得进入。”
“圣上,微臣整理先皇遗物手稿时,竟发现先皇的遗旨备份。特带来给陛下过目。”
“你读给朕听。”
卫大人便将竹筒内遗旨拿出,宣读一遍,声音铿锵有力,这遗旨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先皇十分喜爱欣赏如今的太子,恐皇位旁落,因此要皇长孙务必继承皇位。
先皇的皇长孙就是如今的太子。可这遗旨,当今圣上根本没听说过,今天才第一次发现。
“竟有这种事。”圣上想了一会儿,以往的回忆都在脑海中浮现,“当年,父皇确实挺喜欢朕的这个儿子,说小皇孙这么多,最像他的就是如今的太子。不过,时过境迁,孩子们都长大了。朕看,太上皇的眼光不怎么样。”
卫大人悄悄跟尹公公对视了一眼。尹公公微微摇头。
卫大人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跪在下头。尹公公又提醒,“圣上,该喝药了。等会儿,五位阁老就来了。”
圣上这才喘着粗气应了,尹公公亲自喂他喝药,不过,圣上好像没什么力气,只喝了半碗。
尹公公出去,在门口守着,命人将穿堂里燃烧的香掐灭,撤下去,又亲自将内室燃着的香炉拿出撤下。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有个小太监将两个香炉埋藏于无人知道的废弃冷宫枯井中。
一盏茶之后,五位内阁大臣来齐了,圣上让中承旨宣读圣旨。中承旨拿出两张圣旨,一张是十年前,圣上写的传位太子的圣旨,另一张是先皇的遗旨,两张圣旨都表明太子是唯一继承人。
圣上觉得头晕眼花,他甚至都不明白是梦境还是现实,明明让中承旨宣读的是废太子和另立新君的诏书,怎么就变了。
可惜,圣上想说话却发现已经说不出话了,只咳嗽了两声,喘着粗气,舌头僵硬,他睁着大眼,但无人注意到。
五位阁老都跪在下头,没人敢抬头往床上看,而且床幔垂下,没人会瞧见他的表情。
圣上只能侧头看着床头方向跪着的尹公公,尹公公也低着头,后来,尹公公看了他一眼,但眼中没了往日的敬畏,只有冷漠,似乎尹公公的嘴角还带着一抹细微的微笑。
在绝望与愤怒中,圣上就这么驾鹤西去了。可能有挣扎,但无人在意。至于他尚未发出去的秘旨早就化为灰烬。
尹公公一声哀嚎,“圣上驾崩。”此刻,响起此起彼伏的哭泣声。
杨阁老愣住了,他之前被圣上单独召见时,圣上可不是这么说的。可若说中承旨有这胆量假传圣旨是不可能的。
门开了,皇后和太子都进来了。所有人都给新皇、皇太后行叩拜大礼。
刚才在门口等候时,皇后和太子就像老僧入定,现在,尘埃落定了。太子的心总算安静下来,这一天,他等了很久。
圣上驾崩是大事,哪怕现在这时候,已过了丑时,消息还是传出宫了。大臣们穿着官袍,外头再穿白色麻衣,所有外命妇也去宫中吊唁。大家都哭得悲痛欲绝。
裴芳菲大半夜被叫醒,然后赶到宫中,她哭不出来,只想睡觉,不知明早能不能回府去,估计也不行,小初一一人在家会不会,她很是想念。
正在发愣之际,苏承云用胳膊肘推了她一下,轻声提醒,“装样子也得装。”
裴芳菲就掏出帕子盖住脸,跟着她们一起哀嚎,“圣上呀......”即使没有眼泪,也用帕子擦擦眼角。
有帕子遮住大半脸也是有好处的,人家都以为你在卖力哭泣,你还能观察别处。裴芳菲发现自己的祖母冯氏也在前方跪着,一旦有宫中贵人去了,外命妇只要有品阶的,无论年纪再大,活着的必须进宫哭丧,这是大楚朝传承了很久的规矩。
这里是太元殿,圣上的棺孛就停放在此处,密密麻麻跪满了人,从皇亲国戚到世家勋贵文武百官以及他们的家眷们。
此时,有宫女喊道:“不好啦,太后娘娘哭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