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芳菲转头就见肖澈正安安静静坐在左侧屋内的书案前,手里拿着本黑色羊皮封面的册子,不知是看什么机密文献。
他没有戴帽子,但因为他所在的那间屋子没有什么强烈光线,显得他的神情被笼罩在一片阴影下,看不太清楚。
“我,我就是好奇,你这里没有伺候的丫头么?”裴芳菲没有行礼,她觉得这身打扮再行礼就显得奇怪了。
“你觉得四扇门需要丫头么?”
“好像也不需要。”裴芳菲想,别说丫头了,就算是婆子也不想在四扇门伺候吧,万一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恐怕要死无全尸。
只听“啪”的一声,肖澈将手里的书册放到桌上,“我说过,你别再来此处。”
裴芳菲小心翼翼看着肖澈,小声道:“我也没想来啊,谁让你们抓我父亲。我父亲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不得流放或者一起蹲大狱啊。”
她这副小心翼翼看他的模样,像极了家中因不小心打翻他笔墨向他撒娇求助的小猫。
“不会有事,几天就会回府了。”肖澈突然站起来,他的那间屋子没有开窗,窗上用朝云纱糊了两层。
裴芳菲这才看清楚,怪不得他的房间里晒不到任何强光,是朝云纱的缘故。
她不由得想,肖澈的窗纱会不会也是从苏家铺子买的呢?这就有意思了。
对于她偶尔的发呆,精神不集中,肖澈已经习惯了。
“裴大小姐,你若没有其他事,该走了。”他的声音还是一贯的冷漠。
尽管外头烈日暴晒,他的这间穿堂却显得凉凉的。
“王大人,您不能进去,肖大人正在会客。”一个锦衣卫大声道。
是王大人来了,绝对不能让他看见裴芳菲的脸。
肖澈走出来,稍微俯身,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对她说,“有人来了,你要机灵点,别让他看见你的脸。”
裴芳菲当然知道其中利害关系,但凡能做锦衣卫的线人,肯定得身份保密,虽然她是个假线人,但却是个知事的,有些即将发生的大件事,她清楚得很。
王大人虽然又矮又胖,但他走路极快,很快就到了穿堂里,一下子坐到主位上。
他挑眉笑道:“肖大人这里,连倒茶的都没有?”
肖澈适时挡住裴芳菲,“王大人那里没茶喝?”
王大人歪头朝他身后看,眯眼道:“肖大人这位贵客是什么人?见到本官都不行礼?难道比本官的职位更高?”
裴芳菲觉得自己的后背都汗湿了,这个王大人并不是什么好鸟,前世,听过他的事,娶了一位高门嫡女,是用卑鄙下流的手段弄到手的。
肖澈面无表情,冷冷道:“我的线人为何要给你行礼?记住四扇门的规矩,线人不露脸。既然是我的线人,我一人知他长何模样就行。”
此时,终于有锦衣卫上茶,比刚才还多一个来上糕点,上完茶点他们都没有走,直接站在门口,一人一边,裴芳菲的角度可以看见左边这个已经刀出鞘了,不过就是用大拇指抵着,若是动手,随时可抽刀。
王大人突然大笑,他脸上有道疤痕,笑起来狰狞可怕,“原来你不过就是我手下的一条狗,走了狗屎运,连连立功。我只是好奇,你这线人究竟都知道些什么?不如这样,你这线人分我一半,我给你二十万两银子。”
肖澈不怒反笑,“以后谁是谁的狗,还真不知道。可惜,你连狗都算不上。”
听着他们的谈话,裴芳菲只觉得自己的心怦怦跳。不知自己的父亲在官场上的仇家多不多,这简直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
王大人站起来,收起笑容,突然一个向左的空翻,打算到他们面前,看看这个线人的模样。
肖澈眼疾手快,一个转身,将裴芳菲的头往自己的肩膀上按,自己揽住她的腰,这个姿势能让裴芳菲听见他的心跳声,强劲有力。她的蓑帽正好卡在他的颈脖处,哪怕膈到他,他也云淡风轻。
在裴芳菲的视线中,现在什么都看不到,只见肖澈肩膀处的官服料子。
此时,一声吹哨子的声音响起,还有一些整齐的脚步声,很多锦衣卫闯进来。
裴芳菲听见拔刀的声音,鬓角的汗都流下来,她可不希望今天把小命交待到这里。
王大人满是不屑,一甩官袍下摆就大步走了出去,“哈哈哈,肖大人居然有龙阳癖。”
在外人看起来,肖澈确实抱着一个相对来说瘦弱的男人。
等王大人走后,这些锦衣卫才退出去守着,廊下每隔五米就站着一个锦衣卫,他们都是肖澈的人。
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肖澈放开裴芳菲。她看见他的脖颈出已被她的蓑帽勒出一道痕迹。
“你没事吧?”她的眼神还跟以前一样清澈。
肖澈没有回答她,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直接蒙在她脸上,“我让人先送你走,你的丫头,你府上马车,我另有办法。记住,你今日没来过,也不认识我。”
“嗯。”
随后,他就推着她往外走,同时道:“影一,影二,用马车送她,先绕路一个时辰。”
“是。”从大树上飞下来两个穿着常服的男人,同样挺拔,跪地领命。
这两个人带着裴芳菲从西门出去,因为今日西门的当值四人是肖澈的人。他们出去的时辰、人数、长相都不会被敌人知道。
裴芳菲走后,肖澈发现自己后背也汗湿了,决定沐浴一下,顺便换身衣裳。他闻到手上、肩膀处都有淡淡的桂花香味,这应该是裴芳菲留下的。
若梅、若竹在裴家马车里,她们刚才来的时候,将马车停在拐角阴凉处,所以并不显眼。
此时,有个锦衣卫掀开帘子,“想活命,别说话。”随后放下帘子。
她们二人傻眼了,还来不及问怎么回事,马车就狂奔起来,她们两个人都人仰马翻的,根本没法坐着,那就索性坐在车厢地上吧,反正是木头地板。
结果,这一路颠簸根本就没停过,她两在车厢里左右撞壁。若竹后悔今日午膳吃多了,她都想吐了,原来架马车架得不好,坐的人是这么难受。
若梅摔得四仰八叉,不忘大声问,“喂,你谁啊?我们大小姐呢?”
此时,四扇门中的肖澈似乎又想起什么,对着外面大声道:“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