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您看这?”一位清流的御史请醇亲王载沣指示,却不知道这位顾命大臣心底里涌起了阵阵呕吐的**,这个该死的御史居然如此详尽的汇报了取出密件的过程,看着他那张正义凛然的瘦脸,载沣最遗憾的就是没有趁手的家伙,若是有个狼牙棒,一定一棒子敲死这个可恶的家伙。
要么早说,要么别说,看着自己沾了唾沫去翻看密件,才告诉这是从死人的胃囊里翻出来的东西,这个该死的狗奴才。不过载沣却不再怀疑这份文件的真伪,毕竟从刑场到地牢,几十个人目击,确实没有人能作假,而且自己府上的侍卫也明确保证,如果死后再填进去的纸张不可能到胃囊里,也不会被胃酸腐蚀的如此严重,只能是逆贼自知无法逃生,情急之下才将文件吞下造成的。
“共襄义举,愿奉蔚亭为汉人之华盛*顿。”,“驱逐鞑虏,功在千秋,项城有大功与亿兆生民,余等愿附骥尾,同创..大业。”,“若事有不谐,公尽可虚与委蛇,以待时机成熟”“乔于东京手书。”
这些字眼,让还在不断压抑呕吐**的载沣心里充满了憎恨和怨毒。稍稍平缓了一下心情,载沣一拱手“众位大人公忠体国,为国操劳,小王在此谢过了,稍后请示太后,必有赏赐。”一招手,一位戈什哈赶紧上前请示,“速速请庆王爷,荫昌、铁良和舒清阿来上书房议事。”
“嗻”戈什哈领命而去,众位御史们弓着腰互相传递眼色,看得出来都是兴奋异常,见载沣要召集众位顾命大臣议事,众人识趣的告退,反正一个封赏是少不了的,弄不好还能外放去个肥差,十万雪花银的梦想也就不远了。
“诛杀?放逐?按兵不动?”载沣实在是头疼得很,但是儿子的江山,老爹不出力也说不过去啊。
“这个怕是有人离间吧。”荫昌先开口,虽然袁大头和他没有多少来往,但是从武翼新军哪里栽了跟头的他总觉得没有北洋的牵制,武翼新军岂不更加跋扈。“文笔不通,言辞粗鄙,而且如此重要的书信岂能随身携带,分明是栽赃离间的计策。”
“不尽然吧,荫昌大人。”铁良倒是先提出了不同意见,毕竟在京城他铁良主要的对手就是袁蔚亭,从北洋手里铁良也没有讨到多少好处。“这乔夫本来就是海外弃民,文笔当然不能和翰林们相提并论,至于书信嘛,乱党那边经常错漏百出,这个施从云也算是个精细人物,竟然想到吞下密函,多亏了孙管带体察入微。众位御史秉公而行,才没让这份罪证湮灭。荫昌大人你没有和仵作详谈吧。这种莎草纸上的文字如果遇到酸,很快就会消失无踪,多亏了孙管带及时发现,才没有耽搁时间。这封密函已然有很多地方被腐蚀了,侥幸才能辨认一些文字,难道有人能掐算好了时间,让这封密函消融多少,剩下多少吗?”
“好了,不要再谈密函了。”铁良的分析非常客观,但是让载沣再次感到嘴里的苦涩,好像是被尸体的味道给熏蒸过一样,不过载沣也分析过了情况,看来密函的真伪无须质疑,但是如何处置就犯难了。“这仅仅是一份乔夫那个逆贼给袁世凯的函件,但是没有袁世凯的复函,算不得罪证,不知诸位大人有何高见?”
“老夫以为,既然仅仅乱党是写给袁大人的信件,倒不如让太后交给袁大人本人去处置,相信袁蔚亭不会辜负太后的厚望,如此一来,北洋人心自然更加倒向朝廷,何乐不为呢?”庆王爷的主意就是息事宁人,反正他不得罪带兵的袁蔚亭,至于谁愿意得罪谁得罪去。庆王爷和袁蔚亭、吴宸轩这些汉臣的关系密切,人尽皆知,当然是和这几家的银子有缘分而已,不过既然是上书房满大人们的会商,不能不请这位老王爷出面参加。不过这个办法,其实载沣也不是没想到,不过他对这些带兵的汉臣心底里就有一种戒备,总觉得自己儿子的江山绝不能落在汉人手里,所以从心理上载沣抵*制这种怀柔政策。虽然他也觉得大清国已经没有余力挟制这为汉臣之首的北洋大臣。
“舒清阿大人,你怎么看。”舒清阿一直保持思考的神态,没有言语,载沣可不打算放过他,点了他的将。
“诸位大人,这袁蔚亭是北洋大臣,手下兵精粮足,近在京畿。无论如何不能擅动。”舒清阿一番废话让众位大人都看不上,不过他也有干货“姑且不论袁蔚亭是否通匪,就凭他把持北洋,据为私产的作为,就需要动他一动。不过总要有个稳妥的方案才好,毕竟北洋上下二十多万精兵悍将,又是在京畿要地,若是一击不中,恐怕要遭其反噬。”
“不错。”铁良见舒清阿的意见与自己不谋而合,顿时来了精神“诛除此獠,刻不容缓。北洋各镇都要控制起来,绝不让朝廷辛辛苦苦那银子堆出来的北洋八镇落入奸人掌握。”铁良现在还没有被袁世凯整的七上八下,锐气还在,对于袁蔚亭恨不得一下子打倒在地然后踏上一只脚。
“谁能收服北洋这帮丘八?”荫昌不冷不热的来了一句将军的话。
“二十镇、二十三镇都撤回关外,东北有东三省总督锡良和赵尔巽负责整军。陆军第一镇统制凤山自不用提,第二镇王英楷也算是自己人,第四镇杨善德偏安沪上,不一定要趟这趟浑水,第五镇郑士琦郑云卿也是个胸无大志的混子而且在保定驻防,第六镇的赵国贤并不受袁世凯赏识,朝廷善加恩赏便可收编,倒是第三镇还是个硬茬子,段芝贵和袁世凯关系匪浅,不一定能听从调遣,不过有孙叔和这样心向朝廷的忠义志士,或许可以兵不血刃的夺下第三镇。其他混成协兵微将寡,不足为虑。”铁良对于老袁手底下的军队还是做了功课的,经过他这么一分析,大家似乎觉得北洋也不过尔尔,连庆王爷也不反对在有十足把握的情况下搞掉这个跋扈的袁大头。
“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载沣是朝堂上满人亲贵的话事人,他来拍板最合适“就让袁世凯回京复命,向朝廷解释滦州事宜,然后等他一入宫城就立刻擒拿,让他交出兵权,放他开缺回原籍休养足疾沉疴。”
载沣的方案还算是稳妥,大家也就没话好说了。清廷难得的高效了一回,第二天在天津的袁世凯就被急召入京,等进宫见了两位铁帽子王和铁良他们的面,袁世凯就明白自己算是栽了。还好老袁此时还没有鱼死网破的打算,也就束手就擒了。当天下午就被宣布因足疾复发,难以理事,开缺回原籍养病。吴宸轩还在湖广会馆隔壁当宅男,这袁世凯也被开缺,这下子朝廷上下的汉臣都明白满清贵族打算来一次大清洗了。汉人官吏都噤若寒蝉,满人早就是废物点心的成了渣滓,朝廷上下近乎瘫痪,好容易才算在内忧外患中撑过了一段时间。
本来历史上铁良得海归的良弼(字赉臣,红带子,镶黄旗人,毕业于日本东京陆军士官学校步兵科)之助,二人联手拱倒了袁世凯,之后二人为了军事改革,势成水火。所谓改革,即是接手袁世凯的政治遗产,收北洋军权于朝廷之方案。在陆军部尚书的位子上屡遭挫折有些心灰意懒的铁良主张恩结北洋旧将,实行缓进的策略,良弼初生牛犊不同意这种调和主义,他主张启用留日士官生,代替北洋旧人,当然良弼也清楚自己的这批同学大多靠不住,倾向革命,所以他还主张抽调第一镇骨干,加快编练旗兵禁卫军。这种理想主义的方案,通俗一点说,也就是一面驱狼吞虎,一面巩固基础。可惜经验告诉偶们,理想主义这回事,大多操作性很差。同样的道理,良弼的改革计划,事后证明,效果也是不甚理想的,被老袁头玩弄于股掌之间。
“唉,没想到吴老弟被软禁在京师一年有余,自己为了避嫌没去探望。这么快就轮到自己遭报应了。”袁世凯轻车简从的从京城回到老家项城,打算过几天清静日子,稳坐钓鱼台,笑看风云起。
“可是袁大人回乡了吗?”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在村头道口上晒太阳,看风景,看见一溜马车经过,老人家赶紧起身,谁知道坐的时间长了,腿脚不利落,反而一个趔趄向马车跟前歪过来。要是在别的地方,卫兵早就上去一枪托打飞了再说,可惜这里是袁大人的祖籍,距离项城高寺镇袁阁村已经近在咫尺,说不得这个糟老头还是袁大人的近支族亲,卫兵可不敢造次,还得小心的搀扶。
袁世凯正在感叹自己的宦海沉浮,一时间也没想起这位是哪头蒜,不过一向优容乡梓的袁世凯也不好再在车上不现身。于是袁世凯让卫兵撩开车帘,探出身子来看看是否还能认识这位老者。
老人家颤颤巍巍的,脸上的清鼻涕流出多长,好像觉得不雅观,赶忙从怀里掏个巾子擦擦。袁世凯上眼打量觉得似乎没有印象,不过也没有多想,毕竟宦游多年,家乡的族人不认识的占多数,正想打个招呼就再登车赶路,一抬头却看到那老人的眼睛里闪烁起一道凶光,巾子底下竟然闪出一把乌黑油亮的枪牌撸子,对方手指一扣,一颗子弹冲出枪膛钻进袁世凯油乎乎的大肚子,接着就是第二枪、第三枪、第四枪,刚刚还架着老人的卫兵情急之下将老人一把推到,再看袁项城的胸口上三个枪洞里慢慢荫出了血迹,袁项城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出了刺客,身子僵硬的站在车前,脸上的笑容还没散去,眼睛里却带着惊愕,但是很快一缕鲜血从嘴里溢出来,喉咙里咯咯作响却没有办法吐出来。
接下来就是卫士们一阵慌乱,那个老头似乎认命了并没有挣扎,被两名膀大腰圆的卫士死死压住。就在卫士将袁世凯放平在车辕上,打算看看还有没有救的时候,异变突生。卫士长正从那个老头压住身下的手里夺过手枪,却发现随着手枪被夺过的刹那,一缕青烟从老头身下冒了出来,那个老头努力的抬起头来,脸上闪出一丝欣慰的笑容,让卫士长瞬间明白了什么,但是他已经没有时间再说出一个字。
火光雷鸣,血肉横飞,一个旧时代就这样终结在一片血雨腥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