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闸门一下子打开。
往事如同潮水般冲向堤岸。
小豌豆是安好的小名。
安好是京市安家的掌上明珠。是安树凰唯一的堂妹。是那个和唐润定下娃娃亲的姑娘,也是唐润这么多年来拒绝婚姻的挡箭牌。
安树凰的父亲有六个兄弟,安好的父亲排行老四,是安家老太太最宠的一个儿子,可偏是这个最宠的,却最不让人省心。绝对的高干子弟,放着部队里大好前程不要,一个人悄悄跑到云南去做缉毒警察。就是在那里他认识了安好的母亲。
在安好两岁那年,一场意外车祸夺走了安好的父亲。安家原本安排安好和她母亲来京工作。可安好的母亲固执地留在了云南。为了怕安好再出意外,安好则被接到了京市养在了安老太太身边。
安树凰这辈,除了安好清一色男孩,安好这个姑娘理所当然成了宝贝。
唐润还记得第一次遇到安好。
那是在安家老宅,母亲带着他和妹妹来给安老太太拜年。三岁的小姑娘跟在以安树凰为首的一帮男孩后面玩得很野。
唐润那时很不喜欢安树凰,所以只在那里冷眼旁观。孩子王安树凰皮得不行,变着花样搞怪,他们爬树挂鞭炮,小姑娘也不甘落后,追着哥哥们上了树。结果一串他们以为的哑炮突然炸开,上树的孩子个个遭殃。小姑娘从三米高的树上摔下来,幸好被唐润救下。
也就是小姑娘这一摔摔出了和唐润的一段亲事。
安好四岁那年暑假被她母亲接回了云南,安家几个男孩和唐润都跟着去了。就在安好生日那天,闹脾气的唐润把安好弄丢了。尽管安家势大出动了大量警力,后来甚至动用了部队,最后还是没有找回活的安好,他们在湖边找到了安好被水泡烂的小尸体。
所有的人都认为安好死了,可是唐润一直固执地坚信安好还活着。
这么多年来,唐润的记忆里常会闪现出火车站外匆匆的一瞥,那个短发小姑娘纤细的背影和甩着两根麻花辫的安好重叠交织……。
休息室里一下安静下来。隔了半晌,安树凰的声音才响起。
唐润听得出,安树凰的声音沙哑中还带着点颤抖,那个向来处变不惊的男人此刻也显露出深深的惶恐。
……
“带走你的人长什么样?”
“女的很瘦,大眼睛,高鼻子,嘴巴上有颗痣,男的一个很高,长脸,……”
唐润收回思绪,快速抽了张纸,根据描述的特征画了三幅速写。
“现在你已经回到了你的家里,你是安全的,你看到了什么?”
“我躺在床上,我生病了,奶奶陪着我,她在给我讲故事。我看到门开了条缝,我大堂哥和三堂哥在门口偷看。奶奶把他们叫进来骂他们,三堂哥朝我做鬼脸。大堂哥偷偷踢了三堂哥一脚。……润哥哥来陪我,他不爱笑,我就逗他笑,他笑起来很好看。他说以后我要做他的媳妇,他要我听他话不跟大堂哥玩……”
休息室的门终于打开,安树凰从门里走出。
从来气定神闲的男人此时此刻满脸的疲惫和落寞。
两个男人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复杂难言的情绪。两人久久没有开口,最后还是唐润先打破了沉默。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安树凰垂目,掩饰住内心的彷徨和挣扎。半晌,他才抬起目光直视唐润,扯了扯嘴角,说:“我现在去盈江找四婶做个亲子鉴定。”
“你走了吉祥怎么办?”
“我会让Angela过来照顾吉祥。”安树凰默了一下,哑声道:“阿润,要是吉祥问起来,就说我家里出了点急事。……还有,请你,暂时不要告诉她刚才的事情。”
唐润没接话,目光越过安树凰肩头看向休息室。吉祥盖着薄毯,蜷缩着身子侧卧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这个从来都活力四射的女人此时看着是那么纤瘦,那么可怜。
一刹那,唐润冲动得都想真想立刻进去将人搂进怀里永不放手。
是的,如果一切都是真的,他有这个权力。她本就是他的未婚妻。
“我会等你来善后。”唐润冷冷道。
安树凰沉默着拍了拍唐润的肩膀,回头看了眼犹自睡得香甜的姑娘,快步出了书房。
安树凰的办事效率很高,半小时后Angle来了。一小时后他坐上私人飞机飞去了盈江。
吉祥醒来已是晚饭时间。她睁开眼看到的是坐在床边椅子上看书的唐润。
她还以为自己幻视了,用力揉了揉眼睛再看,对上的是唐润含情带笑的桃花眼。
“醒了。”唐润柔声道。
“唐总,你怎么在这儿?”吉祥很莫名其妙,今天什么日子啊,唐润怎么有这份闲情逸致跑她这儿来看书?她抬头四下看看,并没找到安树凰的身影。
“凤凰呢?”
“他家里有急事走了。”
“出什么事了?”
吉祥吓了一大跳,什么急事急成这样,连等她醒过来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我也不清楚。”唐润避开吉祥灼灼的视线,“晚上自己打电话问。”
“噢”
吉祥见问不出什么,只得压下心中的担忧和失落。
她明显的情绪变化叫唐润很不是滋味。
“凤凰是个忙人,他也有很多工作要做。”唐润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心里很憋屈,他决定先给吉祥打个预防针。“等你好了,你也有你的工作要做。”
“唐总,不好意思。我恐怕要辞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