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猫扑面一刻,何大麻子仓皇跌倒,以手遮面。血猫锋利的利爪划过他遮挡的手臂,留下了几条血红的血痕。等他反应过来,血猫已从他身上飞窜过去,窜向了躲在他身后的何玉财。
何玉财早已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逃向远处围观的人群。血猫几个飞跃,眼看着就要追上何玉财,突然身子一阵抽搐,痛苦倒地,在地上来回翻滚,痛不欲生,拼命惨叫挣扎,凄厉的惨叫,声声刺耳,令人毛骨悚然。
何大麻子仓皇爬起,顾不得胳膊上几条血痕的灼热伤痛,抄起了刚刚惊慌脱手的铁铲,冲向了倒地抽搐的血猫。
喵呜——
一声微弱的小猫鸣叫,垂死的血猫,后面竟然挤出了一只小小的猫仔。
生出一个猫仔之后,倒地痉挛的血猫渐渐停止了挣扎,身子僵硬,四肢慢慢撑展。腹部似乎还有东西在蠕动挣扎,很快也变得僵硬,停止了蠕动。
灼热的阳光照射,小猫蜷缩一团,蛰伏不动。血猫僵硬的驱壳,表皮开始干瘪褶皱,血污干成了血痂。
一股淡淡的尸味刺激鼻孔,何大麻子赶紧抄起铁铲,铲了软塌榻的血猫尸体,将它送回了土坑。又招呼了两个看热闹的小男孩,让他们对着坑底各自撒了一泡尿,用童子尿化解了它身上的殃气,快速填了土,将它深埋在地下。
“这小东西咋办?要不要也处理掉。”何玉财提醒何大麻子,那边还有一只死猫生的小猫。
“黑猫死而复活,就是为了保留一支血脉。这小猫动不得,必须让它活下去,死猫也会安心,怨气才会慢慢消化。”何大麻子填埋了土坑,踩硬踩实。
他招呼看热闹的村民四处找了一些石头,他亲自出手,将石头堆成了一个小小塔形,镇压了地下血物。
镇压了血猫,大伙儿的注意力集中在小猫身上。
小家伙一直窝在地上,闭着眼睛,不停地舔食身上残留的血污。血污舔净,日光曝晒,皮毛慢慢干燥,绽放出一身可爱的绒毛。
饱食全身血污,小家伙原地挣扎几下,竟然站了起来。一双绿豆般的小小目光,怯生生地瞪着何大麻子。突然身子一伏,贴着地面一阵飞窜,消失在茫茫的荒野尽头。荒野尽头,是一处层层叠叠的坟头,是何家湾村民的祖坟聚集之地。
一时贪婪,闯了大祸的何玉财,请神一般,将何大麻子请回家,替他摆了一桌酒席。
在村里做了几十年的废物,终于有机会展示特长,替村里人消灾祛祸。何大麻子一下子年轻了很多,体会了生命的意义。喝了几杯酒,一张灰暗多年的麻子脸,再一次绽放出了一层红润的光泽。
“玉财,你说说,这猫是咋回事?”酒过三巡,何大麻子开始刨根问底,挖掘这件祸事的根源。
“这几天,那只黑猫老是深更半夜,爬到我家院子墙头上呜哇鬼叫,吵得人无法安睡。昨晚我一时气恼,就拎了一块砖冲出去,朝着它甩了过去。
这东西一声惨叫,竟然被砖头砸中,跌落院中。我上前去看,它脑袋被砸破,流了一地血,僵硬不动,已是一只死猫。
我看一身皮毛油光发亮,是上等皮毛。便找了片刀,剥下了皮毛。
剥皮之后,看它体态臃肿肥大,沉甸甸地。便将它收藏冷冻,准备卖个好价钱,谁知是它肚子里有了仔。”何玉财一脸晦气,黑着脸灌了一杯酒。
“你既然只是要冷藏卖肉,为啥不去除内脏?”何大麻子抬起目光,一脸质疑。
“龙虎斗是一道名贵的菜,必须选用新鲜的食材。以前猫狗贩子,只收活的,长途贩运到广东,再现杀现卖。
后来出现了一群爱狗人士,经常半路拦截闹事。这些猫狗贩子不愿惹麻烦,便改变了运输手段,活运改为冷藏运输。
既要冷藏,还要保持新鲜度,就不能剖内脏,要完整冷藏。
等运到南方,永加了保鲜剂的特殊药水泡化冰冻,恢复了肉质与内脏的新鲜度。等客人选好了活猫,在宰杀的时候掉包,将恢复新鲜度的死猫快速切割解剖,收拾干净内脏,进入厨房烹饪。”何玉财喝多了酒,醉眼朦胧,将整个利益链和盘托出。
“玉财,你知道的不少,干这行多久了?”何大麻子已经看出何玉财是一个惯犯老手,点破了他。
“嘿嘿,咱这乡下地方,以前到处是野猫野狗。
野猫冬天经常入户偷吃储藏的冻肉,夏天没吃可偷,就学狐狸,黄鼬,偷吃鸡窝里的鸡。野狗更可恶,还会咬伤儿童,传染疯狗病。
自从南方人开始收阿猫阿狗,咱村里一下清净了很多,很少再有野猫野狗。
干这行,不光可以赚钱,还可以为民除害。”何玉财眉飞色舞,竟然开始炫耀他的功劳。
“猫狗这东西,有灵性,也有邪性。你有没有想过,那只黑猫为啥要深夜蹲在你家院墙嚎叫?
就是因为你平时作孽太多,伤害了它的同类。
它是一只普通的野猫,奈何不了你,只能深夜哀鸣发泄怨气。当年一砖砸死它一刻,它便不再是普通的野猫,化身一只身怀有孕,冤屈而死的怨猫。一旦有了怨气,就会化为殃气,殃及伤害它的人类。
它死而不僵,用身上的怨气,守护了胎中幼崽。
辛亏发现的早,放出了胎中怨毒,要是一尸四命,全部留在你家。一命抵一命,你就得家破人亡啊。”何大麻子沉下来,一脸严厉地告诫。
“一尸四命?”玉财一脸惶惑,收起了放肆。
“猫三狗四,猫怀胎一般都是三只。如今逃活了一只,其余两只已胎死腹中,它们的怨毒也都转移到了那一只逃生的小猫身上。
我化解了眼前之祸,但那只逃生的小猫,成年之后,一定还会回来复仇。
你杀猫狗无数,身上已有了戾气,它怨毒虽深,却恐惧你的戾气,不敢接近你。你的家人受你戾气笼罩,也可以躲避它的报复。
一旦你死了,戾气消除,祸患就会触及儿孙。
所以,一般杀猪宰羊的屠户,都一身杀气,百邪不侵。他们的后人却多有痴傻夭折,替他承受杀生的报应。”何大麻子喝多了酒,目光泛起了一层高深神秘的色彩,说话也变得玄乎起来。
“老爷子,咱可是一家人。玉财的家人,也跟你一个血脉。如今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你见多识广,德高望重,得替晚辈们想想办法。”何大麻子的一番危言耸听,彻底吓倒了一身杀气的何玉财。
“你放心,小洁这孩子命硬,就算被邪气侵袭,也会逢凶化吉,大难不死。你们夫妻以后要对她多加溺爱,将那东西的怨毒吸引到小洁身上。
你们对她越是溺爱,那东西对她的怨毒越深,便会忽略掉其他两个孩子。
小洁从小跟我走得近,得到了一些我的真传。那东西即使侵袭到了她,也会慢慢化解消融。”何大麻子知道玉财夫妇从小不待见超生的二女儿,趁机下了一种咒语。
他们夫妻为了保护大女儿,小儿子,一定会想方设法溺爱小洁,将仇家的怨毒全部加到她一个人身上。
这一种溺爱,是一种心魔,也是一种毒咒!
这顿酒一直喝到深夜,何大麻子酒足饭饱,背着手溜达着回了家。进入大门一刻,一阵尿意袭来,他匆匆走向简陋的茅房。
他一边撒尿,一边仰视天空。
今晚他喝多了酒,浑浊老花的眼神,竟然清亮起来。竟然可以看清一天闪烁的星光,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几十年。
喵呜——
耳边一身凄厉的鸣叫,一只漆黑的黑猫,不知何时蹲在了茅房的墙上,一双幽蓝诡异的目光正死死地瞪着他。
“去——”
何大麻子战栗一下,一声厉喝,挥手作了一个驱赶动作。
哇呜——
黑猫冲着他呲牙咆哮一声,突然凌空而起,扑向了他的面门。何大麻子急忙伸手格挡,脚下一个趔趄,跌倒在地,未完的热尿,湿透了一条裤腿。一阵夜风吹拂而过,一丝寒意自右腿袭入。倒地的何大麻子恢复了意识,却是一个恍惚的幻觉。根本没有黑猫袭击他,而是他醉眼朦胧,眼前出现了幻觉。
他挣扎起身,收拾了淋湿的衣裤。胳膊上的伤痕一阵刺痛,提醒他今天白天,他曾被那只血猫抓伤过。伤口虽然经过白酒消毒,已开始结疤愈合,被夜风寒气侵袭,依然会隐隐作痛。
何有忆轻轻抚摸着隐隐疼痛的三道伤痕,眼神疑惑地瞪着茅房的土墙头。
刚刚出现茅房墙头的黑猫,真的是一种幻觉?
可是他突然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刚刚那一幕幻觉,曾经在他的生命中真的发生过。
难道刚刚那一幕黑猫袭击,也是一个尘封多年的记忆碎片?
在他接近生命终点的时候,那些苦思冥想几十年,却毫无结果的尘封记忆。却总是时不时崩出一个碎片,给他渐渐混沌的生命,划出一抹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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