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林小暖缓过神,谢无伤又带着她去门口。
门口的花坛旁放着两把新的花草。
谢无伤递给她一把小铲子。
“既然室内的没动,这门口的花,你大概也没管过。”
林小暖接过铲子,慢吞吞点头:“嗯。”
“不用怕弄坏这些花花草草,他们只是你用来练习手感的东西,我可以搞来很多。”
说着,他弯腰挖起土来。
“平日里没事的时候,你就浇浇水,观察观察它们。另一把花种到另一个花坛里,你自己可以吗?”
林小暖拿着小铲子没动。
她感觉自己很生硬,像钢铁一般坚不可摧。
干不了这种温柔轻巧的活。
谢无伤见她没反应,不再给她安排活。
“行吧,放着我来,你回去看着宿主吧。”
林小暖依旧没动。
她就拿着小铲子,站在门口,看着谢无伤挖土埋根。
从左侧花坛,转到右侧花坛。
谢无伤觉得……他还是得使唤她。
等林小暖自己主动,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带刺的玫瑰递给我,红色的那个。”
“麦苗,就是那个没花苞,摸着有点剌手的草。”
“挑几块石头拿过来,就这么摆吧?”
“放个小人儿当装饰!我记得你喜欢这种小玩意儿。”
看着坐在花坛边沿提溜着腿的木制小人偶,林小暖实在好奇。
“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些东西?”
谢无伤从袖子里掏出第二个人偶,摆到另一个花坛边沿。
“找商城老板换的。瞧,像我吧?”
“像老祖宗。”
谢无伤嘴角一撇,忽然将人偶抓回手里,用力揉搓几下又拿出来。
“你再看看,这回像了吧?”
林小暖:“虽然看不出区别,但你说像就是像。”
“……”
谢无伤表情微忿,但他很明智地不与林小暖争辩。
端着自己的木制小像仔细端详一番,然后放到花坛边沿,摆了个一条腿踩在沿上,一条腿提溜下去的动作。
他满意地点点头。
“嗯,像我!”
林小暖插嘴:“徒有其形。”
谢无伤眉毛颤抖,忍了又忍。
然后忍不住道:“要不你还是闭嘴吧……”
林小暖瞅他一眼,突然扔了铲子,走进屋里,“啪”一下,反手关上门。
谢无伤被关在外面,与房门面面相觑。
半晌,他突然欣慰地笑了。
这是有脾气了呀!
不错不错!
有进步!
待他再次推门进去,林小暖正站在洗剪吹一体台旁,谨慎地观察台面上的盆栽。
他一边洗手一边说话。
“你既然能守住它一次,就能守住它第二次,第三次。”
林小暖侧目过来:“嗯。”
然后转身往操作台走。
谢无伤擦干手,往零食柜走去。
他想再尝试一次,投喂林小暖。
打开柜门,突感心虚。
林小暖保存的食物,被他吃了大半。
原本满满当当的储物柜,如今只剩零零散散的十几样东西,藏在角落里。
拿出一袋牛肉干,又找到一瓶小酒。
谢无伤关上门,将东西放到操作台上,推到林小暖眼前。
“要不要试试?”
对上林小暖平静的视线,他撕开包装袋,递过去。
“你也许没发现,但我很清楚,你在一点点恢复。没事的时候经常试试味觉,万一哪次就尝出味道了呢?”
林小暖拿了一根牛肉干,嚼了两下便扔进垃圾桶。
“没感觉。”
谢无伤再接再厉:“试试酒。”
林小暖喝了一口就放下。
“不行。”
“不急,过几天再试。”谢无伤将这些东西收到小饭桌上,去卫生间洗漱。
掀开被子准备睡觉的时候,又问:“要躺下试试吗?”
林小暖头都不回地拒绝了。
“不可,宿主家夜里也很热闹,我得看着点儿。你睡。”
遂,谢无伤安然入睡。
……
庆历二年春,元吉皇帝深夜突发恶疾,惊厥昏迷,太医院拼尽全力依旧无力回天。
第三日入夜,元吉皇帝驾崩,举朝服丧四十九日。
曾经跟随元吉皇帝的臣子,转而向庆帝表忠心。
吏部侍郎季文光筛选出一批人,引荐给长官吏部尚书。
季文光与晏存关系匪浅,吏部尚书怕小皇帝有心理障碍,又亲自筛掉一部分人,才将可用之人引荐给庆帝。
这其中的每一个环节,都少不了晏存在暗处的推波助澜。
小皇帝此前一招祸水东引,将元吉皇帝的大部分心思转移到自己身上,他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甚至还觉得此子颇有主意,值得好好培养。
还经常跟底下人说,庆帝是个好苗子,要认真辅佐。
季文光虽替他不忿,却也不得不承认一点。
庆帝小小年纪,即便在冷宫生活了十几年,学习能力却非常强,治国天赋也极佳。
就这样,庆帝算是得到了晏存一派的认可。
元吉皇帝死后,朝廷众臣逐渐归为一心,效忠新主。
然而,晏存浸淫朝堂多年,势力与影响过于深入人心。
朝中再次划分为两派,一派亲晏,一派远晏。
庆帝忙着培养巩固自己的势力,并不想打破这种相互制衡的情况。
晏存年过三十,不光身居高位,还丰神俊朗,拜入他门下的学生年年激增。
即便他自诩为生民谋,为天下谋,但人站的太高,总会容易遗漏微小的声音。
也许是下面的人层层把关,他听到的都是好事,也许是他沉浸朝堂之争太久,许久不曾亲自走到桑下田间。
总之,他不再关心哪个村的税收不对,为何不对;
不再关心礼器借用是否合规记册;
也不再关心千里之外的妹妹一家是否安好。
他只看到三品以上官员的奏折呈词,听到民间朝堂对庆帝的称赞褒奖。
莺歌燕舞满目,丝竹管弦贯耳。
他看着一波又一波年轻后生前赴后继。
一边笑着引导他们将功绩落到实处,语重心长;一边将半真半假的功绩名册通过考核,理所当然。
宫庭华贵诱人心,京城盛景迷人眼。
他几乎要习惯这样的生活,直到晏景澄的三岁生辰宴。
高朋满座,推杯换盏。日落月升,人影寥落。
与妻儿笑闹一番过后,他独自前往书房。
屏退左右,将书房附近清空,打算如往常一般与林小暖剖白近日感想。
今日府上人员往来络绎不绝,虽比不得百年世家大族,却也算是钟鸣鼎食之家。
晏存着实开心,脸上的笑几乎一刻也未曾落下。
与几位官员喝了些酒,微醺。
他坐进书桌前的椅子里,微微后仰,姿态放松。
还未起话头,便听到林小暖仿若带笑的声音。
【宿主,时机已到。是否愿意我将您的“意”欲取走?】
【取走“意”欲后,不会影响您对于声色名利的态度。】
晏存一愣,神色恍然。
你……